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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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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十三年,黄埔军校在广州黄埔区成立。
同年,10月,上海
一辆黑色的轿车驶过上海滩的马路,就像将上海这座四分五裂的城市,再无形之中串联起来。轿车的内部用车窗挡住,看不清里面坐着的是那个人是谁。轿车驶过人群,最终停在一座豪宅面前。
坐在副驾驶上的人下车,出示自己的身份证明。守门的军人,对着他行了一个军礼,就指挥人将大门打开。下来的人重新坐进副驾驶内,关上车门,司机才开车进去,大门又重新关上。
外面的行人看着驶进去的轿车,有的好奇的开口:“这进去的是谁啊,从头到尾连面都没有露。”
知情的人在那里解释:“还有谁,当然是穆家的那个。”
那个询问的人带着疑虑开口:“就是三个儿子都战死,只剩一个女儿撑着,还娶了一个女子当老婆的那个穆家?”
知情人:“不然还有那个?整个上海滩还有第二个穆家?”
穆家,世代为军阀世家。这个战火纷飞不知什么时候头上就会飞来几颗炸弹的年代,有不少人战死沙场,也有不少人一战成名。但是,穆家好像是因为杀人太多,无论是家国还是个人,都将这些报应给了后代。
开始的时候,只是一脉单传。而且都是老来的子,而到了如今的这一辈,穆老爷虽然不是老来的子,确是老来丧子。穆老爷年轻的时候,轻狂了一些,到处流连花间。
正因如此,穆老爷也打破了穆家老来的子的传统。年纪轻轻,就三儿一女。穆家的孩子,正如他们的家族一样传奇,三个儿子皆为统帅。而那个女儿,也不像女儿,从小跟在三个哥哥身后怕,就像是一个假小子一样。
穆家的大儿子穆城較,从小就与上海的书香世家的女儿秋兮沇有婚约。军人世家和书香世家,本该是上海滩最让人羡慕的一对。可就在一次任务之中,穆城較重伤身亡。两家又都不愿意放弃这段婚约,就将秋兮沇许配给了穆家的二儿子穆城铘。
而穆城铘也是一个短命的主,再一次缉缴毒品中,被人背叛死在枪口之下。然后,两家识相的都没有提及此事。秋兮沇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穆城堙的未婚妻,有了前车之鉴,两家快速地将日程提了上去,让两个人尽快完婚。可就在成亲的前一天晚上,穆城堙死于仇人之手。
就这样,当时盛极一时的书香之女,落下了一个克夫的名声。在偌大的上海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以前的门庭若市,到如今的门庭冷落。所有的人,都在嘲笑这位书香之女。
就像是他们将高高在上的凤凰打了下来,跟他们一样成了野鸡。上海滩的人只要看见秋兮沇,就会上去指指点点,但又离她远远的,生怕下一个克死的人是他们一样。
在这个多事之秋,秋穆两家不仅没有解除婚约,反而继续延续婚约,让两个女孩子成了婚。让一个人连丧三任未婚夫,一个人连丧三任哥哥,所用的时间不长,只用了六个月的时间。也验证了一句话,世事无常,仅存一瞬。时光流存,转瞬即逝。
原来是天作之合的婚约,人人称赞,到如今的履行婚约,人人鄙弃,也只用了六个月的时间。
车子驶入内院,坐在副驾驶和后面的人下来车,司机将车开走。坐在后面的人头上戴着军帽,一身绿色军服,腰间佩戴枪扣。皮肤有些麦芽黄,可比起身旁的副官来,还是显得白皙透亮。
眼神犀利,手一直放在枪的一侧。军官进入楼内,将披在身上的外套和帽子递给身边的人。开口是冷清又带着军人气质的女声:“邹姨,夫人呢?今天可又出去?”
