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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起源 ...

  •   日月归位,天地秩序。鸿蒙破昧,万象启蒙。
      淮水之乱平息,无支祁被镇于龟山脚下,牢锁井中;河畔岸上,室盈以自身超高实力,平替它成为山禽水兽的新首领。
      饶是我知室盈本领高强,却总是看不惯那一味浮夸的做派,谁知它在两次施展能力、引得那些山禽水兽喝彩之际,突然停住,只留下一句:“地下有动静,我得回家一趟。”
      我不懂地下有动静,跟它那高悬九天的家有何关系,然而未及我们细问,它便匆匆飞去。正在疑惑之际,淮水前辈传来灵讯,唤我们到龟山井去探查无支祁作乱的原因,想着室盈一时半会回不来,我们仨就一起前往地下井中了。
      深井连通地下河,淮水前辈轻而易举带我们到达了锁住无支祁的位置,见我们来了,无支祁显而易见的怒色盈面,口吐恶言,狂甩锁链,妄图挣脱。可它不知道,龟山乃京潜分身,京潜本就在镇压它的力量,又有淮水前辈时刻监管,只要没人在外面给它解锁,它根本逃不出去。
      “无支祁,你我本是好友,你过去常来照拂河中生灵,又主动为两岸搭建沟通的木梁,我们一直和谐共处,其乐融融,为何才几天不见,你就性情大变?不仅故意偷袭我,还随意扼杀生灵,霸占河道。你告诉我,是不是有人误导了你,让你偏离正道,故意与我为敌?以你的智力与能力,如果不是被强大灵兽制服,便只有那种厉害的人族能用手段诓骗你。”
      淮水前辈苦言探问,盼望知晓无支祁那段时间的经历,寻求解决之法,引它回归本性,不想换来的却是狂猿顽劣的讥讽。
      “哈哈哈!你向来淡漠情浅,这回为了诱我说出真相,连这辈子的感情技巧都用上了吧?”无支祁狰狞地笑起来,并发出磨牙之声,别扭的宣泄着不满。如果淮水前辈幻化成人形,我相信此刻一定在手掐眉心。
      井底空旷,那声音在井壁上环绕不绝,跌宕回旋,越听越瘆。我知道无支祁在故意吓唬我们,便鼓起勇气,出言打断那难听的声音:“你这恶猿,休要放肆!囚牢妄言,头有疾否?”
      前辈见我帮衬,状态好了点,但转而就发现了异样:那张猿猴的脸,竟越来越像一张人面!猿类形态确实与人类接近,可它的变化已经不单是像了。无支祁面部毛发在我们注视下快速脱落,几段脸骨在皮下移位,好像肉里有爬虫窜动,一下长一下短,而后重新衔接,不出片刻,它便拥有了一张改头换面的人脸!
      我们看得既恶心又震惊,我很快认出这张面孔,不禁叫道:“那晚顶着人脸咬死小狼的果然是你!如果我没及时发现,你将会偷偷杀死更多生灵。”
      “那又如何?你们这些屁都不是的弱者,也配审我!看到了吧,我已得神人点化,拥有神力,换张脸算什么。而你,区区淮水,有风都翻不起多大浪的质灵,你又算什么,还不是被我轻易困住了,至于外面那些废材,能为我提供能量是它们此生的幸事。若非应龙使诈,现在被困在这的就会是你们,得意个甚!等神人助我破开这枷锁,我定让你们……”
      “你已经没救了!”京潜不想再听它废话,用最大声音喝道,“你的神人不会来,你就永远困死在这里吧。”
      “你放屁!神人能力非凡,定能捞我出去。”无支祁急辩道。
      “你都没有利用价值了,谁会费力救一只废物?”我反嘲道,“能不能,和想不想是两回事。你今天能被迅速击败,以后更没有出头之日。再说,如果真有神人,他就不能去点化别的灵兽为其所用吗,何必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你配吗?”
      “啊啊啊———可恶可恶!我饶不了你们!!放我出去,我乃淮水之神!你们胆敢亵渎神灵,神人不会放过你们的!”无支祁更加猛烈地甩动链条。
      链条哗啦作响,无支祁想用气势挽回颓面,可我们都不在意它的无用挣扎,淮水河灵也放弃了劝导,黯然不语。在锁链的嘈杂声中,我们依然清晰听到了樾荫泰然自若的一句话:“创造出祸害的人,不配称神。”
      眼看多说无益,淮水前辈只得带我们离开,准备日后再问。流回河道途中,樾荫适时说了句:“无支祁身上发生的异变,绝非自然之力。我身为神树若木之青叶,对天生地育的力量非常熟悉,既非天地灵力,它背后定有人类帮助!”
