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落满尘埃》零亦雪

3、第二章

　　后来事情摆平，南乔也改邪归正。在南舟和沈思故考入A市重高的第二年，她以全市第一的成绩也考入重高，这两年她也变化巨大，所有人对她的态度都逐渐变化。唯有沈思故待她如从前，也唯有沈思故知晓究竟发生过什么。
　　只是，这些过去，他们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提起。
　　“南乔……”林夏看呆了，“你这么厉害……我还想着送你回家以便保护你，结果是你保护我了……”
　　“哎呀，别在乎这么多啦，走吧走吧。”南乔拉着林夏绕开了白茶，“林夏夏我们以后也一起回家吧，一个人回去多无聊，人多才有意思嘛！”
　　林夏张口便想拒绝，却在余光中看见南舟正望着她，脸一红，点了点头。
　　性格各异的四个人，终是一起走过了青春。
　　而白茶似乎并不好过。
　　夏江瑜在南乔他们之后出来，自是目睹了一切，眼看着南乔走远，白茶仍跪在地上，他上前抓住她未受伤胳膊将她拎了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白茶眼一亮，有些不可置信：“江、江瑜!”
　　夏江瑜带她上了夏家车，去医院寻了医生帮她接上了关节：“小姑娘没什么大碍，已经和从前没什么区别了，再休息两天就好了。”
　　“江瑜……你终于肯接受我了！”
　　“想多了。”夏江瑜不耐烦地看着她：“白茶，别再烦我了。我劝你最好别再找小乔的麻烦。再让我发现一次，你们家就滚出A市。”
　　白茶被他一凶竟不知所措，眼泪汪汪地开口：“江瑜你以前不是这样对我的！”
　　“你总说以前以前，可我以前根本就不认识你。”夏江瑜转身就走，只留白茶一人在哭。

　　2006年7月。
　　生活平平淡淡，转眼间已临暑假。
　　“南南，我和思故要去 C市待一个月，准备数学竞赛，你可要好好的，实在待不住就找林夏玩。”
　　“好啦，我又不是小孩子，知道了知道了。”南乔送他们上了车，有些不舍却也只能接受。只是，没有沈思故的假期，还真是难熬啊！
　　至于林夏，南乔并没有告诉南舟，林夏一放假就随家人回老家了，又哪里能同她出来玩？
　　只是，林夏的老家，好像……就在C市。
　　“看你俩缘分咯！”南乔如是想着。
　　漫无目的走在街上，南乔只觉无聊。不知不觉走到一家店前，抬头一看，只见四个天蓝色的大字:“秋意奶茶”。
　　“那……去喝杯奶茶吧。”南乔不知为何很喜欢这“秋意”二字，便推门而入，店面不大，也不过只能摆下三张小桌，却意外地布置的很温馨。
　　“一杯卡布奇诺。”
　　“好的，十二元，请稍等。”店员似乎在画着什么，头也没抬，利索地放下笔，拿出杯子调着饮品。南乔也在一旁坐下，打量着小店布局。
　　“您的卡布奇诺。”眼前出现一个蓝色杯子，南乔抬头本想说声谢谢，却在看到店员的一刹愣住。
　　眼前的那张脸，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南乔看见的，分明是自己的脸！不仔细看的话，二人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那张脸明显比自己成熟许多。
　　“小丫头，我们很投缘啊！”店员笑了起来，在南乔对面坐了下来。
　　“我叫苏秋，是这家店的店长，也是唯一的员工。小丫头，还是学生吧？”
　　“嗯，我叫南乔，16岁，在读高二。”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进入社会一年了！我比你大三岁呦！”苏秋笑了起来，“奇怪，没人告诉过我我还有个妹妹啊！”
　　“我父母也没有告诉我我还有个姐姐。但是我有个大我一岁的哥哥……也许真的是个巧合？”
　　“那我们是多有缘分啊！”苏秋笑得更开心了，“那行，丫头，你以后就是我妹妹了！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就来找我！姐罩着你！”
　　一个人究竟要有多大运气才会遇见一个和自己相貌一样的人？还是在从小生活的地方？
　　南乔只觉得，巧合得有些过头了。

