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瓜寄人篱下》爱丽丝镜子

29、第 29 章

　　江黎把程冬阳留在自己那西晒严重的办公室，然后带着张简跟着穆子兮去太盛开会了。他现在就是要么看着程冬阳，要么看着张简。
　　来回都是穆子兮开车，赵青婷在侧，无奈，江黎只能和张简一起坐后排。张简还一直没话找话，调侃起自己在迎江看守所时见到的一些罪犯，送外卖的时候经历的一些趣事。江黎没想到张简是如此健谈的一个人，车里几乎话题不断笑声不断。赵青婷很吃这一套，穆子兮也非常圆滑地附和。倒显得江黎有些格格不入了。
　　“学长一直都话这么少吗？”
　　江黎也不能说，跟你我没话。
　　“和男朋友一起的时候话可多了。”穆子兮补上一句。
　　穆子兮透过后视镜给江黎使个眼色，一旁的赵青婷也立刻会意，收敛了笑声。张简自顾自地提起话题，再自己把话给圆了。没有一点儿不自然或尴尬，他乐在其中。长久以来他没有能够真的去说话的人，所以额外喜欢这种感觉——和“同层次”的同事们坐在车上有说有笑，下车后走进另一个富丽堂皇，开始一份体面的工作。这是他多年来向往的，多年来以为自己失去的。他想象着自己身边会有个与他匹配，让他着迷的男朋友，不会因为是同性而遭人白眼，反而因为优秀而羡煞旁人。他曾经反复在睡前做这样的梦，然后在梦中惊醒。张简现在就看着身边的江黎，江黎侧颜望着窗外。有关这个人的梦想太多了，此时他们如此接近，可以有共同的事业和追求。他们是如此合适！

　　程冬阳在开始弥漫西晒“圣光”的办公室里打着游戏，钟鸣敲门进来送了杯果茶。
　　“江律师给你定的，让我拿给你。”
　　“谢谢……”程冬阳还不适应跟陌生人说话，度把握好了，像害羞。把握不好，过分高冷。
　　这次算害羞。钟鸣更害羞，钟鸣一害羞就特别热情。
　　“客气什么啊！你想吃什么说啊！我们助理位那边儿还有零食，要啥有啥，冰箱里有冰淇淋你吃吗？你喜欢什么口味啊？”
　　程冬阳摇摇头。抖了抖手里的游戏机。
　　“行了，你忙游戏吧，不打扰你啦！”钟鸣蹦蹦跳跳地离开，心情无比愉悦。回助理工位，跟其他助理八卦了一番——
　　“也没那么高冷，挺可爱的……”“小孩儿还挺懂礼貌的……”“多大啊……”“看着也就二十出头吧……”
　　然后程冬阳这边，一会儿就有个助理或工作人员来观光一次——
　　“吃仙贝吗？雪饼也有！”……
　　“我们要点奶茶，一起吗？”……
　　“你吃地瓜干吗？我妈从山东寄来的，自己家晒的。”……
　　有几个，问完了就不走了，抓着小孩儿聊上了。这一下午，没一点儿无聊。十九岁少年成功俘获姐姐们芳心，正好许佳文开庭回来请大家吃鸡翅可乐。程冬阳没来得及辩驳，就被钟鸣等人拽出来了。
　　等江黎开完会回来，程冬阳已经和大半个律所打成一片。许佳文当初也参加了穆子兮在迪拜的那场视频会议，后悔自己怎么没当这个监护人啊。刚生完孩子才两年多，又想当妈了。