      樾荫意在提醒淮水前辈,切莫因为旧友情谊,就放松对无支祁的看管,此话也确实引得淮水前辈愈加担忧。它本想将我们仨送回陆地,听了樾荫的话,一瞬间想起什么,改了主意,转流对我说:“汲,陪我再去看看那个花盆吧。”
      “您是不是想问,怀幽花的花语?”我说。
      得到肯定回答后,我继续说:“其实我也不确定是什么,我记得当时说完回忆和念想,禁术就解开了。”
      “这么说,怀幽花语该是'回念'。汲,你能那么快领悟人类情感,是否与他们长期相处过?”前辈问。
      “是。相处过,还相处得很好~”我即答。
      “果然不出我所料,那么还是请你随我回行宫一趟,那花盆里似乎还有些未解场景,需要你助力。”
      前辈提出请求,我怎能拒绝。于是我们转而游往河下行宫,樾荫看着通道两边被作为装饰的冰冷躯体,实在不忍,主动请求将它们移下,妥善安置,京潜也自愿留下协助。
      前辈一时间感激不已,我看着它加速颤动的流体,道:“前辈,您说自己感情平淡,不能与人类共情,可遇到这种事情,您还是会情绪波动,这和人类产生的反应完全一样啊。我看,您不是不能共情,是因为接触的少,了解不够,才以为会不同吧?”
      被我这样一说,前辈也有些思考:“真的一样吗?竟然一样吗?”
      “我们还是先进入花盆吧,说不定在那里能找到答案。”我说道。
      怀幽花盆禁术已除,我们直接以灵体进入那神秘空间,这花盆里恰如樾荫之前形容的那样,好似一个神物。我看到身边排列有大量缥缈的幻境,呈河螺状自下而上的转动,看起来近大远小,里面大部分场景都极其模糊,怪不得前辈说有很多未被解开的记忆。我感觉我们一直在向更深层潜入,然而半晌都看不到底,如同一个无底深渊。
      “我们该到哪里停呢?”我好奇地问。
      前辈答:“等这里的记忆想停止时。”
      我奇怪道:“难道不是我们一直在向下游吗?”
      前辈笑了笑,说:“我刚被困进来时也有这样的错觉,破解之法倒是很简单,闭合你的视觉,就会明白是怎么回事。”
      我依言关闭视觉,惊讶地感知到自己的位置的确完全没变,这证明是周边幻境在螺旋转动,干扰视觉,故而产生不断位移的错觉。
      为了不被继续干扰,我便闭“眼”待了一会儿,在里面的一会儿,也不知外面过了多久,直到前辈叫了我一声,我才发现某个场景为我们停住了。
      我们面前呈现了一间屋子,内有两人。一个蹲在地上摆弄花草的女子,是蔚婧,她身后站着一个看她摆弄的男人,不认识。
      男人看她,也看那些花草,等蔚婧转过身来,他说:“我从未见过能把房间种成花园的人。你们真是一对神奇眷侣,一个别出心裁,一个富有创意。”
      听他这样说,我和前辈也发现,这间屋子如果没有这些花草,就是一个正经住人的居室,而那些花草,便是成片的怀幽花丛,从二人言谈之中我们了解到是蔚婧将上层掘地引流,改成方形水池,继而培育花朵,覆盖满屋。这样将怀幽全部种在室内,完全没给自己留睡觉空位的行为,说明她不打算在这里继续生活了,也说明,嵛歌确实不在了。
      看着优雅而圣洁的鲜花,蔚婧眼角噙霜,但始终含有一抹清亮,她柔抚花瓣,淡然道:“这些花藏着我们所有的记忆,我暂时不想公之于众。”
      “这些是梦薰的异色成株,花香聚集迟早散播远方,那时你打算如何处理?”男人问。
      “待到花香无法掩盖,你便可以带走它们,我希望你能赋予这种花一个独特又有诗意的名称。如果我足够幸运,未来能找到隐水宫,我就会将种子送给宫主,那样我和嵛歌的记忆就能永存了。”蔚婧说。
      男人感到一丝惊讶:“隐水宫?传闻中遍布奇花异草,接引琼河裕湖,容纳云山海阁,收藏经卷文书,整理历史档案的地方,真的存在吗?”
