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层楼》郑且文ice

5、两小有仇

　　柳书林和林子渝是青梅竹马，这不算个秘密。

　　两人相识在正溪的一个武馆内，馆长柳爷爷是个慈祥的人小老头。人前对小林子渝和蔼可亲，见林子渝拿不起红缨枪便笑嘻嘻道：“没事儿，你是小孩儿，你还小，挥拳不标准？没事儿，你还小。”人后对柳书林这个独苗孙孙又打又罚，柳书林晚起半小时都要罚蹲马步半小时，端着飘着白汽的茶碗不爽时还会踢柳书林两脚，这个时候小林子渝就会蹲在门栏上边压腿边笑柳书林。

　　林子渝小时候原本是很爱笑的，和现在总一本正经板着脸的林子渝判若两人。小时候的林子渝又皮又闹，今天掰了大伯家的包谷，明天啃了二婶子家的腊肉，但又是乡亲邻里最讨人喜欢的小孩子，笑起来一对虎牙尽显俏皮。从小带着一堆同年纪的男孩子上山下河，晚饭回家时不是裤腿沾满泥巴就是白衣服变成黑衣服，连着人也变成小泥人。

　　林子渝的爷爷林老头是党员，早年为党和人民鞠躬尽瘁，晚年退休当泥瓦匠后又跑上跑下一年到头的不着家。好不容易回一次家，饭都没吃上热乎的就听到老伴唠唠叨叨地说林子渝上周又挂坏三条裤子啦，上个月又和小同学打架把人家打的鼻血流了一脸啦，正说着呢，林子渝又穿着着一身沾满泥浆的衣服裤子回了家，一屁股就坐在了床上，翻身就打开了床头的电视。

　　坏消息是，林子渝的脸也是一脸的灰尘，好消息是，林老头能通过水汪汪的小眼睛看出来是自己孙女没错。

　　准时收看七点半黄金档的喜羊羊与灰太狼的林子渝可不知道笑眯眯的小老头暗地里打起的算盘，小孙女长大了，难道就没有什么爱好吗？问起林子渝，就是爱看动画片。小老头只好自己摸索。钢琴？林子渝还没有钢琴高呢，怎么摸得着琴键？不如就舞蹈吧，小女孩儿跳舞多好，于是林老头儿就把自己的想法跟老伴儿这么一说，林奶奶也觉得可行，林子渝一个小女孩子整天上蹿下跳，也该有点女孩子那种淑女样了。一想象到林子渝跳舞的样子，两个人别提有多美了。

　　林子渝没关心他们的谈话，年仅六岁的林子渝只想着如何穿越到青青草原去帮助喜羊羊抓到灰太狼，这样她就能成为整个青青草原最受瞩目的“羊”，就能以后不去幼儿园学珠心算了。结论是，她抓不到灰太狼，也不能穿越到青青草原，第二天何老师的珠心算课还得继续去上。

　　但这周六林子渝没能出成门，早上坐在朝天门早餐店满意的吃完一碗粉蒸排骨面之后被在后厨帮佣的奶奶拦住，说是中午有很重要的事儿，要她等爷爷来接，于是林子渝只得坐在朝天门早餐店门口朝向公园的那个椅子上望着石狮子发呆。

　　早餐店门口刚好来了俩父子，小男孩估摸着三岁，背着黄色的小蜜蜂书包蹦蹦跳跳的坐到椅子上，冲着和蔼的老板娘喊道：“阿姨今天还吃包子！”，老板娘也笑弯了眼睛，打开背后的笼屉，白气瞬间就冒起，散开，一瞬间的事情，惹得小男孩咧开嘴笑的哈哈哈。

　　人来人往间，周末来吃早餐的多是晨练的老人和周末去公园玩耍的小孩子，他们往往拉着家长的手不放，或者手上绑着气球，和那些身穿校服，总是嘴上咬着馒头或包子又或者是面包的人不同，他们的脸上常常挂着微笑。

　　林子渝也许是从小就与别人不相同，于是她开始想活着最重要的事情究竟是什么。是去百货商场买小零食吗？可能不是，爷爷奶奶可不喜欢吃冰淇淋也咬不动脆饼干。也许会是爸爸妈妈从渔川打工回来，但这才初春，他们才刚去渔川，又怎么会回来呢？于是林子渝想了想，可能真的是自己想不到的一些事情吧，毕竟爷爷奶奶常常说她年纪还很小，有好多事情都不懂，于是就不再想。从口袋里拿出早上出门时候从桌上揣到兜里的喔喔奶糖，一股脑塞了两颗到嘴里去。

　　再等回过神来，她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林老头已经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了很久，中午太阳正当空，老头擦了擦手腕上那块老腕表，沏了半壶开水在茶杯里，一口一口的抿着喝。喉咙里发出比呼噜声更大的呼噜噜声。林子渝经常不懂得为什么老头们都喜欢呼噜噜的喝茶，有一点吵人，但被林老头用胡茬刺过几次就再也没有纠结过。

　　林子渝醒来时已经窝在林奶奶的怀里，坐在林老头的老头车上好一会儿了。林子渝的脸朝着奶奶的怀里，风吹不到林子渝的脸上，奶奶的怀里都是奶奶的味道，说不出来是什么味道，但闻着就让人安心。

