《《谁人见过鬼蹁跹》》童家小默

2、初次遇见

　　村长一听连平时稳重的李万都这么说，再看大牛已经吓得不成人样了，不由得皱紧了眉头，道：“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强子怎么突然就没了？”

　　李万喘了口气，道：“昨晚上一切都正常，我们也就没在意那么多，想着天也亮了，几个爷们儿也不会有事，就下来洗把脸，谁知道强子刚蹲下去就被一只手拉下去了！”

　　说到这里，李万还心有余悸，道：“村长，这事真的不是我们自己能解决了的，必须出村去请人来！”

　　围在旁边的人一听李万这话，都纷纷露出惊恐的神色，好一会儿，村长才叹了口气，道：“造孽啊！”

　　众人注视着深不见底的江水，良久，村长对站在他旁边的一个少年道：“大娃，你和你大牛哥现在立即出村，去镇上或者县城里请个人来帮我们看看，这事每家每户有钱的出点钱，没钱的出点力，一定要尽早解决。”

　　人命关天的事情，说不定哪天就轮到自己了，众人听村长这么安排，也都没有意见，唏嘘了一阵便散了。

　　他们出村再回来一趟，基本上今天是回不来了，最早得是明天一早，村长吩咐在高人来到之前，任何人不得去水边。众人自然知道这个理，即便村长不说，大家也都不会再去了，除非不要命了。

　　众人三三两两地散去，谁都没有注意到水下游过去的巨大阴影。

　　黑夜悄无声息地降临，一轮残月挂在江面，俄顷，江面上升起浅浅一层薄雾，没多久，那雾颜色渐渐变深，最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黑色。

　　一个高挑的身影立在江堤上，他沉沉地盯着黑雾层起的江面，深邃的眼眸里尽是严肃。

　　这青年便是昨日用几张符纸镇压住邪祟的人，名唤江予怀，是茅山一派正统后裔。

　　时逢乱世，人人自危，茅山一派日渐式微，人们为求自保，为求能吃上一口饭，早就已经把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丢了，真正有本事的人已经是凤毛麟角，江予怀的师父便是茅山一派第三十六代传人，他将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了江予怀，江予怀本以为他与师父能将世间作恶的邪祟抓个干净，却不想，师父没能死在凶恶的邪祟手中，却做了日本人的枪下亡魂。

　　想到这里，江予怀闭了闭眼，然而就在闭眼的一瞬间，他感觉到一股湿意扑面而来，没有下雨的夜晚，他脸上突然沾满了水珠。

　　江予怀突然睁开眼，眼神死死盯着黑雾不断翻涌的江面。这邪祟怨气如此深重，必定已经积攒了好些年，观这形势，要不了多久，这邪祟就能脱离水的束缚上岸，到时候后果将不堪设想。

　　江予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江面，伸出手将背后背着的东西拿了下来。随后他取出一把小巧的弓，将包了符纸的箭搭在弓上，随后一发力，那箭直直朝水面飞过去，一下子正中了黑雾的中心。

　　瞬间，江面翻滚起巨浪，黑雾升起三米多高，江予怀立马射出第二箭，江水怒吼着翻涌，没多久渐渐趋于平静，黑雾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江予怀垂了垂眼睑，他本以为这两箭能将那邪祟引出来，没想到这邪祟竟有自己的想法，非但没有中计，反而还逃了。

　　江予怀顿感事态不妙，他立即放下弓箭，拿出墨斗，咬破自己手指滴了两滴血进去，随即将掺了血的墨洒在江畔码头，防止那邪祟再次害人。

　　做完这一切，江予怀便走了。他本不是这一块地方的人，茅山一派虽已式微，但没断传承，每处地方都有他们的落脚点，虽然简陋了点，但有个地方落脚，对他来说已经是足够。更何况有的落脚点说不定还有一些师伯或者师兄们留下来的传承，那便又是意外之喜了。

　　在这里，距离新联村最近的落脚点都有三十里路要走，江予怀不得不加快脚程走过去。本以为今日能有所收获，不求能一举消灭这邪祟，但多少能引出它来探探它的实力如何，却不想什么收获都没有。

