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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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申时三刻，冬晴准时请醒林危，床帐内的人低低哼了几声却不愿起，其实这几天少爷身上不好，精神不太足，不过大考在即，冬晴也不敢多劝，这会儿只好多花时间哄人起床罢了。
“小少爷请起吧，”也不知里面听不听得见，冬晴柔声道，“外头东西都已经齐备了。”
里面的少年声音迷糊道：“唔……好，我就起来了。”
冬晴无奈，只好把床帐掀开，一边摇扇一边道，“少爷可醒了？”
林危今天这个午觉绵长又舒坦，可以说是这几天来睡得最舒服的一次。睁眼一看下人们已经侍立在旁，冬晴在床边轻轻摇着扇子，凉风习习，美人清怜，林危没忍住勾手点了点冬晴下颔一笑：“你这个丫头，下次你睡午觉，我也要闹你了。”
冬晴淡定得很，把茶递过去：“我的小少爷可快点起来吧，待会就要去宜业斋，收拾不好怎么见人？”
林危用茶漱了口清醒些许，懒懒地下床更衣，服侍的小丫头不敢抬头乱瞄，地下的王嬷嬷却敢调笑：“少爷的东西虽都已备妥当，早点起来也没错的，冬晴服侍得好，少爷该赏才是。”
林危没理她的话，站在大穿衣镜前换衣服，冬晴在忙着收拾床铺，他微微偏头，偷偷瞄一眼镜中自己的后颈处，没看见任何异样后明显松了一口气。
一屋子的人都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冬晴走到他身前把佩玉给他戴好，林危故意调笑道：“听见了？嬷嬷着急叫我赏你呢。”
冬晴笑道：“等少爷高中回来不愁没我们的赏。”
一番收拾完毕，丫头们抱着衣服退下，林危走到外面喝茶，天气越发暑热，手中瓷杯却凉浸浸的，可能刚从冰块里捞出来，冬晴在这些上面一向细心，林危不由一笑，看见冬晴也跟着走出来了，正想说笑几句，却见冬晴拿着一个食盒，一面从里面取出点心一面道：“补点子东西再过去罢，这是厨房刚做的鲜蟹肉饼和藕粉糖糕，少爷睡前我交代他们做的，这会子味道正好，少爷不如吃点？”
林危表情嫌弃，视线僵直地挪开，哪还有什么心情调戏美人，口中只道：“我不爱吃，你快拿开。”
冬晴疑惑道：“少爷，这不是你最爱吃的两样糕点吗？”
林危仰头饮尽了冷茶，刚想说冬晴几句，冬晴却急急地叫了起来：“少爷！这茶是哪里倒的？”
林危懵懵地指了桌上茶壶，“我看这里有茶还是冷的，就倒出来喝了，不是你特意放凉的吗？”
冬晴又急又气：“不该喝，午间早已换了茶缸，这会儿应该是雾山露茶，少爷快别喝了，仔细喝坏了肚子。”
林危却不太在意：“那也没事，横竖是今日里的东西，吃不坏人，哪那么娇嫩了。”
冬晴已经决定待会就去发落今天管茶壶的小丫头，闻言只好不动声色，“少爷说的是。既然这会子闲着，不如去看看后日带进考场的东西？都已经齐备下了，老太太已打发两次人过来看，想着少爷还未见过，我们也不敢封起来。”
“这有什么，你们把墨笔砚，和那些茶杯茶缸子，贴身换洗衣物都装进去不就齐全了，哪还需要我去看？”林危撑着下巴望着她笑道，“你做事不是最妥当的吗？”
冬晴摇头笑了，又正色道：“少爷得闲还是看一眼好，就怕缺什么东西呢，昨日顾家大少爷打发人来告诉说，考场又热，又没有贴心的人服侍，怕少爷夜里休息不好，已经送来了两张玉枕呢，连老太太都夸他想得周到……”
林危抬手，以一种极其抗拒的姿态叫停了冬晴：“好，我知道了，不用说这一车轱辘的话，东西在哪里，我这就去看。”
冬晴奇道：“少爷你这是怎么了，玉枕已经放在大箱子里，小厮们自会抬去……”
“我何时说那什么玉……我是要看你们准备的东西。”
林危双颊竟然透出奇异的粉色，冬晴狐疑不已又不敢细问，便引林危到放东西的阁子，一件件一箱箱说明，这是老太太交代下带的睡不热的雨竹席，这是新赐的茶叶，最是温润提神，这是顾少爷送来的勤业坊出来的墨，京城里的墨就属勤业坊的最好了，顾少爷可真大方……
“行了行了不用看了，我刚才说的都有了吧？就这样，你准备的东西肯定最齐全了。”
冬晴小心道：“少爷可是担心东西太多太杂？横竖第一天有小厮帮忙挑东西进去，他们自会帮你收拾好的，不用少爷操一点心。”
林危满不在乎地挥手，丫头小茗忽然进来站在门口道，“二门外管家想问少爷收拾妥当了没有，学堂的轿子已经停在府外，说大爷家的、秦家的和董家的都已经要出发了，不知我们少爷何时可以动身。”
冬晴连忙应下，道：“这就可以出去了，你快出去给管家回话。”
林危笑道：“这就是他们的古怪了，明明说好了何时何刻，如今又要作悔，怎么，是谁今日早到宜业斋谁就考得好吗？”
他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看得冬晴哭笑不得，忙忙地道：“小祖宗，这会子说这些车轱辘的话做什么，还不赶紧出门！”
