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病啊》尺三

1、第一章

　　周末的早上，康和精神病院的活动室里一群看起来奇奇怪怪的人却异常和谐的相处着。

　　“小陈，我听秦医生说今天周茗楷可就关禁闭结束了。”老张头却并没有从陈仔坤的脸上看到他本以为会有的恐惧表情，这让他八卦的乐趣没有得到满足，一张皱皱巴巴的脸上嘴角往下撇了撇，没一会儿又不死心的揪住陈仔坤病号服袖子继续想说什么，却听到活动室门口传来周茗楷格外响亮的唤声“仔仔~~”
　　同样响亮的还有门狠狠撞在墙上的声音。老张头那浑浊的小眼里闪过一丝恐惧，“周茗楷又发病了。”说完没有一丝逗留，扭头就溜走了。陈仔坤心疼了一下活动室的门，抬头冲周茗楷笑。周茗楷的目光在屋里巡过一圈，最终停在陈仔坤脸上。
　　周茗楷一边往他这边走一边跟路过的病友打招呼，被他点名的患者大都抬头勉强的冲他笑笑，心里却希望这货不要记得自己 ，但周茗楷这人一向乐观，再加上正处在躁狂症的兴奋状态让他根本看不出来别人不想理他，甚至还撩了照看患者的小护士，尽管人家根本面无表情，像是早就习惯了他的轻浮。
　　走到陈仔坤面前还在笑着调侃“老张头身体不错啊，没见过他跑这么快啊，尿憋的吧”
　　然后弯下腰跟看着他的陈仔坤说话，“这么多天没见你哥我，有没有想我呀？”低头仔细一看陈仔坤的脸，脸色突然变得严肃，“受伤了？”陈仔坤还没来得及说话，周茗楷就黑了脸，站起来就要拎板凳，一副要揍人的样子。“谁干的”那气势跟一个礼拜前把板凳往陈仔坤身上抡的时候一模一样。陈仔坤赶快一把抱住周茗楷“我自己摔得。是摔的。”脸上的笑容从看到周茗楷的时候开始就一直没落下，：“楷哥？” 眼里满是惊喜又带着些莫名的委屈，却没有一丝对施暴者的恐惧。
　　周茗楷站着喘粗气一副大哥要给受欺负的小弟报仇的样子，旁边的护士已经偷偷跑去叫了医生，周围的病人能感受到情况不妙的都离开了活动室，还有一部分的病友们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周茗楷显然已经不记得是自己揍得了，躁狂症发时发生的事情他经常会记不清，也许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又想起来了也说不定。
　　周茗楷这家伙刚进来的时候就跟正常人没两样，就是话特别多，尤其是躁狂症发作的时候，不管医生，护士还是患者，理他的不理他的，他都跟人家说话，后来看到墙边蹲了一个小伙子，看着也就高中生的样子，什么都不想就蹲人家旁边跟人家聊，周茗楷自己都不记得在那一个人跟人家说了多久话，又说了些什么，总之后来的日子里这小伙就赖上他了，也是后来他才知道他叫陈仔坤，高中刚毕业，抑郁症入的院，那天他也刚入院不久，当时蹲在那里是想撞墙的……
　　陈仔坤一小孩儿，心思特别细腻，他分得清周茗楷什么时候清醒，什么时候发病，也比较能哄的住他。虽然周茗楷没发病的时候也开朗爱笑，见谁跟谁聊，但眼神特别清明。陈仔坤是在他清醒的时候告诉他的，周茗楷听了之后有些心疼这小孩，就走哪都带着他。但躁狂症控制不住，有次发病时大概是实在烦小孩儿跟着，就揍了他。
　　那是他第一次在院内表现出暴力行为，医院没有提前准备，周茗楷又经常锻炼，打伤了好几名医护才被控制住。陈仔坤被打的最狠，也伤的最重。也就是那次之后，看到的没看到的都知道了那个没心没肺的话篓子还是个暴力狂，也就都躲着他跑。
　　之后周茗楷就被封闭治疗了一周多，也就是老张头口中的关禁闭，今天才放出来。可不能再出什么事了。