　　不，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至少江予怀知道了这邪祟的功底不虚，积怨已深，现在还不及时消灭，以后绝对要成大患。

　　等江予怀到达落脚点的时候，已是深夜。起先他只带了一些简单的器具，并未多做准备，这一次他必定要准备齐全一点，宁可高估，不可轻敌。

　　他将师父留给他的法器仔细收到包袱里，然后在床上小憩了一会儿。要想斗过邪祟，他自己本身必须要保持良好的状态。

　　次日清晨，江予怀在第二次鸡鸣之后起了床，此时天已经微微亮了，外面已经有小摊小贩的叫卖声响起，间或夹杂着一些日军的呵斥。

　　他收拾好自己之后，带着包袱走了出去，拿出铜板买了三个包子。没成想才刚转身，就有几个日本士兵逼着摊主拿包子给他们吃，摊主怕惹来杀身之祸，只能顺从地拿出来。

　　江予怀眼睛眯了眯，对方一伙人，手上还有长.枪，显然此时和他们在大街上拼起来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他回头，看了看那几个笑嘻嘻的士兵，其中一个士兵感受到了他的视线，不由得瞪了他一眼，扬了扬他手中的长.枪。

　　江予怀深吸了一口气，他还有要事在身，没法和这几个人多做纠缠，于是转头继续赶路，不再纠结于此。

　　他放在胸前的罗盘此刻安安静静，并没有任何异动，这让他稍微放心了点，至少能证明昨天那两箭还是起了作用的，不过他知道震慑不了多久，邪祟已经吸了人气，很快便会忍不住再次出动。

　　已到午时江予怀才到新联村江堤旁，他匆匆吃了点干粮便继续走过去，本以为村民们经此一遭会不再来江堤，谁知今日的江堤比以前还要热闹许多，一眼看过去至少有十个人在这儿。

　　堤岸上不寻常的热闹引起了江予怀的注意，从他的方向可以看到十几个男人的中间站着一个青年人，那青年嘴里正对众人说着什么，然后又朝江里洒了一大把灰，大声道：“邪灵退散！”

　　江予怀心中有了数，这青年也就是个冒充大师混口饭的。虽说江予怀自身是茅山后裔，但乱世之中，他不会去挡别人的财路，只要不太过分，他都不会过多干预。

　　不过出现在这江中的邪祟不容小觑，他自然是不能掉以轻心。

　　江予怀朝人群走近了，很快有人发现了他，警惕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到这里来？”

　　实在不是村民多疑，新联村本就闭塞，能找到这的人不多，他们也很怕是伪装成国人的日本人。不过但看这高挑男子的长相，着实不像日本人。

　　江予怀没有理会发问的人，而是问站在人群中正抽着旱烟的那位老者，道：“第一人失踪是何时发生？”

　　“诶诶诶！”村长还没说话，就见原本站在人群中间的青年人拨开人群说道：“我说兄弟，这儿太危险了，你还是赶紧走吧，放心吧这里有我，出不了事。”

　　江予怀看了看这个身高只到他鼻梁处的青年，长得倒是挺好，一看人也比较健康，实在是能够靠劳动养活自己，不知道怎么偏偏就做了这坑蒙拐骗之人。

　　“让开。”江予怀冷声道。

　　虽然他不会把这人怎么样，但不代表他就会对这类人有好感。青年人一见他这么个态度，顿时瞪大眼睛道：“嗨呀！我霍书青活了二十三年，没见过你这么嚣张的人！小子，你哪条道上的啊？这么横！”

　　江予怀斜斜看了他一眼，不予理会，再次冲村长问道：“第一次有人失踪，是什么时候？”

　　村长见这青年比李万还要高出半头，又气势凌人，他本不想与来历不明的陌生人多说话，这会儿看着江予怀的眼睛，不由得便开口说道：“本月初三。”

　　闻言，江予怀点点头没再说话了。那个叫霍书青的青年清了清嗓子，道：“行了，这次之后估计那东西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了，大家都先回去歇着，三天之内不要来这边，保管啥事没有。”