　　车停住了。林子渝认得，这里是每年春天爷爷都会带她来放风筝的城东体育场，两米高的风筝，一经过爷爷手，总能飞到天上好久都不掉下来。

　　今年的春天早就已经过去，林子渝拉着奶奶的手问：“我们今天是来放风筝的吗？”
　　但他们今天好像不是来放风筝的。

　　奶奶拉着林子渝的手，走到一栋很高的建筑前，指着对门的一个很大的房间给她看。是一家拉丁舞培训机构，林子渝来过这里，和堂姐一起，堂姐喜欢跳舞，可总会跳完舞之后捂着腰疼的龇牙咧嘴。

　　林子渝不喜欢这样，可奶奶说只要她每周六来跳两个小时的舞就能到体育场旁边的小卖部吃一碗冰粉和一根油炸过的火腿肠。

　　这也太诱人了，年仅五岁的林子渝根本就无法拒绝这诱人的条件。

　　于是林子渝穿上了小白天鹅的绒毛一样的裙子，穿上了有点挤脚的舞鞋，成了那间教室里众多别扭小女孩里最别扭的那一个。

　　当然，在林子渝众多的天赋点数里面没有点跳舞这一项。

　　第三周，下腰。

　　哭成一片的小女孩子里，最后一个才轮到林子渝。

　　她必须要勇敢。

　　于是林子渝跨过一个个躺在练功垫上哭的小女孩，在老师即将向她伸出魔爪之时夺门而出。在这一秒之前，她逼迫自己像个战士，现在只能假装不太像个逃兵。

　　冒着失去一碗冰粉和一串油炸火腿肠风险的小林子渝坐在看台上，看着绿茵场上踢足球的少年和集队跑步的少年，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子渝从看台上跳了下来，往回去的路上走。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一位慈祥的老爷爷走过来，“你爷爷人呢？明清也真是的，越老越没记性了。”老爷爷揉了揉林子渝的头，还没到到老爷爷胸口的林子渝顿时起了防备心，再仔细一看，认清了来人，才露出虎牙笑开了花：“柳爷爷好！”

　　彼时的柳树全已经是正溪市武术协会的会长了，但还是在一线培育人才的岗位上。刚才在操场上跑步的那群少年跑过来立正，额头上沾有汗珠滴在练功服上，深红的练功服在风中飘扬。老爷爷早已换好练功服站在队伍的最前端，一改刚才的慈祥笑颜，脸上严肃无比：“刚才掉队的三个人出列！蹲半小时马步，其他人原地活动半分钟后出拳准备！”

　　队伍立即分散开来，短暂的活动筋骨之后在老爷爷的一声出拳准备声中整齐划一的蹲马步出拳，就连袖口的风呼啦啦的响起来都是整齐的。

　　林子渝眯起了眼睛，远处还有一个小男孩跑的飞快，身上的道服小小的，像个红米团子，他飞奔过来到林子渝面前自来熟的说：“你在干什么？你穿的好像新娘子哦！”

　　“我不想去跳舞，太难了。”

　　“那你要不要偷偷去我家看动画片？真烦，喜羊羊与灰太狼改成下午播了。下午我爷爷要抓着我练武。”
　　“才不要，柳爷爷让我在这里等他。”

　　“就对面那个白胡子老头吗？”小男孩好像有些满不在乎的指着柳爷爷说。

　　这人怎么那么没礼貌，林子渝往旁边悄悄的挪了一下步子，离他远一点。

　　但还没等她回答小男孩的问题，柳爷爷就转过身来，本来看到林子渝和蔼可亲的笑容又瞬间变得乌云密布：“柳书林，你怎么又在偷懒！滚过来，和卓昂他们一样，半个小时马步！”

　　名叫柳书林的小男孩不情不愿的走了过去，和刚才受罚的三个男生一起蹲在了铁栏杆前面，看到他过来原本蔫儿的像秋天玉兰花的三个男孩子一改刚才的没精打采，纷纷开始偷偷笑柳书林，见此情景，林子渝也看不下去，和他们一起笑起了柳书林。

　　柳书林瘪着嘴用他们几个才听得到的声音说：“喂，卓昂你还好意思笑？你每天都因为跑步被罚诶！还有你，岑雨规！你也跑不了马誉科，我们精武四大战神今天可真是丢大脸了！”说完瞥了眼林子渝。

　　但谁也没看到他的眼神，四个男孩子并排在一起蹲马步也不老实，谁说了一句“说得跟哪天不丢脸一样。”被柳书林警告了一句：“岑雨规你怎么那么烦。”名叫岑雨规的男生是最矮的，就好像小说团队里常有的矮个子智囊团一样，但长大后的林子渝再看岑雨规，真是觉得自己看走了眼。

　　半个小时过得很快，四个人就好像一点不疲惫一样。

　　蹲了半个小时的马步，中途被柳爷爷发现讲话又被罚了三十个俯卧撑，四个七岁的男孩子做起来居然没什么压力，因为他们还能偷偷的聊些林子渝听不懂的话题，银河奥特曼什么的林子渝小时候是不懂的，所以长大后避免了些小时候的黑历史。

　　至今林子渝手机里还有一张五个人的合照，四个人男生都是眉心一点痣，然后不约而同的摆出迪迦奥特曼的招牌动作，小时候觉得帅气的动作后来也成为了四个人的黑历史。但这都是后话了。

　　时间过的很快，等林老头找来时候五个人已经打成了一团，本来怒气冲冲的林老头在看到柳爷爷的时候只好强行压了怒火。

　　“明清啊，干脆让你这孙女到我这儿来得了，咱俩还是拜把子的兄弟呢，孙女交到我这儿来也放心。”林老头看了眼和男孩子们跑来跑去玩老鹰抓小鸡的孙女只好点点头。

　　只是不知道回去老伴要数落他几顿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