邹姨:“没有,夫人今天跟小段在院子里待了一会儿,见花张的好看,就帮着花农修剪花枝。”
穆尦:“也好,外面那些闲言碎语听着难听,这些难听的东西就别让她听见了。”
穆尦上去换完衣服,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双臂张开,双腿交叉,活脱脱一股流子气息。穿上军服的穆尦是在战场上运筹帷幄的女官,脱下军服的穆尦是穆家不断在找事的四小姐。两种不同又相克的气息,却在穆尦身上完美地体现。
穆家世代没有女儿出生,直到这一辈才有穆尦这一个女孩子,所以穆家格外珍惜。穆尦这一辈是城字辈,而穆老爷觉得城不适合女孩子,就没有让穆尦沿用城字。但穆家又是军官世家,对那些字的含义了解的不太透彻,怕弄出笑话,就找秋家,取的名字。
“小姐,小姐,你走慢一点,我都要跟不上了。”一个带着孩子气的女孩说。
“段段,若是不快一点,阿尦就回来了,我想给她一个惊喜。”一个温和的女声在那里回答。
邹姨去准备午饭,客厅里只有穆尦一个人,将那两句话听的清楚。女子打开看门,一眼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那个人,一时间竟还以为是自己眼睛出现了幻觉不敢上前。
穆尦也看见了女子,女子一身青色的旗袍,细小的玉足上穿着跟旗袍颜色相近的跟鞋。女子长发及腰,用一根玉簪将额前的碎发挽到后面。穆尦对着她伸手:“干吗呢?宝贝,还不过来?想让我过去抱你?”
女子先是一愣,后来脸色一红,将手中要放进花瓶的花交给小段。走到穆尦身边,将手放到穆尦手上。穆尦突然一拽,将她拽进怀里。搂住,又在她脸上亲了亲。
小段在那里捂着眼:“姑爷,你欺负人。”
穆尦:“段段,我哪里欺负你了?我和自己夫人亲热,怎么就算欺负人了呢?倒是你,我跟夫人亲亲,你在这里有点饶我的兴致。”
小段红着脸:“姑爷...小姐,你看姑爷又欺负人。”
秋兮沇在一旁看着,原本是想任由穆尦继续说下去的。可是秋家的家教甚严,一会儿姑姑就来了,看见这一幕,是要惩罚小段的。姑姑本来就不同意她和阿尦的婚事,若是再让姑姑看到,姑姑会怎么想。
外面的那些人再怎么说她,也跟她没有关系。她的婚姻,自己幸福就好,又关旁人何事。可对于家里人,秋兮沇还是想得到家里人的祝福。
秋兮沇将手放到穆尦的手上,开口:“阿尦,表哥今日回国,姑姑想着我们一起长大,午时会带着表哥一起过来。所以,你就不要在为难小段。”
“姑姑!”提到姑姑,穆尦立刻就收起了自己流子的气质。也不再搂着秋兮沇,正经危坐,双腿并拢,脚尖侧道一旁。如是不仔细看,还真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
穆尦:“你说我要不要现在去买条裙子,套个发套,你在给我化个妆,现在还来得及吗?”
秋楚瓷,当任秋家家主秋铭山的姐姐,也是穆尦和秋兮沇少年时期的礼仪老师。从穆尦小时候就开始教导她。所以,秋楚瓷对于穆尦来说,不仅是长辈,更是老师。
秋兮沇:“阿尦,姑姑只是来做客,不会说什么的。”
穆尦:“从小姑姑就觉得我不像女孩子,就不喜欢我,而现在我又拐跑了她最爱的侄女,她肯定在心底里恨上我了。”
秋兮沇:“阿尦,姑姑没有不喜欢你,只是一时没有接受而已。给姑姑一点时间,姑姑会想通的。”
穆尦:“小沇,我知道。我们的这段婚约,不仅外人看不起,就连家里人也看不起。可我就是要让家里人知道,我可以照顾好你,保护好你,让家里人谈起这段婚约都引以为傲。”
秋兮沇眼眶微红,看着穆尦眼中坚定目光,说出令她害羞的话。若是姑姑在这,肯定会生气,在拉着她教育一番:“阿尦,我可以亲你吗?”
穆尦在装了一会儿大家闺秀之后,再也克制不主的将自己的手放在秋兮沇的腰上,将自己的脸蹭到秋兮沇身边:“想亲就亲,不给自家夫人亲,莫非还要留着给外面的人亲?”
秋兮沇微微一笑,露出自己的小酒窝,眼睛形成一个小月牙。秋兮沇今天没有在脸上涂胭脂,脸色显得白皙了一点。可就在刚刚,她的脸红红的,像是涂了一层厚厚的胭脂一样。一点一点的将自己的嘴唇伸向穆尦,穆尦也慢慢地将自己的脸伸过去。
一旁的小段,噘了噘嘴:“小姐,姑爷,你们是不是又把我给忘了,我还在这里呢。”
秋兮沇听到之后想离开的,可是穆尦手疾眼快的将自己的脸送上去,在秋兮沇没有推开她的时候,迅速地按下她的头,将秋兮沇困在怀里。
穆尦:“段段,你今年多大了?”