　　“其实我没跟他们说话，都是他们跟我说话。”程冬阳还跟江黎解释。
　　“知道了，在长心的时候医护姑娘们不也都喜欢你么？”
　　江黎没觉得自己语气酸，却被程冬阳明显听出来了酸，酸就酸呗，程冬阳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颠儿颠儿地跟着江黎屁股后面：“江黎你是不是吃醋了？是不是吃醋了啊！”
　　江黎不答，程冬阳就缠着江黎，嬉笑着俯身去盯江黎的眼睛。一双杏眼，假装嫌弃地一撇，程冬阳顿时心花怒放，只觉得一起上班这么好的主意自己怎么早没想到呢。
　　江黎在太盛开会带来的疲惫，也被一扫而空。原来这就是谈恋爱，好像有用不完的体力——其实都是透支的，早晚要还的。
　　这样的生活过了几天，江黎确实也觉得累了。心特别累，现在律所上上下下无时无刻不有人在传着有关江黎和程冬阳的“恋爱日常”。钟鸣整天有事儿没事儿就来办公室溜达一圈，有时候撞见两个人正在聊天，偷偷一笑；撞见江黎在工作程冬阳乖乖在旁边看书，也偷偷一笑；看见自己的领导在男朋友面前还温柔似水，转头对自己就是“忘加页码这种低级错误必须是最后一次了”，还是偷偷一笑。
　　连穆子兮都觉得，最近陆试上下充满一种醉人的气氛。员工之间无比和谐，女员工们脸上长期带笑，还经常鬼鬼祟祟地瞎嘀咕。
　　穆子兮觉得心里有点儿不平衡，她也想去瞎嘀咕。但她只能偶尔和赵青婷分享，从赵青婷嘴里讨来一些员工区近水楼台窥见的糖。急的穆子兮，想在公司的每个角落里装上监控。
　　这监控幸亏是没装。程冬阳只是精神不太健康，身体健康得很。习惯了律所生活之后，便见缝插针地对江黎进行“职场性骚扰”。倒也没有太过分，关起门来亲一会儿就是程冬阳的最大权限了。
　　那天下午在打印室，程冬阳就想从身后抱一抱，习惯性地撒个娇，就被安琪撞了个正着。安琪尖叫一声，红着脸就跑开了，然后不过俩小时，这一幕就连张简都能脑补了。
　　张简已经尽量躲着了，他主要负责对接安强的法务张杰飞，最近时长外出。不用外出的时候，干脆借口要复习法考或写论文，一个人回C大自习室。那是他和江黎开始的地方，是他和江黎的联系。因为送餐员杀人案的反转，张简在网络上小有名气。脸是有辨识度的，在母校C大经常遭人指指点点。有善意的，有随意的，已经少有恶意了。偶尔还会有人冲过来叫住他，说声加油啊，我们支持你啊什么的。
　　C大的新媒体楼明显新于其他教学楼，写着烫金的校训，特别招摇。张简找自习室窗边的位置坐着，守望那八个字——“厚德、慎思、敦行、笃志。”

　　七月末，终于迎来一个太阳当空照的周末。江黎和程冬阳赴约原明铮的“家人晚宴”。巨大一张餐桌，加上原腾的四个人，原星没来。
　　“原星公司最近忙着选秀什么的，去海南了。失礼了，失礼了。”原腾帮着解释了一下。四个人心里或多或少都默默庆幸原星不来。又或者原腾就是专门选了这个时候。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程冬阳和江黎不能在家看海南总决赛的直播了，也不知道子路能不能顺利出道。
　　上次车库碰见，虽是意外，也能看出来原明铮和程冬阳这对父子的疏离。今天一见，更加客气。
　　程冬阳礼貌一百分，做到了说话多用请、谢谢、对不起。
　　原明铮想给程冬阳夹块肉，桌子太大，够不着碗。程冬阳得赶紧站起来，伸个碗过去够。也总算是完成了这次“亲自夹菜”活动。原明铮考虑着，给儿子夹菜了，那儿子男朋友也不能落下吧……于是江黎也得端着个碗，使劲儿够回一块鱼。总算是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结果原腾不愧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夹菜本来就是个形式，走过就算了。谁知道原腾为了大家方便，取了个小碗儿放在转桌上。并提议：
　　“爸，您要再夹菜，就夹这小碗儿里，然后转过去。”说完还是一脸“我太有创意太有想法”的表情。原腾那说好的人狠话不多的霸总人设呢？
　　原明铮竟然也连声应允。赶紧夹了个鸡翅：“冬阳，我记得你爱吃鸡翅。”然后在原腾的助力下迅速把小碗儿转了过来。
　　程冬阳居然还回夹个菜，一边儿卖力往回转，一边亲切地说了声“您吃蔬菜。”
　　江黎忽然觉得和这一家人在一起，自己也是有点儿格格不入。

　　平时开会时的原明铮不怒自威，江黎还以为他对这层关系不在意。但是今天除了夹菜的“卖萌”，这位不如老年的商场奇才也明显有了些不自在。说话也不沉着，旁敲侧击地好不容易问出一句“以后什么打算啊？”然后还自带音效地嘿嘿干笑两声。
　　您哪位啊？江黎心中莫名感叹。
　　“我们认识、在一起时间都不久，程冬阳年纪还小，大学还没毕业呢，没想太多。”
　　江黎觉得自己给出了满分回答，这就是一个初见男朋友时该有的无聊且无意义的答案吧。原爸原兄很满意，但程冬阳就不太买账了。难得有了小情绪。

　　“江黎。”
　　“恩？”
　　“我有点儿事儿要和你谈谈。”
　　两人驱车回家的路上，这次轮到程冬阳要谈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