　　新联村的人现在就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对霍书青的话言听计从，闻言村长立即带着村民们离开了，留江予怀和霍书青还站在秋风吹落的堤岸上。

　　等人都走远了，江予怀刚要动作，就见霍书青围着自己打了两个转儿，啧啧道：“兄弟，你也是出来混的吧？大家都是为了混口饭吃，你不要这么严肃行不？”

　　江予怀从包袱里取出一张符纸，用一小盒鸡血喷洒过后放在一边，然后抄起一小把糯米，将其包在符纸里。

　　“哎我说！你这搞得像模像样的，人外面多少人饿肚子呢，你就把米这么糟蹋？”霍书青有点看不下去，皱着眉道。

　　正在此时，那股无言的湿意又朝江予怀袭来，一瞬间，江面又升起薄薄的雾。

　　“奇怪。”一旁霍书青说道：“明明没下雨，我头发怎么湿了？”

　　闻言江予怀一瞬间瞳孔紧缩，他一把将霍书青扯到身后，就在错身而过的一瞬间，一股黑气从刚才霍书青站的地方一掠而过。

　　那霍书青倒也是个反应迅速的，他立即将手摸到了自己的后腰，原本有些清秀的眉眼也瞬间凌厉起来，两人同时转头盯着江面，这一次，他们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一团巨大的影子从水下游过去，随即不见了踪影。

　　良久，江予怀听见他身边的霍书青吞了一口口水，轻声道：“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江予怀看了一眼霍书青扶在后腰的手，垂了垂眼睑，道：“这东西不是你能控制的，事关人命，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这霍书青倒也不是个不讲理的，听了这话，他皱眉道：“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或许刚刚过去的就是一条巨大的鱼呢？长江这么大这么长，谁知道底下有什么东西？”

　　不过没等江予怀开口，霍书青又摇摇头否决了自己：“不对不对，的确挺怪异，我头发还滴着水呢，而且刚才那东西虽然大得惊人，但怎么看……都是个人的形状，他娘的！这世上难道真的有……”

　　“别说话！”江予怀制止他道：“这东西是个厉害的，白天它不会轻易出来，要到晚上才会。”

　　说完，江予怀将符纸列阵放好，这一次他将一枚铜钱拿了出来，沾上朱砂将铜钱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念道：“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吾令下笔，万鬼伏藏——赦！”

　　瞬间，那枚铜钱像有自己的意识一般，拐了几个弯朝刚刚水里巨影消失的方向去了，直至不见踪影。

　　一旁的霍书青看得目瞪口呆，随即道：“原来你真是大师啊！”

　　江予怀没有多言，只道：“你不要再掺和此事。”

　　说完江予怀便往村里的方向去了，霍书青好奇极了，哪里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几乎是立即他就跟着江予怀走了。

　　两人一路走到村口，见村长一行人还坐在村口大树下，见他们来，立即起身问他们情况。

　　霍书青清嗓子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拍了拍江予怀的肩膀道：“其实这位是我师兄，水里的东西非同小可，我奈何不了，我师兄比我厉害多了，他肯定能行！”

　　村长之前就看出来这年轻人非同小可了，于是问道：“怎么样？”

　　江予怀道：“这东西积怨已深，不好对付。我想问一下，每月十五，江中可有异象？”

　　“十五？”众人一头雾水，道：“这谁知道啊？谁会在意那些？”

　　“就是啊！”

　　“不，是有的。”李万站出来，道：“我媳妇儿之前就在家里念叨，说今天潮水声这么大，一看就是十五到了。”

　　“是了。”江予怀道：“每逢十五，是每个月月圆之时，邪祟引至阴阴气入体，又吸食生人精气，已是非常不好对付了。”

　　这话一出，众人都眉头紧皱，道：“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村长站起来，道：“还要劳烦两位了，这几天暂且住我村中东子家里，东子一家外出谋生，屋子空着的。”

　　江予怀也没推辞，毕竟他东西已经备齐，来来回回走五六十里路也的确有点折腾人，于是便点头应下了，霍书青自然也是要留下的，不然他要走，岂不是告诉别人他是个骗子，再说了，他也压根不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