　　“回来了？吃饭了吗？”南乔回家时，已是夜晚，她和苏秋聊了一整天，其间南乔打电话告诉母亲她和林夏要出去玩，晚上回去。南母一听林夏也在便在允了。
　　“没吃呢，饿死啦！妈，晚上做什么好吃的了？”
　　“幸好给你留了一口，等会，我去给你热。”
　　“好！就知道您最爱我了！”南乔笑嘻嘻坐在沙发上，忽然手机响起：“喂？哥，怎么了？”
　　“学校提供了住宿的地方，我和思故已经安顿好了……听说你今天和林夏出去了？”
　　“啊，是啊，我和她在奶茶店坐了一天。”
　　“南南，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跟谁出去了？那个夏江瑜吗？”
　　“不是啊，我真……”
　　“可林夏分明在C市，我下午看见她了。”南舟叹气，“妈下午跟我说你跟林夏出去了，我没拆穿你。南南，就不必骗我了吧”
　　“你们还真是有缘。”南乔打了个哈欠，“我送走你们以后，在街上瞎逛，看到一个奶茶店就进去了。我超喜欢那家店的布局，店长姐姐人也超好，我就自己在那里坐了一天。”南乔终究是隐瞒了苏秋的事，至少，目前她还不想他人知道苏秋。
　　“真的？”
　　“哎呀，当然是真的，我没必要再骗你吧？”南乔笑了起来，“哥，我是不是，快有嫂子了？”
　　“别瞎说！我挂了！”南乔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电话里一阵忙音。
　　“南南！来吃饭！”南母把晚饭端上桌，“是不是舟舟？”
　　“嗯呢，哥他真唠叨。”南乔拉开椅子，“妈，我想问您一件事……我……我有姐姐吗？就是亲姐姐，比我大三岁的那种。”
　　南母笑了，摸了摸她的头：“傻孩子，你哪里会有姐姐？我二十一岁和你爸结婚，当年就有了舟舟，第二年有了你，若真有女儿比你大三岁，我岂不是十几岁就有了孩子？还是未婚先孕？”南母眼中一片温柔，“更何况，若你真有姐姐，你又怎么可能没见过？”
　　“说的也是……”南乔有些失落。
　　“怎么忽然想到问这个？”
　　“就是忽然想到……妈我吃饭啦！”南乔扯开话题，“食不言寝不语！”
　　“好好好，吃吧吃吧。”

　　“咚咚咚! ”几近深夜，苏秋敲开圣光孤儿院的门，开门的是一位年近五十的女人:“谁啊……秋秋？这么晚来是有什么事吗？”
　　“嗯，林阿姨，我想问，我究竟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我想想……十七年前吧，我记得你来这里时才两岁。”林阿姨仔细回想，“那晚我在老城区散步，却不想老城区南楼失火。那一场大火烧死太多人，我就是在那里捡到的你。你是这里最懂事的孩子了，四年前夏家来这里挑孩子供这个孩子读书，你本有大好前程，却为了圣光狠心拒绝，真是太可惜了。”
　　“两岁吗……那真就没有可能了……”苏秋眼神恍惚，夏家那次来究竟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已完全记不清了，她只记得夏父身后那个年轻的男孩子一直看着她，而那个男孩子的眼睛里，一片清明。
　　“也没什么可惜，我现在很好。我的梦想也快要实现了。”苏秋从小便梦想着开一间与众不同的酒吧，她梦想中的酒吧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喧嚣热闹，供给寻欢放纵的人们；另一部分安静舒适，供给前来放松、愉悦身心的人们。两个截然不同的酒吧会被隔音效果极好的隔音墙隔开。遇见南乔时她所画的，便是她梦想酒吧的草图。
　　夏家离开后的某天，那个男孩子忽然找到她，听完她的梦想后表示自己可以资助她，唯一的条件便是幕后老板需要是他的名字。苏秋应允。在得到了一大笔资金后，苏秋在商业街中开了家小奶茶店，她需要管理经验。四年了，她攒够了经验，也攒够了勇气，便决定开始她的梦想。
　　那个男孩子比她大四岁，如今在读A大的硕士。她很清楚二人的差别——无疑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可她喜欢他，乃至于爱。
　　她计划着等自己一切稳定后就去追他。
　　“那，林阿姨，我先走了。”苏秋拒绝了林阿姨“太晚了在这里住一晚吧”的挽留，“我还有些事没处理完，我得回去了。”
　　酒吧的设计图还需要修改，苏秋急着回去快些完成。
　　苏秋这一生大概也不过两个梦想，开一间酒吧，以及，追到他。
　　她仍记得那个阳光午后，他穿着白衬衫，似乎还带着洗衣粉的味道。
　　“我是夏一鸣，我想实现你的梦想。”

