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掩鲸

12、Chapter12

　　12

　　“世界对它们来说，好庞大。但没有你们，世界在它们眼里就不算什么了。”

　　那晚回去后，颜未舒写下这句话，作为本次摄影展活动的文案。

　　她丝毫不犹豫就发给季阳译，她觉得他应该懂她。尽管他不是那个熟悉的他，但他的回答依旧合了颜未舒的意——

　　“完美。”

　　成片出来后，颜未舒也很满意。

　　几张流浪猫的图片被拼凑而成，细细碎碎的剪影，蓝天白云，抽象的背景凝聚成了一幅油画，主角是那只小猫。这无疑是前卫的，是伟大的。

　　她也回了他相同的两个字。

　　“完美。”

　　颜未舒没有留意的，是猫眼睛中倒映出的影子。

　　——是她。

　　放学后的周五，夕阳照着几个路上的影子。

　　“我觉得很好看。”颜晓羽看着照片说。

　　闻汐唱反调：“抱歉我欣赏不来。”

　　只有随月一声不发，她一直盯着照片看。

　　没人看出来她是什么情绪，因为她面无表情。

　　“你看够了吗？”颜未舒在她眼前打个响指，“可以夸一夸了吗？”

　　随月只是一笑。这笑可不太一般。

　　“哟呵。”闻汐看见，打趣。“月姐今天心情不错。”

　　随月没声，颜未舒也笑，“这一笑胜似夸奖呢。”

　　“少来。”得随月那么一句。

　　拐过一个十字路口，一个身影恍惚间穿过身旁，颜未舒和她擦肩，抬眼，转身，一只男生的手揪着过去，抓住了身后人的手。

　　“你倒是听我说啊！”

　　男生的声音让所有人侧目，走在前头的闻汐和晓羽转过身来。

　　颜未舒感受到一股寒气，是让人窒息又生惧的。

　　叶珑狠狠地甩开那只手。

　　“你别碰我！”

　　“干什么？”颜未舒走近过去，冲着那男的喊。

　　近过身才看见，男的是叶珑前男友，那个夜晚碰过面的。

　　她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这男的还对叶珑纠缠不清。

　　“别管我们的事。”男的回说。

　　颜未舒不知道这人叫什么。但颜晓羽显然知道，她撇开男的手，冲他喊：“姓张的，你够了！”

　　“让你们别管我们的事！”男的很嚣张地回，一股怒气从他头顶泄出。

　　颜未舒马上把颜晓羽挡在身后。

　　随月把包一撂，走了过来。

　　只有叶珑知道唯一的解决方法，远离她们。这样张笙才会远离她们。

　　所以她一直往前走，张笙在甩开颜未舒她们之后，追了上来。

　　叶珑见势就往前小跑，不用回头，她听着张笙的脚步声往前。

　　“叶珑！”步伐快得颜未舒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往前喊。

　　叶珑没有放缓脚步，继续走，也回应她：“我没事！”

　　这不是真的没事。颜未舒想。

　　“这是在干嘛？”闻汐困惑了。

　　颜未舒往那个方向跑去，风开始吹。

　　叶珑刚要从一个拐角处停住，低眼，一个影子步入视线。

　　那时候夕阳余晖只洒下一点点彩色，叶珑的视线却被密布整个彩虹一样。她停住，瞳孔放大了。

　　季阳译从拐角走出来，他不清楚周遭二十米内发生了什么，更不懂眼前这个女孩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只知道下一秒，女孩的手被身后一个男孩狠狠抓了过去。那个力道，就是被一种深深的占有欲驱使。

　　“跟我走！叶珑！”张笙不依不挠。

　　而叶珑依旧看着季阳译。

　　是，她用求救的目光看着她。

　　而颜未舒从走两步之后，到看见季阳译的身影凭空出现，她呆住了。

　　她清楚那是个什么局面。

　　所以在她的视线里，也在身后随月、颜晓羽和闻汐等等不少学生在内的视线里，看见了之后发生的一切。

　　季阳译推开那个男生，给了他狠狠一拳。其实是那个男生先要出手，被季阳译挡住，他把叶珑往身后护，张笙倒在地，起身，又被压下。

　　颜未舒看到季阳译嘴里说着什么，也看到张笙依旧不认输，再之后，季阳译终于看见颜未舒。

　　就是那一刹那。

　　颜未舒觉得整个世界都停滞了。

　　所有的呼吸，空气运转，身边人的动作。一切都停止了。没有停止的，只是季阳译和颜未舒眼神的交替，所有复杂的，纯粹的，多余的，不多余的情绪在其中翻腾。

　　这一出英雄救美还不是最过分的。

　　下一秒，叶珑拉起季阳译的手，嘴里说着话，季阳译也就是那个时候和颜未舒错开眼神，被拉走了。

　　好像一切都是那么突然。

　　海潮般涌动的眼睛，在那一秒窒息而死。

　　颜未舒也自认为成熟至极，但她现在也跟身边所有多余的人一样，对眼前这幕英雄救美感到无可否认的羡慕，甚至是，深处最真实的嫉妒。

　　这天，是2009年6月30日。

　　颜未舒重生二十天，见到季阳译第二十天，摄影展获得一等奖的三天后，也是临近期末前一周。

　　落坐咖啡厅后，几个女孩依旧安静。

　　颜未舒点了杯全冰美式，那是闻汐第一次看到这种喝法。她觉得颜未舒疯了。

　　但又看着她一口喝下，吓得年纪轻轻的闻汐人都不好了。

　　“你好！给我来两块提拉米苏！”闻汐乖巧说道。

　　颜晓羽喝着冰沙，问：“你说他俩能去哪？”