      “当然。嵛歌和我描绘过那个地方,他的家族曾有人进入,虽然没见到传说中的'御音阁',但确实喝到了不少茶饮果露,嘻嘻,所以有人说那里应该叫饮水宫。”
      “隐水宫难觅,御音阁无迹。我也听人说过,那宫主是一位奇女子,因此她的居所也被传为'玉音阁',玉人的玉。”
      “是这样的,所以我才打算慢慢去寻找。”蔚婧边说边收拾松土工具。
      男人帮忙整理,并道:“可是传闻说,只有被邀请的人才能去到那儿。”
      “万一,我就被邀请了呢。”蔚婧放好工具,掸了掸身上泥土,眼神已切换为曾经的从容,朝着男人一歪头,略带俏皮地说:“你不就幸运的被我邀请进来了吗?与其忧虑以后的事,不如好好帮我想想,该给这种花取个什么雅称吧。”
      言罢,蔚婧推门而出,坐着滑梯一路顺畅到了地面,想必这种下楼方式,是嵛歌专门为她设计的。男人则从房屋另一侧的楼梯缓缓走下,他步步下,步步思,口中轻语道:“竭花遗爱,缱绻回念……”
      他走到地面时,房子上方刚好投来一束阳光,那光朦胧温和,轻纱薄烟,就像有意找准屋顶的窗户要跳入的精灵,而窗口不大不小,完美将阳光接纳。光芒普洒娇花,唤醒无声之灵,霎那间,屋内仿佛有无数个少女同时翩翩起舞,她们每一个都开朗活泼,又似乎每一个都想要诉说,同时,也每一个都貌若蔚婧。
      至此,幻境逐渐收合。
      “浓情怀深,幽香暗藏。”我们听到了屋外男人的最后一句话。
      周围又开始螺旋转动,故事结束了,我们的思绪却还在延展。短暂沉默后,前辈颇有感悟道:“我现在大概能理解你说的共情了,蔚婧愿意将藏有珍贵记忆的花朵托付给另一个人,这是信任,这种互帮互助的关系,正如以前的无支祁和我。在我还未成为河灵时,它就经常助我吸纳灵力,在我遇到阻碍时更是从不推脱,它还会帮我打捞河中杂物,救援意外落水的陆兽,断木为梁,连通两岸,曾经种种,我不相信它不是真心而为。而今发生变故,我对于那些无辜罹难的微弱水灵,就像蔚婧面对突然逝去的嵛歌,虽然情况不同,但都因此产生了伤感和怀念。汲,你说的有道理,情感是相似的,不分种族。”
      “是啊前辈,这次的场景让您感受到了情感的共通,也让我感悟到了另一方面:即使生命里有诸多岁月不会永远按照预期进行,但勇于打破郁结,不耽于往昔,放过自己,朝前去看,一切才有可能!”我道出了感想。
      “不错,若困顿于无法改变的事实而消极颓废,又何谈未来。我们都该时刻认清现实,接受并积极寻找解决之法。汲,我们出去吧,无支祁之事,我该去其他地方好好调查。”
      终于回到陆地,已经是斗败无支祁的第二日早上,战斗已了,应龙也要辞行了。临飞前,常庚尘接受了文命率领众人的郑重拜谢,并被问及:“龙公何名?愿谨记之,流芳后世。”
      应龙倒是不在乎自己的事迹能否流传,许是战斗习惯了,觉得这点不算什么,它双翼风敞,蓄势待发,道:“常——庚——尘。名称尔尔,略知即可,不必刻意。”
      答毕,它迅捷凌空,转瞬消失,彼时庄严来临,此刻潇洒而去。
      振翼的噪音和扬起的尘灰恐是影响了人的听力,我听到文命转头问身边人:“龙公刚才说它叫庚什么?”
      身边人也彼此看了看,看样子都说不准,其中一人瞧着日照身影的长度和方向推算出时间,便说:“龙公来去皆为辰时,应是庚辰。”
      “应是?”有人疑虑。
      刚才说话的人变得不悦,毕竟没人喜欢被质疑,就算没听清也要讲求个逻辑合理,又说:“龙公自己都不在意,咱们纠结个什么劲?”
