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微光》苏家

11、鹿灵（六）

　　11 鹿灵（六）
　　“妈妈，妈妈，你不要我了么，阿秋害怕，妈妈你快回来啊。”小小的林秋抱着刚刚出生的妹妹林夏在后面追着，一只额头上长着两只粉红色鹿角的女人被两个身形巨大的男人拖向森林中心。

　　“好秋儿，你已经是个大人了，你要照顾好自己，要照顾好妹妹，妈妈爱你们。”女人尽可能的把头往后转，看着后面一边跑一边哭着的女孩，眼睛红肿。

　　那时的森林正值深秋，金黄色的落叶把路面和草地拼接成了一整块，深深浅浅的脚印前是女人的无奈挣扎，她粉红色的鹿角有荧光在闪烁，一晃一晃，同林秋额头的右角和怀中林夏额头的左角一道，一晃一晃，如金色银河中的粉色流星，渐行渐远。

　　最终林秋被藏在落叶中的树根绊倒了，她将妹妹紧紧拥入怀里，看着渐行渐远的妈妈，哭的声嘶力竭。

　　林秋猛地从床上惊醒，这个噩梦她已经做过无数次了，有时甚至在梦中她都能知道自己正在做梦，可每次梦里她依旧哭的声嘶力竭，依旧会被悲伤窒息而醒。

　　她下意识地用左手去摸了摸右手腕上的珠链，那是她妈妈留给他最后的礼物，可惜在今天的逃跑路上链子断了，只留下了最后一颗珠子。

　　不对，它们好像回来了，林秋把手链放到眼前，森林里最常见的绿枳草摘来洗净晒干，除去碎灰，再搓成条，串上逝去亲人鹿角制成的珠子，就是森林里唯一的饰品，它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平安，那是父母们遗留给孩子的唯一遗产，也是孩子们今后路上系在身上的家。

　　林秋的这根手链是她妈妈的鹿角制成的，很漂亮，且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粉色，原本上面只有孤零零的一颗珠子了，一觉醒来竟然多了六颗，每一颗都精莹透亮。

　　她又重新温习了一遍，她把珠子紧贴胸口，闭上眼睛，果然，妈妈的气息还在，她还在告诉自己春天来了，屋子边上的桑麻草要及时拔掉，不然夏天到了的话它们就很难连根拔除了；她还在告诉自己秋末了，那颗粉红色的星星会在凌晨出现在夜空的南方，要自己准备好板凳，抱上林夏去看看属于他们的星星。妈妈还在告诉她，告诉她一年的四季，那个女人可真是啰嗦啊，啰嗦得真想让人再抱抱她，让她在自己的耳边慢慢啰嗦。

　　林秋睁开眼睛来，她心情好多了，打量着坐在床边上打瞌睡的星芦，这真是一只美丽的天使，她应该是幸福的，生活没有在她的外表留下一丝的痕迹，直到看到星芦白皙的手臂，却发现她手腕上的划痕，很淡，但密密麻麻，林秋这才知道星芦那时拿了衣服去哪了，她该是去晴河边上的草滩上给她寻珠子去了，可能那只持剑的天使没有说错吧，天使也是有好人。

　　林秋站起身来，走到星芦的面前一把将星芦抱住，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谢谢你。”

　　星芦醒来，感受到怀中的温热，便把自己的手臂打开将怀里的林秋抱住，轻轻说道：“妹妹不怕，我知道妹妹经历了很多委屈，我能感受到妹妹的难过，但那是过去了，以后会好的。”星芦用手轻轻拍打着林秋的后背，像抱着一个初生的婴儿。

　　林秋从星芦的怀里出来，说道：“姐姐去把那只审判天使叫来吧，我把事情都告诉你们。”

　　待到弥生二人都上来坐好后，林秋说道：
　　“在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就被族里的大人给带走了，说是被鹿灵选中，要成为森林里的精灵，长久保护森林和族人，爸爸不同意，去找林深族长理论，一连跪在族屋前三天三夜却连林深一面都没见到，绝望之下爸爸把自己的鹿血滴在圣湖里，引鹿灵现世，控诉它的荒诞和森林的无情，却被赶来的族人制服，再后来就没了消息，只是我再也就没见过爸爸和妈妈了，只有我和妹妹林夏，以及两天后一个族人丢过来的两串平安。

　　可是这还不算结束，我和妹妹相依为命五年后，我马上就要成年，森林里的暮鹿成年后就要立马结婚，要嫁给一个可能连面都没见过的陌生人，就是林深口口声声说的繁衍壮大族群，我不要结婚，我不要为了族群繁衍后代，我还要照顾妹妹林夏，她才六岁，离开我她该如何生存下去。

　　我要跑，我跑到森林的西边，想着逃到森林外去躲过这个成年礼，到时我再回来，没在额头上画过鱼青的鹿是不配称为暮鹿的，是族人最为看不起的，但我无所谓，只要那样就没有谁会去在意我了，我就可以继续好好照顾妹妹了，这是我答应过妈妈的。

　　可就在我要跑出森林的时候遇到了你们口里的暗卫，他也有名字，叫桑，他告诉了我森林欠了他和我的东西，他这次来是要森林赔偿的，他会帮助我找到妈妈的去向。再后来的事情就是你们的出现了。”

　　林秋一次性把这些天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如此轻松，她没有带任何情绪说出这些事，仿佛她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除了她脸上从没停下来的眼泪。

　　星芦走了过去坐在了她身旁，握住她的手，把手放到她的怀里，一声不吭。

　　摩加听完后从凳子上站起，右手充血，面无表情得说道：“我去问问那林深老头，这些可是真的，要是真的的话，我要替林秋拆了他的族屋。”

　　弥生也站起身来按住摩加的肩膀，叹了口气说道：“你不要冲动，暴力解决不了任何事情，况且这里还涉及了天使和暮鹿两族的联盟大事，不能因此受到影响。”

　　摩加把弥生的手弹开，缓缓说道：“我不是你们天使一族的人，更不是他们暮鹿一族，我来自西蒙特海湾，那里的人没有欺辱，也没有族群联盟，只有暴力。但我阿爸从小告诉过我，只用暴力才能真正彻底解决暴力。”

　　弥生看着林秋，又看了看星芦，深深呼了一口气，说道：“我和你一起去见林深族长，但是摩加你要答应我要克制，要听我的安排，倘若林秋的经历是实的话，我会为她讨回公道。”说罢就和摩加一同下楼去了。

　　林秋看着这三人，好像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说了句“我也要去”，就和星芦跟着他们一同下楼，往暮鹿一族的族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