　　“不该问的别问。”随月说。

　　许久不说话的颜未舒说：“其实就是本能而已。”

　　颜晓羽补充：“季阳译还打了张笙。”

　　闻汐：“好像是张笙先出手的。”

　　这个颜晓羽没太注意。“是吗？”

　　闻汐也不确定：“不清楚，我说好像。”最主要是季阳译出手太快，打得太帅。

　　她放下手里的咖啡，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刷着空间，立刻就刷到照片——有人拍下了刚才那一幕。

　　没递给颜未舒看，颜晓羽和随月都过了几眼。颜未舒像出了神。

　　她出神自然是因为季阳译，那么不在状态是因为晚上有约。

　　和季阳译的约。

　　颜未舒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巧，在同一天出现那种事。

　　她也没有想到，自己爽了约。

　　觉得夜晚窗边的风有点冷，颜未舒起身关了窗。

　　已经距离约定好的时间一小时，颜未舒在扣扣收到季阳译的消息。

　　依旧没有回。

　　她怎么可能没看到那些照片。那张脸的棱角太过刺眼，他护着身后女孩的动作更是刺眼。

　　颜未舒没有看太久，关了空间和贴吧。

　　世界清净。

　　颜未舒多讨厌自己这样，可是她做不到去面对，就是想逃避。她也希望有些事情不要去拐弯抹角。

　　可逃避虽然可耻，但就是有用。

　　——

　　隔天跟没事人一样。

　　颜晓羽摸了摸她的额头，不冷不热，正常人温度。

　　“你干嘛？”几秒后，颜未舒甩开她的手。

　　“昨晚我敲你门，你干嘛不应我？”

　　颜未舒继续走，“睡着了啊。”

　　“别走那么快。”

　　把颜晓羽甩开后，颜未舒进了校图书馆。临近期末，还有几天就考试，虽说没多大机会证明自己，但她还是想努努力。

　　就当临时抱佛脚了。

　　选了个清净的座位，刚好有一抹阳光透进来。

　　把耳机戴上，颜未舒就这样复习了一小时。

　　还没注意到桌子对面的季阳译，颜未舒起身，想去上个厕所，正眼对上他的脸后，两人又静静对视几秒。

　　看不出他眼里的情绪，只觉得他充满歉意。

　　可明明爽约的是自己，颜未舒微微皱了眉，道了句对不起，收起东西就走了。

　　头也没有回。

　　对不起。

　　季阳译明白她的意思，他叫住了她，“颜同学。”

　　颜未舒停住脚。

　　“对不起是什么意思？”

　　他这么问，是在表达什么。明明他该知道她话里的意思。

　　“昨天没去那里，因为有事。”迟迟回他一句。

　　“你不用跟我道歉的。”

　　颜未舒侧对着他的身子这才正对过来。

　　“你不用跟我道歉的。”他又重复说。

　　颜未舒说不出来话，就好像一个赌气的小孩，明明什么都能说清楚，却要把一切都表现得晦涩，要拐弯抹角到极致。

　　她抬眼看着他。

　　那对清澈的眼睛里又像在说，别再说对不起。

　　“再见。”颜未舒最后留下一句。

　　她表现得很无所谓。

　　不知道季阳译看不看得出她那些吃醋的稚嫩行为。

　　没想那么多。

　　有那么两三天没再和季阳译碰面，但颜未舒依旧在偷偷观察他，没有表现得很明显。

　　应该没有被发现，颜未舒想。

　　叶珑的身影也多次出现在那里，但和季阳译没有多少互动。两人最近的唯一一次，是叶珑在他打完篮球后递了瓶水给他，而季阳译没有接。

　　颜未舒想不明白。

　　期末考前夕，闻汐在家组了个派对，就她们这几个人。说是学习派对，五个人到了后，什么书本都没看到，尽在那霓虹灯光下的泳池旁聊天。

　　“不是要学习吗？”颜未舒问，没想别的，她学得差不多了，倒了杯汽水。

　　“急什么？”闻汐也猛喝一口可乐。

　　颜晓羽有点安静，颜未舒问她：“怎么了？”

　　“没。”她回。

　　颜未舒知道颜晓羽撒谎的语气和眼神，她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随月在一旁坐着，嘴里啥也没喝，在听歌。

　　“我跟孟开宇估计玩完了。”闻汐突然说。

　　几个人一起把目光转向她。

　　“又吵架了？”随月知道她的尿性。

　　凉风里，颜未舒又低下头，“你俩在一起挺久了吧。”

　　“四个月吧。”

　　颜未舒不记得上辈子他们两个有没有在一起过。最近的记忆很奇怪，有些事莫名记得清楚，有些事又像被一笔带过。

　　总是做奇奇怪怪的梦，梦里出现最多的人是季阳译。

　　“暑假我们家可能要出国，两个月，估计是坚持不下来了。”闻汐没有叹气，只是正常叙述。

　　但颜未舒看出她表情的失望和郁闷。

　　他们两个不像随便玩玩，至少颜未舒觉得他们真的喜欢对方。

　　“两个月的异地而已，每天视频聊聊天，没什么坚持不住的。”颜未舒说。

　　闻汐：“你没谈过，你不懂的。”

　　颜未舒没说什么了。

　　她谈过的，不是两个月的异地，是大学四年的异国两地。她最懂那种感觉，她也和季阳译坚持下来了。

　　而现在，什么都有可能了。她却开始沮丧了，这感觉很难受。

　　那晚回去后，颜未舒看到季阳译发来的消息：“考试顺利。”

　　突然觉得那晚的月光明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