　　等陈仔坤终于把周茗楷摸顺毛了的时候，秦医生才着急的跑过来，看到活动室里的情况松了口气，抖了抖白大褂的领子迈大步走了过来，看了眼周茗楷的情况，却扭头看陈仔坤：“什么情况啊？”但陈仔坤却并不想理秦时，耷拉着眼把头扭向了窗外。
　　秦时看了不在意的挑了挑眉毛，轻笑了声。护士上来说明情况，秦时听完眼神在陈仔坤和周茗楷之间转了转，轻皱了下眉头。把周茗楷和陈仔坤拉开，又看了陈仔坤一眼，拎着周茗楷的衣领子走了出去。边走的同时还冲身后摆了摆手：“都散了吧，我带他回病房。”就这样大家看着自己以为的恶霸在秦医生手中毫无还手之力。秦医生在大家心中的形象又高大了一些。
　　“秦医生，我没事，刚就闹着玩儿的，我又不是暴力狂。”秦时看出来周茗楷确实清醒了，翻了个白眼丢开了他的衣领，嫌弃的拍拍手，像是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回你屋呆着去。没事别出来，少给我找事。”
　　周茗楷清醒的时候还是识时务的，自然不会跟医生杠，而且他自己也清楚自己最近的情况不太好，打算没事还是不要老出去晃悠，如果他控制得住自己的话。
　　“秦医生，你就不用护送我回病房了，我现在很清醒，秦太医退下吧”秦时看白痴一样白了他一样快走了几步，进了他隔壁的病房。周茗楷本来看秦时一直跟在自己后面还以为他不放心自己，这时只好尴尬的摸了摸鼻头，眼神四处飘忽，看到秦时进的病房的门，一边嘟囔着“什么时候来得邻居？”一边抬步走过去好奇的扒着门框往里看。
　　“呦呵，哪来的漂亮姑娘？伤这么重？”周茗楷看到病床上的人躺在薄被里，身上看不到，单看脸上没有被认真处理的伤，和苍白的脸色也让他都觉得我见犹怜呐，他叹了口气突然站直了腰转头过来，眼里冒着精光，像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一样故作夸张的说：“不会吧，难道你们这里还虐待女患者，真禽兽啊你是”说着抬手指着秦时。
　　秦时看了床上的人半晌，像是终于忍不了周茗楷的聒噪，一支笔冲周茗楷扔了过去，周茗楷刚躲过暗器，就听到几下匆匆的脚步，然后门在自己面前砰的合上。
　　周茗楷低声骂了秦时一声禽兽，揉了揉鼻子回了自己屋。
　　病房里的秦时看着床上的人慢慢睁开了眼睛，是与刚刚的脆弱的病态完全不同的阴狠和暴戾。
　　周茗楷自那天之后一直乖乖的在屋里呆了一周，只有陈仔坤偶尔会去找他，几天里他都一直很清醒，对他陈仔坤也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差，但陈仔坤知道周茗楷和以前对他不一样了。周茗楷现在叫他仔坤…
　　陈仔坤在听他胡天海地的瞎扯的时候又听到一声仔坤。
　　“楷哥，”他忍不住打断了周茗楷的话，抬头笑了笑说：“你怎么不叫我仔仔了？”
　　周茗楷愣了一下笑道：“把‘仔细’的‘仔’念成‘旺仔’的‘仔’，我现在清醒着呢，不能让老张头笑话。”
　　陈仔坤看着这个总笑的没心没肺的男人，他就是怎么都对他反感不起来，他抿了抿唇丢下句“我先走了。”便逃也似的离开周茗楷的病房。
　　等听到房门关上之后，男人才收起了嘴角轻浮的笑，看着窗外的公路，夕阳的光打在他的侧脸上，眉头紧蹙在一起，额前的碎发在眼上打下一片阴影，他觉得有一把火在烧着他的胸口，让他莫名的气闷烦躁。
　　他自嘲的牵了下嘴角：“我他妈自己都在深渊里，拿什么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