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异诡绊》三两木支

31、番外之傻子和将军（上）

　　传说，夷襄国昭佑历十九年，天降神玉，碎成了十九块，落于天下。

　　有的掉在了屋顶上，有的掉在了大河边，有的坠于群山，不见踪影，直到夷襄国第一个捡到玉的人现身，可夺天地造化，化作己身福源，高官厚禄，富可敌国，有传言道每一块神玉碎片的归属者，都能获得不同的际遇，引发各国震撼，更有髭须老道出山，掐指一算，此玉乃神迹，或得长生之秘，得此玉者，唯天子哉。天子也，天下共主！

　　这下可真是不得了了，不论是天下共主，还是长生，由不得天下人不为之趋之若鹜，民间时常有人为争夺一块不知真假的神玉碎片而陷入生死边缘，纷争不休，乱象已生。

　　然而，我们的故事正是从夷襄国属下某个小邦国，邕国说起。

　　邕国，淮安镇。

　　话说这淮安镇有三好，美人、花景与食肆，一年两次的采花节，吸引着各国旅人观光，这可是诗人吟游不可多得之地，美人弄花，人与景的协和，亦是画师们的钟爱，至于街头巷尾，风域美食，则是舌尖上的美味，数不甚数。

　　这么好的一个地方，自然是繁华而又多情的。

　　但是我们的淮安镇并不只有三好，还有臭民昭著的乞丐和小偷，他们霸占着淮安镇一角，官府是驱逐了一次又一次，根本毫无用处，说要全部杖毙吧，怕死了民心，毕竟人家只是乞讨求个活路，当地知县也是心软，一直拖着拖着，反而助长了他们的气焰，这可气坏了知县大人，可是他也没辙啊，这一团伙的势力已经遍布淮安镇的大街小巷了，往往是一个人受了欺负，群起而攻，吓得行人是满面惊容，甩袖匆匆逃走，管他被枪的钱袋，再不跑，命都要交代咯。

　　有一年镇里来了两个杀人犯，踹了跪地乞讨的老乞丐一脚，这可捅了马蜂窝，被一众人追杀了半里地，最后被拖着进了县衙，一查，才知道地上昏死过去的两个人有命案在身，县令大人头一回乐呵呵的欢送这一帮人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倒也安然无恙的相存下来了，人们渐渐习惯了他们的存在。

　　而我们的主人公，就是这乞丐堆里的一员，叫做茂二。

　　早些年，乞丐堆里有个瘸脚老汉，四十有几了还没能娶亲，姑娘们嫌弃他残疾，不愿意嫁给他，他倒也不急，栓紧裤腰带照样儿过下去，谁说每个媳妇就不能过活了，以天为被地为席，他茂大林活的更潇洒。

　　直到一年开春，他去山里转了转，结果捡到一个胖乎乎的小娃娃，想来是穷苦人家生的多养不起，给扔这荒郊野外了，奶奶的，茂大林轻嗤一声，就瞧不起这种人，连自家娃娃都能丢掉，养不起生个屁的生啊。

　　于是，镇里的乞丐们惊奇啦，茂大林进山一趟生了个小娃娃像一阵风刮过，大伙儿都来看热闹。

　　去去去，茂大林打跑了几个小瘪三，昂首挺胸对着大伙们高声道，这就是我茂大林的儿子了。

　　小茂二眨巴眨巴眼睛，在他新爹怀里撒了泡尿。

　　茂二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跟着一群乞丐走街串巷，整天嚷嚷着大爷赏一口吃的吧，人家看他长得讨喜，就从钱袋里拿出两个钱赏他 。

　　茂二十岁的时候，镇里来了个异域的医师，身边还有个六岁的小徒弟叫小路子，怯生生的模样，看着可软了，茂二天天来找他玩儿，还带他一起去河里洗澡。

　　可惜的是小路子只呆了一年半便随他师傅离开了，茂二最后还哭了好久呢。被他爹瞅见了嘲笑他说男子汉丢他奶奶的脸。

　　春去冬来，茂家小子二十岁了，这个时候已经没人会敢赏他几个钱了，茂二长得虎背熊腰，将近两米高的个子，常人一看都不好惹，长得也没小时候圆润了，就是个粗犷的汉子，还有点凶，女娃娃都不感靠近他。

　　又是一年采花节庙会，镇上可不热闹了，只有茂二一个人坐在屋檐上默默喝酒看月亮，月亮和他一样孤单，月前他爹去了，茂二去林子里打了十天的猎，相近的老乞丐们凑够了一点钱作为心意，总算是给他爹凑够了一副棺材，只是茂二觉得他爹不能走的这么简单，所以才进山打了只灰熊，弄得一身伤，拿着的来的银子请了百来人的仪仗队，风风光光送走了他爹。

　　这些年来，相识的人散的散，死的死，送过太多次的离别，人心里就跟装着一把针一样，起先是密密麻麻的疼，后来扎着扎着也就麻木了。

　　他狠狠灌了一口烈酒，这镇子......越来越无趣了。

　　底下是热热闹闹的街市，男男女女，嬉笑打闹，茂二捏碎了屋檐的瓦片，一枚碎玉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茂二捡起来，放在手里就着月光端详，很朴实的一块玉，边缘还有豁口，茂二两指摩挲着碎玉，静静的思考着。