      “好———那就叫应龙庚辰了。”文命决定,众人皆应。
      前辈听到不禁轻笑,我问它何故发笑,前辈说:“龙族长辈有以天生体性和亲属关系命名的习惯。”
      我恍然道:“这么说,常庚尘体性属土。那常,是取恒常之意?”
      “不错。”前辈肯定道。
      “天地之中,水木相依,木长于土,但土压水势,难怪它上次说,一开始不是很喜欢小黑龙。”我喃喃道。
      “那个我问一下,刚才出来的时候,我观察到行宫顶上的北斗七星光亮一直没消,那正常吗?按理说施术结束,法阵不就该停止了吗?”樾荫在我身边随水流摇摆着水草身姿,它还没有变回青叶状态,显然是在担忧若生变故,可能一时半会要继续在水里,所以干脆保持现状。
      植物物灵的视觉都很差,超过半丈就会非常模糊,远处物体更不用说,但附近有亮光还是能看到的,既然它这么说,那七星法阵定然还在转动。
      而启阵的原因,是前辈刚才为了送别那些幼小生灵而做的仪式。不出我所料,前辈和我在花盆中感受到的一会儿,在外面已经过去两天多了,樾荫和京潜合力将移下的躯体聚集在一起,由于数量众多,前辈决定给它们一个体面的送行。不得不说,我从看到居所里那段逆向的水流和顶部的北斗七星图案时,就猜想会有什么用处,正好借此机会看到前辈施展灵力。
      “愿星辰之光,指引你们灵魂安息的方向。”我听到前辈在施法时如此说。法阵成行,不计其数的花壳彩甲,似蜂群、似鱼浪、似鸟队般壮观地逆流而上,在我看来,与其说星光引领它们,倒不如说它们本就宛如绚丽多彩的星潮,解脱后坚定的朝着归宿奔流。
      法阵转动了很久,终于等到全部送出,前辈也要带我们出去了。京潜不喜欢这种分别场合,早就等不及了,游在最前面,我跟在前辈之后,樾荫拖尾。没想到这一简单的顺序,竟让它留意到了异样。
      得知法阵未停,前辈有些诧异,道:“不应该啊,怎会停不下来?”
      “会不会是无支祁暗自改动了阵型,毕竟它抢了你的位置,想做点什么太容易了。”京潜猜测道。
      “不会,如果法阵有问题,我一定能感觉到!”
      前辈极其确认,随即,我感受到了它的凝重,好在它不曾化成人形,否则此刻一定在蹙眉。
      感觉到事态不对,我忍不住问了可有其他原因,而前辈的回答直接让我们仨同时紧张起来。
      那是个罕见的词,是个谁都不愿意遇到的特殊情况,但它还是从前辈的言语中说出。
      “你们先不要动,我回去试试强行关闭,很快就回来。”前辈说完迅速折返。
      水面上的我们仨立即抱团,以防不测,樾荫用身体将我紧紧缠在京潜的颈上,京潜也放大身形,并安慰道:“就算发生,我用体重压一压,也许能镇住。”
      我用灵力撑开水盾,将我们仨全方位罩住,尽管有它们在,我的安全感倍增,但仍不能免除顾虑,安定了片刻,我就弱弱地说了一声:“我们不会真的碰上玄……”
      猛然间,河道剧晃,狂风嘶吼,树木暴起,山石崩烈,混乱中夹杂着猛兽惊恐的争鸣,我们甚至连害怕都来不及,就被一股不可抗力抽吸到半空,然后完全失控地与一大堆分不清形状的动植物高速旋转。天昏地暗,在这种恐怖的力量里根本无法挣扎,惟余本能,除了知道自己还存活着,什么意识都跟不上。
      直到变故发生,我都没来得及把最后一个字说完,思维全线崩溃,搅做一团。突如其来的白光刺痛了我的视觉,我无法忍受如此近距离的强光照射,关闭视觉的同时,也陷入了无意识状态。
      (“玄光?鸾儿,记住了,那是一种灾害。”)
      (“弟呀,有兴趣研究灵台风暴吗?姐给你研究经费啊。”)

      注:“遗”有两种读音和意思,一为丢失,二为赠予,文中“竭花遗爱”同时包含两种意思,读音主取第二种,谐音“为爱”,而“竭”既代表“竭力”,也暗含“耗尽”之意。
      辰时:早上七到九点,是吃早饭的时间,也被称为“食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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