　　“欢迎回来。”南舟和沈思故回来时，已是八月末，即将开学。林夏只在C市待了一周便回来了，今日便与南乔一同来到车站来接他们。南舟拖着箱子走下车，南乔上去给了他一个拥抱。
　　“哥，我可想你了！”
　　“是——吗——？”南舟故意拖长声音，“想我还是想别人了？”
　　“不知道！”南乔松开他，瞟了一眼林夏，“反正有人很想你呢！”
　　林夏脸一红，嘟着嘴，别扭的瞪了她一眼。
　　“喂，南南，我没有吗？”看着南乔调皮的模样，沈思故不禁笑了起来。南乔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红着脸抱了他一下，“思故哥，欢迎回来。”
　　“林夏，不给我一个拥抱吗？”南舟走到她面前，林夏还是红着脸低着头，南舟松开箱子，轻抱了她一下，轻声说：“我很想你。”
　　林夏抬起头看他：“我……我也很想你。”
　　“真纯情！”南乔阴阳怪气地说，“走啦，回去啦回去啦。”
　　“南南，你说，林夏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送走了林夏和沈思故，南舟凑到南乔身边问道。
　　“何止一点点？”南乔打趣道，“南舟，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平时那么自恋，怎么现在一点信心都没有？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如今连个女孩子都不敢追？”
　　“别胡说！再胡说小心我打断你的腿！”南舟凶巴巴地说，“也不行，我要是打断你的腿，思故还不灭了我？”
　　“南舟！”
　　“说正事说正事。南南，如果这次竞赛我和思故获了一等奖，就可以保送A大了。”
　　“思故哥倒还可能，你……就别做梦了！”
　　“哈？还真不是我吹牛，沈思故的数学还真就不如我！”南舟一脸骄傲，“南南，我打算，如果我获了一等奖，我就去跟林夏表白！”
　　南乔无奈的翻了个白眼。“那不完了？林夏夏估计这辈子都等不到你表白了！”
　　“死丫头！就不能盼你哥点好的！”
　　回到房间，南乔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掏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林夏夏，等他们竞赛成绩出来，给你个惊喜呦！”
　　唉，女人啊！还真是口是心非！说到底，南乔还是很相信南舟。

　　这世上，总有人事事如意，也总有人诸事不顺。世界本就很冷酷，也从来都不公平。
　　假如生活使你绝望，不要悲伤，不要心急，生活一定会使你更绝望。
　　上帝为你关上了一扇门，一定会再为你关上一扇窗。
　　也许是2006年太顺利了，才会导致2007年一开始便厄运缠身。
　　至少对沈思故来说，是这样的。
　　2006年的最后一天，南舟和沈思故相继接到电话：“喂，南舟同学吗？恭喜你获得全国奥林匹克竞赛一等奖，你已获得A大的保送资格！”
　　南乔看他上蹿下跳活像只猴子，有些无奈地开口：“怎么了？林夏找你？”
　　“不不不，是我要找她了！南南，竞赛一等奖！”南舟欢呼着，又立刻冷静下来，拨通了林夏的号码：“喂，林夏，我是南舟，今晚……一起去中心广场跨年吧？”
　　南乔则立刻回房间，拨通了沈思故的号码：“喂？思故哥，是我。竞赛……如何？”
　　“二等奖。”沈思故的声音闷闷的，似乎失落至极。
　　“没关系的，就算没有保送资格，你也一定能考上A大，我相信你！”
　　“但愿吧。”沈思故叹了气，“南舟是一等奖吧？帮我祝贺一下他。没事我先挂了。”
　　“诶，等一下……思故哥，今晚去看烟花吗？”
　　“……”电话那边许久无声，南乔几乎以为他已挂断电话，可他却忽然开口：“好，晚点我去接你。”
　　“南舟，思故哥他……二等奖。”
　　南舟顿住：“不可能吧……思故明明那么努力了……”
　　“不说这个了，林夏同意出来了吗？”
　　“那当然，就凭哥这魅力！”见南乔白了他一眼，他才无奈地说道：“好吧好吧，林夏父母出差了，她一个人在家也很无聊，就答应出来了。”
　　“那，哥你加油！”

　　“现在是2006年12月31日12点59分！还有1分钟我们就将迎来新年！”
　　“林夏，我喜饮你，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倒计时30秒！”
　　“思故哥，别太难过，怎么说你也获了奖，像我就什么也不行。我们一起加油吧！”

　　“倒计时10秒！10，9……”
　　“南南，我现在有些心慌……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3，2……”
　　“我愿意！”

　　“1！”
　　“砰！”

　　不是烟花绽放的声音，而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人群中立刻骚动起来，只听见谁在大声喊叫着：“有人跳楼了！”
　　人群中迅速让出一个圈，女人安静地躺在空地中心处。有人报了警，有人叫了救护车。人们都在谈论这个死在新年的女人，却无人上前查看她是否还有鼻息。
　　南舟护着林夏往外走，他不想让她看见不好的画面。沈思故却不顾一切冲向里面，南乔只好尽力跟着他。
　　2007，真不是一个好年啊。南乔很清楚地记得，后来她实在挤不进去了，只能看着沈思故越走越远，就如之后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
　　只听见，人群中传来少年撕心裂肺的绝望叫喊：
　　“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