林危随手挟了块蟹肉糕，冬晴赶紧拿帕子帮他擦脸，又要擦手，还要拿折扇，林危一边笑一边往外走，等冬晴追出来林危早就走了。
小厮水笙跟着林危出府，果然见到三辆车已经停在门口，林危意味不明一笑，水笙知道自家主子乐什么，听林危问：“是秦兄和董兄的车子么？”
水笙忙道：“正是呢，想也是刚到。”
两家车轿的马儿靠近些许就要喧嚷起来，像极了秦伯亿和董祈安两位本尊，此时正闹起来，想是刚停下没多久，仆从们正忙着吓喝。
秦伯亿掀了帘子朝他喊道：“林兄！多日不见，呆家里舒服吧。”
林危笑骂：“关你何事？你家马儿要和董兄家的架仗了，快快动身吧。”
董祈安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两人说笑几句，三家车子一起出发了。到了宜业斋，门口热闹非凡，都是各家公子的车，竟然连侍女姬妾的轿子都在，也不知是哪位仁兄的。
三人都只带着贴身小厮进去，让管家在外面等，秦伯亿一边走一边说：“可是奇怪，述大哥的车怎么不见？”
他说的述大哥便是林述，乃林危大堂兄，伯父林固的大儿子。
林危道：“正是呢，出来时也不见，我还以为大哥哥和你们一起来了。”
“不曾见到，大哥哥今日不过来么？”
“估计不来了吧。”
“为何不来？难道家中有事耽搁了？”
林危出神想到林述已经考了三年，这种考前讲学会想是已经不用来了。
董祈安忽然道：“待会瞧瞧述大哥有没有打发人过来不就知道了，又瞎猜什么。”
秦伯亿笑道：“你说的是。”
三人都来早了，讲学还没开始，便坐在清池中的一个亭子歇息。宜业斋构建有道，又是专门给各家少爷念书的地方，搭了几处凉亭，又引了两处活水，有得趣又能乘凉。
等三人都考中会试便都是举人了，需得搬到阿秦阁念书，在宜业斋的时光便成了美好珍贵的少年回忆。西垂落日在湖面撒下粼粼金光，温柔地照拂少年人的头发和面庞，虽然今日的宜业斋处处人声窜动，三人对不久将来的分离心照不宣，此时此刻都生出了些许悲离之意了。
秦伯亿笑道：“往后兄弟们还要一处读书写字才好。”
林危道：“你问问董兄还愿不愿意跟你一起？”
秦伯亿急道：“这有什么不愿意的？”
三人小厮原本都站在他们身后听侍候，被他们使在亭子外等，省得一堆人站在亭子里，越发没有清凉之意了。林危朝董祈安挑眉道：“如何？等以后离了这儿了，还要跟秦兄一块念书么？”
董祈安原本无意加入他们的谈话，闻言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摇头道：“不知你们怎么打算，到哪不是念书？”
林危笑道：“董兄不记得了？照秦兄那么闹腾的个性，我以后可不敢跟他一起。”
董祈安淡淡看了秦伯亿一眼：“林兄何必如此打趣他，秦兄已很不错了。”
林危煞有其事凑在董祈安耳边道：“董兄难道忘了咱们眼前这位是个要半夜翻墙去卖烧酒鸡肉的人么，元旦睡到日上三竿，卖笔砚换点心，整日里气老师为业，跟他混没得败坏文人清品。”
秦伯亿又气又恼：“谁让你拿这些陈年旧事来啰嗦？祈安你别听他的！”
董祈安晚来一年，全靠林危给他补课秦少爷从小的学堂黑历史，闻言笑道：“他不说你就没做过么？”
秦伯亿不满道：“这学堂闹腾的又不止我一个，林危你为何只说我？怎么不说说你自己呢，你和顾千崖一来就打架你全忘了？”
林危本来乐得不行，他最爱和秦伯亿斗嘴，不想秦伯亿突然把话题引到他身上重点是引到他和顾千崖身上，表情一僵，话也结结巴巴的了：“诶，不是，说他干嘛……哪里是打架，我比你斯文好吗？”
“你刚来的一个月跟顾少爷打了三次架，后来老师把你们分开了不在一个课室，饶是这样还要争吵，林师傅也是厉害，竟然做主把你和顾千崖安排成邻桌，靠得近反而不讲话换冷战了，学堂才清静了几个月。”
原本只淡淡笑着听他俩斗嘴以取乐的董祈安这会儿竟然捂嘴笑了起来，边笑边摇头道：“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虽如此说，林兄如今和顾少爷不也照样整日形影不离？”秦伯亿正色道，“董兄说的极是。”
“哪里是了……”林危正想反驳，忽感到后背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那分力道几乎让他瞬间回想起几天前的夜里的情形，他身子一僵，顾不得身后来者何人便想起身逃走，却被来人轻轻按住：“这就要走了？我一来你就走，这么不给我面子？”
秦伯亿忙道：“顾兄来了，快坐。”
董祈安亦起身让座：“顾兄。”
顾千崖施施然在剩下的石椅上坐下，一只手还放在林危肩膀上，没有要作揖的意思，秦董二人也知道他素日自由自在惯了的，对视一笑便都归坐，顾千崖先道：“怎么那么早过来了，也不多睡会子？”
秦伯亿以为是问三人的，刚想开口，忽觉被董祈安轻轻踢了一脚，他狐疑地望向董祈安，对方不动声色，反而定定地回视过来。
林危神色恹恹道：“睡那么多干嘛，睡懒了怎么读书？”
顾千崖便煞有其事道：“有道理得很，从此我也不爱睡午觉了。”
林危：“……”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