小段:“16。”
穆尦:“16,不小了,到该嫁人的年纪了。段段喜欢什么样的,有时间了,让我手下的人都过来,让段段好好挑挑。喜欢那个,直接带走。”
小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没有理解穆尦的意思:“我才不要呢,我没有家人。小姐就是我的家人,我才不要离开小姐。”
穆尦:“那你也不能一直都在小沇身边,还是要给你找个夫婿,等体会过行房之乐后,你也不会在继续缠着小沇。”
“?”刚要开口那是什么,在秋兮沇不断的将自己藏起来之下,小段意识到了什么。直接红着脸大叫:“小姐,小姐,你看姑爷,她又想着将我卖掉。”
说完之后,小段不在大厅里待着,抱着花上楼。穆尦没有顾及,开口大笑。而缩在穆尦怀里的那个人,再也克制不住。在头脑发热的时候,做了一个不明智的决定,直接用手捂住穆尦的嘴。
这个举动带来的后果是,穆尦的得寸进尺。秋兮沇用仅存的理智,按住穆尦:“阿尦,姑姑要来了。”
穆尦松开秋兮沇:“走,换身衣服。我家小沇的眼光好,给我挑套衣服。不化妆,也不带发套,换身裙子。也不知道前几年老头和哥哥送给我的裙子,能不能穿的下。”
穆尦拉着秋兮沇上楼,让秋兮沇坐在床上,她就在那里翻衣柜。穆尦左翻翻,右翻翻,拿着看起来大一点的裙子,看着。除了秋兮沇的裙子,她竟一件裙子都没有。莫非家里遭贼了,专门偷她的裙子?
穆尦:“小沇,咱们家遭贼了,老头和哥哥送给我的裙子不见了。”
秋兮沇看着穆尦轻笑:“阿尦,家里很安全没有遭贼。”
穆尦坐在秋兮沇身边:“没有?没有,我的裙子一条都不见了?”
秋兮沇:“莫非阿尦忘了?当时父亲和哥哥送你裙子的时候,你说那是女孩穿的东西,不想要。就将那些裙子找了几条好看的,布料也不错的送给我。剩下的那些,你都给段段让她用来见未婚夫了。”
经秋兮沇提起,穆尦才勉为其难的想起来。那个时候,她在同哥哥一起上军校。秋兮沇每次来看大哥,顺便也看她,都穿着与自己身形不符的衣服。若不是秋兮沇长得好看,看着就像一颗行走的圣诞树一样。
穆尦:“你为什么不提醒我,就看着你丈夫在那里找?你个小没良心的,白疼你了。”
穆尦捏了捏秋兮沇的鼻子,温柔的责备。秋兮沇抱住穆尦的腰,脸贴到宽大的胸怀之中:“因为阿尦找东西的时候很认真,很帅。我喜欢看到阿尦这个样子,很迷人。”
穆尦:“那我再找找?”
秋兮沇哭笑不得,看着墙壁上挂着的时钟:“姑姑要来了。”
秋兮沇给穆尦找了几条看着宽松的裙子,一件黑色,一件土黄色,一件白色的。最终,穆尦选择了那件黑色的衣服。那件黑色的衣裙,是个短裙,风格像是化妆晚会的时候穿的。上身收紧,下身宽松。既不会限制行动,也显得典雅贵气。
穆尦本身就比秋兮沇高一头,自然也不用同她一样穿着带跟的鞋子。穆尦穿了一双黑色的军靴,站在房间的镜子面前,左右看了看、略显疑虑:“好看吗?”
秋兮沇两眼直勾勾地看着穆尦,都快要贴到她身上了。虽然知道这样不符合规矩,可是她看自己丈夫有是什么错。她的阿尦穿什么都好看,什么风格的衣服都驾驭的起来。
秋兮沇:“阿尦是最好看的,阿尦,我不想让表哥看见你了,我后悔让表哥过来了,怎么办呢?”