　　走，还是留？

　　他幼年跟着这群乞丐，什么都学，除了怎么乞讨，还跟着偷儿学了开锁，不乏有能人异士会点拳法，他就像一块海绵，一点一点吸收融通。

　　茂二叹了一口气，淡淡的热气消散在漆黑的夜空，走吧，去见识见识。

　　他随手将碎玉揣进了衣兜，翻身下屋，路过一户窗沿时，张扬恣意的白色情人草正迎风招摇，像极了一幅画。他蓦然一动，倒挂在窗沿上，伸手扯掉了一把放在衣兜里。

　　夜微凉，几个墨色的身影在街巷间移动，倏忽消了身形。

　　第二天一大早，几个乞丐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忽然感觉怀中沉甸甸的，一模，嘿，竟然有好几个碎银子。

　　也是在同一天，大伙们发现原先游荡在大街小巷的一个虎背熊腰的身影不再出现了。

　　话说这茂二离开了淮安镇，骑着一头小毛驴，走走停停，累了就宿在荒野，摘些瓜果解解渴，聚起一推篝火，坐了几天的野人生活，才走到有人迹的地方。

　　是个贫穷的村子，男丁稀少，据说每一年都会有官兵过来抓人，交的起银钱的，才安分了半年，又来抓人了，这个村子里的男丁也越来越少，剩下的都是一群老弱妇孺。

　　茂二累了，临时找了一户人家借宿。

　　借宿人家里四口人，老头老妇，还有两个四岁的男女娃娃，就说自从儿子被抓了壮丁，媳妇为了给他们剩下些粮食，吃的太少，没熬得过寒冷的冬天。

　　留下两个四岁的娃娃苦啊，老妇埋头抹眼泪。

　　晚饭是稀稀拉拉的白粥，碗底沉着几粒米，瞅着破碗的豁口，茂二有些下不来口。

　　第二日是个艳阳天，村子里却几近消声匿迹，哐哐哐的敲门声像催命的唢呐砸在人们心上。

　　老头握着老妇的手，低声叮嘱者几句。

　　等到叩门声响起时，他才哆嗦着手去开门，茂二在一边动了动嘴巴，终是叹息了一句，挤开了老汉。

　　门外的官兵没想到开门的竟是个虎背熊腰的汉子，楞了几楞。

　　茂二说，我是这家唯一的男丁，带我走吧。

　　继而转身，对着眼角蓄满了泪的老妇道，院子里的家伙，送你们了。说的是院子里的那头小毛驴。

　　他走的时候不曾转身，也不会知道老头从门后走了出来，拉着老妇和两个娃儿跪伏在地，低声痛哭。

　　军营里的生活非常幸苦，茂二的背上鞭痕交错，如果不是有几分武艺傍身，想必他熬不过一个月。

　　见过了大军压境，也了解到军队有多么残酷，战场上老老小小，伤势严重的成为了被抛弃的废料。

　　那一年的关山之战，上级下令活捉流散在外的关山城百姓亲眷，作为攻打关山的第一道肉盾，关山城的将士们站在城墙之上赤红着眼，终是破了心防，关山城被拿下了，许许多多的人还是逃脱不了死亡的下场。

　　茂二待的久了，时常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他变得冷血了。

　　人命危浅，朝不虑夕，鲜血沾染了硝烟，残肢断体磨灭了一个人的意志，更何况茂二这个普通人。

　　夷襄国历四十二年，茂二成了卿将军，统领一方十万军队，踏着敌人的首级，步步高升，经年征战，他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疤痕，这使得他本人更加凶神恶煞，胆子小的没有敢直视他的，那些送入军营的女妓哆嗦着身子，也没有敢自愿服饰他的，靠强取豪夺得来的欢情，茂二不屑，生于多情的淮安，也注定了他对待感情有自己的一番理性。故此年近而立，依旧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夷襄国历四十三年，十八块神玉碎片已得十六，茂二奉旨要拿下平陵国的一枚神玉碎片。
　　大军行至平陵属下的一个小城城郊，时值民间中元祭祀，他□□的马儿打着响鼻，偏离了行进路线，头领一停，旗下所有人形势一统停下了脚步，茂二顺着马头朝向看去。

　　白雪缓缓飘落，伴着古老神秘的歌谣，带着异族面具的白衣祭祀立于雪中翩迁起舞，温润如玉的半张面庞，一起一落都带着莫名的韵味，那双手就像茂二当年离开淮安时的月亮，洁白细嫩，隔着雪花，迷了茂二的心。

　　百姓们欢呼着祭祀大人，迎接那人入了城。

　　茂二眼里闪烁着志在必得的贪婪，扬起右手，停军修整。

　　晚上，茂二吩咐下去，将军体恤下属，停军修整两天。

　　于是，茂二转身回到营帐，摇身一变，成了黑衣蒙面小将，偷偷溜到了小城去找心眼儿里的白衣祭祀。

　　他悄悄打听过了，白衣祭祀住在了城里的酒肆。

　　据说这场祭祀持续三天，今天是第二天，也就是说，他们还有还剩一天，明天过后，这一群人就要离开了。

　　茂二心里打着歪主意，要怎样才能拐走白衣祭祀。

　　这一天，鹿苑君像往常一般做过祭祀活动后叫小二打了桶热水准备洗浴，袅袅热气氤氲了整个屋子，他取下了面具，轻按了按酸疼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