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世》一叶之扁舟

4、留守儿童

　　教室里闹哄哄的，二年级那列的学生都伏在桌上抄写生字，时不时会被一年级这边吸引着注意力。一年级这列入学第一天，虽然都规矩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但似乎还不知道要保持安静，嘴上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南陌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妈妈的身影，看着爸爸妈妈和老师说了几句话，便急匆匆的准备离开了。他看到爸爸妈妈回头看了他一眼，“妈妈，爸爸。”南陌轻声向他们喊着，但是父母刚撞上他的目光便急忙转头了。
　　老师回到教室里，准备要面对这一群生龙活虎的新生了。
　　“安静下，我们一年级的准备上课了。”前排叽喳的麻雀声停了下来，但是后排马上又开始了新的一轮叽叽喳喳。
　　对于这一大窝嗷嗷待哺的鸟儿，老师只得先放着让他们自己再扑腾会，去看看二年级的学生生字抄写的怎么样了。
　　南陌看着父母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心里开始慌张，从教室后门溜出去，沿着来时的路追赶。
　　来的时候是一条向上的上坡道，回去对于南陌来说就是一条向下陡峻的下坡路。
　　他跑了好久但是都没有追到父母，南陌越跑越着急，脚下打滑从下坡路滚进了小溪边。
　　摔下溪里的一瞬间，南陌是晕乎乎的，呛了几口溪水，全身湿漉漉的爬起来，坐在路边咳嗽。他从小很少哭，不是爱哭的孩子。哪怕摔的一身狼狈，后脑勺被石子磕到流着血也忍着痛。但是找不到父母却让他伤心的哭出了声。
　　“小朋友怎么了，摔到溪里了吗？”一个五十岁的男人闻声过来，左手夹着纸卷的香烟，右手牵起坐在地上的南陌，细细的打量着。
　　男人是村里的一名单身汉，身材矮小，最醒目的是左边脸都是烫伤留下的疤痕，所以村里的小朋友看到他都会害怕的跑开。
　　“妈、妈...”南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嘴里却喊着妈妈。
　　“你找妈妈呀，叔叔带你去找去。”
　　南陌不喜欢陌生人牵着他，却使不上劲把手从这个叔叔的手里挣脱出来。
　　“叔叔带你找妈妈呀，你看你头都摔流血了。”男人拽紧了南陌的手，半拖拉着他走。
　　被人强制拖着走的感觉很难受，而且走的是回家相反方向的路。南陌整个人都在抗拒着往前，但是又挣脱不开，“不要，我要回家。”他着急的叫着。
　　“南陌、南陌。”身后传来艾斌的喊叫声。
　　男人停下脚步，意想不到又一个孩子的出现。
　　“南陌，姨妈在找你呢，你怎么在这？”
　　“小叔叔。”南陌趁男人放松了抓着他的劲，挣扎开跑到艾斌身旁，他的出现对于南陌来说简直是救星。
　　“你这是怎么了，哎呀，后脑勺都留血了！”
　　“他摔进溪里了，我正打算带他回去包扎伤口呢，但是他好像很抗拒的样子。”男人很是难为情。
　　“没关系，我姨妈刚好来找他，我带他回家包扎就可以了。”
　　艾斌牵着南陌的手腕离开，南陌很感激艾斌的出现，刚才那瞬间的恐惧烟消云散，哪怕现在一身狼狈，跟在他的身后却是满满的安全感。
　　“回去小心点啊，别再摔着了。”男人目送着两个孩子的离开。

　　南陌家门前早期是一块空地，南陌的爷爷正在挥舞着锄头开垦出来，他想多种些南陌爱吃的瓜果蔬菜。
　　“小叔叔，我害怕爷爷会生气。”他俩看到爷爷就在家门口的菜地里，没法偷偷溜回去。
　　“别害怕，我在呢，你躲我身后来。”
　　“姨丈。”艾斌轻声叫唤道。
　　“嗯。”南青山闻声停下锄头转过身来，看到南陌一身湿漉漉的，裤脚还淌着水滴，再细看他脑袋上的血，“上学第一天，怎么搞成这样的？”
　　“他不小心摔进溪里了，我带他回来包扎下。”
　　“夏银、夏银，快看你孙子成了什么德行了！”南青山冲着房子里嚷嚷道。
　　“来了，怎么了啊？”出来的是一个短发的老妇人，一头短发已经留了几十年了，个头不高，但是有个圆鼓鼓的肚子。
　　“哎呦喂，宝儿，这咋搞的，上学第一天就搞成这样，你爸妈这前脚刚走呢...”
　　“奶奶，爸爸妈妈去哪了？”南陌想起自己怎么都追赶不上的爸爸妈妈。
　　“没有去哪，快跟我回家包扎下。”发现说漏嘴了，夏银赶忙转移话题。
　　奶奶心疼的把南陌带回家简单冲洗干净，用纱布包扎着止血。
　　“还好不严重，村里没有诊所，要不然还得往乡里跑。”夏银把南陌的小脑袋缠了好几圈纱布。
　　“我是想去追爸爸妈妈才摔进溪里的，奶奶，他们是不是不要我了。”比起伤口处传来的隐隐疼痛，一向怕疼的南陌已经顾不上了。
　　“说什么傻话，爸妈是去外地挣钱去了，我这鸡鸭还没喂呢，你今天就待在家里，别到处跑了，艾斌一会回去上课，把南陌的情况和老师说下，过几天好点了我再送他去上学。”
　　“我知道了，姨妈。”艾斌乖乖应道。
　　“我灶台里煮着鸡饲料呢，你们帮我看着火，小心点儿啊！”夏银提着桶里装好的鸡饲料匆匆的走了。
　　农村里每家每户都会养几只鸡鸭鹅，隔一段时间会用地瓜叶、黄菜叶和平时的剩菜剩饭米汤煮一大锅，再搅拌着米糠成饲料。
　　艾斌看着灶台大锅里噗噗冒出的热气和泡泡，回头看到南陌坐在灶台下火堆前的凳子上，脑袋缠着一圈白色的纱布，但是火光却映红了他的脸，似乎要从他的眼睛里窜出来。
　　“小叔叔，爸妈走了，只剩下我和爷爷奶奶了。”南陌委屈巴巴的，对于七岁的他来说，父母无论出远门做什么，但是都是离开了他。
　　“南陌，我们村里不是也很多人的爸爸妈妈也出远门打工挣钱去了吗？”艾斌摸了陌他的脑袋，像个小大人一样安慰道。
　　“所以我像他们一样，变成了大人们嘴里说的留守儿童了。”南陌喃喃自语，“没有爸妈的孩子像根草，嗯，我现在是一根狗尾巴草了。”
　　“哈哈哈哈，为什么是狗尾巴草。”艾斌被他自比狗尾巴草逗乐了。
　　“因为这漫山遍野最多的就是狗尾巴草了，我是草也不希望孤零零的。”
　　“你不要害怕孤单一个人，以后我陪你玩儿。”艾斌像个小男子汉一样许诺道。
　　南陌抬头看着艾斌，从他的眼里也看到了和火堆里一样炽热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