穆尦转身在秋兮沇脑门上弹了一下,宠溺的看着她:“小醋包,真小气。”
秋兮沇不依不饶的抱住穆尦:“我就是小气,在小气你也是我丈夫,已经娶了我了。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就不能在看别的男人了。”
穆尦:“我的小沇是上海滩第一美女,别人已经入不了我的眼了。”
咚咚,传来敲门的声音,外面的人没有推门进来。却传来小段的声音:“小姐,姑爷,长小姐带着表公子过来了。”
门口过来了两辆小包车,小包车停下之后,从车上下来了两个人。一个身穿深绿色的旗袍,肩上披着比旗袍颜色还要浅一点的毛绒坎肩。头上戴着一个大大的帽子,帽子上还有一些细沙,遮住上半张脸。妇人手中拿着一个紫檀木的扇子,在下来的时候嘴角下垂,有些不悦。
跟在后面的是一位青年的男子,一身浅青色的洋装。衣服的口袋贴近胸口的地方,露出三角的锦布。带着一副银色的眼镜,耳朵上有一个浅蓝色的耳钉。
邹姨得到消息,早早的在此等候。等妇人和公子下车之后,早已等候的邹姨让人开门,迎两人进来。
妇人左右看了看,也没有看见那个本该来迎接的身影:“穆尦呢?她怎么不来?”
邹姨:“小姐听说您要来,回来之后就开始缠着少奶奶换衣服,这样才不至于对不起您的教导。”
妇人轻哼一声:“穆尦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是真的换衣服,还是缠小沇做那些不合规矩的事,我还是能分的清的。她若是真的能记得我的教导,如今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秋家和穆家世代较好,就像是子弟家一样。而穆家的四个孩子小时候更是喜欢在秋家跑,尤其是穆尦,从小就喜欢跟秋兮沇玩。
而秋楚瓷在教秋兮沇的时候,总是带着自己的儿子。因此,穆家的几个孩子在一侧旁听时,也就认识了宋垣。等秋楚瓷教完秋兮沇,穆家的那几个才敢上去跟这个漂亮的小妹妹玩。
玩的晚了,四个孩子加上秋楚瓷的儿子,就直接在秋家住下。六个孩子,两个小女孩在一起,她儿子宋垣和穆家的长子穆城較一起睡,穆家的二儿子穆城铘和三儿子穆城堙一起。
若是当初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她绝对不顾秋穆两家的关系,让穆家的那几个滚回他们穆家。可现在尘埃落定,一个终究是娶了,一个已经淹没黄泉。她就算再后悔,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此时,穆尦和秋兮沇也正好从楼上下来,听到秋楚瓷的声音。暗下抓紧秋兮沇的手:“姑姑这就误会我了,小沇脸皮薄,我就是有贼心也没有贼胆。况且姑姑要来,闺房之乐当然是关起门来自己玩,怎么能让姑姑知道呢。”
秋楚瓷听见穆尦就头疼,更别说看见了,更何况是看见穆尦还拉着自己侄女。正如穆尦说的,这段婚姻外人唾弃,家里人也无法接受。她们成婚之后,秋兮沇不仅没有回门,她的父母也没有来看她。
秋家原本是想跟秋兮沇断绝关系,不在往来。秋家父母以为,以此要挟秋兮沇就会反悔。可没有想到,就算是威胁,秋兮沇还是义无反顾的嫁了。如今秋家父母也见不了女儿,想着女儿来找他们。结果到现在,女儿连回门都没有。
迫于无奈,才联系的秋楚瓷去看自己女儿。秋楚瓷虽然也不看好这门婚事,但终究是没有阻拦。所以现如今,秋家能和秋兮沇说上话,见面不是刀光剑影的,也就只有秋楚瓷。
秋楚瓷:“穆帅这声姑姑我可着实担当不起,现如今您可是握着上海滩军权的第一把交椅,无论是家氏还是地位,穆帅可都在我之上。所以,穆帅还是唤我本名吧。”
穆尦:“老师,既然不愿让我唤姑姑,这是老师您还是担得起的。老师从小教我礼仪课,教我道理,说是我的启蒙老师也不为过。若无老师,便没有今日我和小沇的这段姻缘。”
在秋家父母反对的时候,一直不喜欢她的秋楚瓷没有帮着自己的哥哥给自己的侄女施压,反而还在一帮劝着自己哥哥看开一些。就给她们一个机会,看她们会不会因为世俗的压迫而分开。穆尦向来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秋楚瓷的恩情她记着,是要还给她的。在说,她又是小沇的姑姑,为她受点委屈没有什么。她有人心疼,自认要降低身份来承受。要是对秋楚瓷太强势,不仅伤了小沇的心,也会让小沇离她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