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三班》一只春天的熊

9、小测奇遇记

　　No.1
　　不知不觉间，开学已经一周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都摆在了明面上——入学考。
　　为了不让进入高中的第一次考试成绩过于难看，军训期间我就已经开始熬夜奋战，可知识就是不进脑子，上过一次厕所之后我才相信知识使人饱腹这句话是句真理，因为从厕所出来以后复习过的全忘了。让临时抱佛脚的我，被佛祖连踹了好几脚。
　　我怎么就天真到觉得几天的复习时间足够回顾扔了一个假期的知识呢？
　　最后在我伏在书桌上不知道是第几次睡过去后，隐约听见我妈欣慰的声音：“瞧这劲头，是奔着清华北大去的架势啊！”
　　这话吓得我一机灵，赶紧爬到床上睡觉。
　　我可不敢给她树立这个信心。

　　No.2
　　考场座次按照入学成绩分布，我被分在了五班，同考场的还有罗阳、郭子睿和方伊伊。竟然还有郭子睿和方伊伊！
　　果然人不可貌相。
　　早自习结束后，我扛着一书包复习资料呼哧呼哧地往二楼爬，反观另外三人，只带了两袖清风和几支笔。
　　五班的同学还在清理教室，我们四个门外汉只好站在走廊里面朝不同的方向放空，互不打扰。
　　然后就被打扰了。
　　“可以啊郭子，”来人调侃：“左青龙右白虎中间夹你个二百五。”
　　“滚蛋。”郭子睿一脚踢过去：“你环肥燕瘦当陈世美的时候我可没挤兑你。”
　　两个人很快扭成一团，攻受难……是胜负难分。
　　“这谁啊？”方伊伊问。
　　“孙源浩，我们初中的。”罗阳好奇：“你没见过？”
　　方伊伊摇头，没有。
　　这时眼前的战况胜负已分，郭子睿一通乱拳擒拿住了孙源浩，“啧啧啧”个没完：“区实验每年能有几个来十一中啊，今年全让你们几个赶一块了。”他松开手下败将：“他、林盛、陈宏宇不都是你们学校的。这不，说曹操俩曹操就都到了。”
　　林盛是谁？
　　陈宏宇又是谁？
　　“你怎么认识林盛？”方伊伊突如其来的警惕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问题倒是没毛病，但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两个人名，她却只挑了一个问。
　　“这你就不懂了，哥跟你说啊，这篮球场就是男人的交际场。”

　　No.3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区实验是组团来的。”郭子睿感慨。
　　走过来的两位曹操，右边的显然更帅一些，左边的孟德看上去十分慵懒，他一手插着裤兜一手拎着校服外套随意的搭在肩上，闲散又端正。对于陌生异性（也就是我）投去的目光，他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反倒是我怪不好意思的。
　　走近以后，右边的帅哥跟郭子睿打过招呼之后又向方伊伊点点头，接着拍了拍罗阳的肩膀以示问候，最后看向我……
　　我是他不认识的人。
　　这让我有点不平衡。
　　左边的人也是同样的流程，只是略过了方伊伊，方伊伊也从他身上移开了目光。
　　“妇女之友？”他调侃。
　　郭子睿放声大笑，彻底坐实了左拥右揽浪荡公子的名号，只是刚笑几声就被方伊伊一巴掌拍没了声：“笑什么笑，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一口的好牙。”
　　嚯！这一掌的震慑力堪比火烧赤壁，两位曹公连地板都还没站热乎就慌不择路地原路返回了。
　　“他们也是贵校的帅哥？”我问罗阳。
　　他似乎对我的好奇十分鄙视，但还是说：“右边的是陈宏宇，左边的是林盛。”
　　末了补充：“就是刚刚提到的那两个。”
　　你们还真是组团报的十一中啊？我心想，还是组了个男团。

　　No.4
　　在课间大饱眼福过后，我死而无憾了。
　　监考老师抱着试卷走进教室，在强调完考试纪律后，下达了“把与考试无关的东西放到外面”的最后指令。
　　每当听见这句话，我都很想把自己也扔出去。
　　铃声一响，试卷海浪般席卷了整间教室，我几乎要溺亡在这场层层波涛的数学浪潮中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罗阳就在我右边，答案若隐若现，相距不过半米。就在我准备奋起直追意图搭上他这艘顺风船乘风破浪时，这货一浆拍了我一脸水——他翻页了。
　　我心都碎了。

　　考试时间过半，绕是我绞尽脑汁也没办法再强迫自己去算那些我根本看不懂的题，我的无所事事与周围的奋笔疾书格格不入，我像被隔绝在了人群之外，可我依然埋着头和试卷死磕，只是为了看上去比较合群。
　　就像暑假，我在超市门口等我妈，当我看到许多同龄人背着书包从摆着“初升高补习强化班”牌子的教育机构出来的时候，我立马表示我也想报名。
　　绝对不能被落下，这是我当时的想法，我要合群。
　　可当我真的牺牲了假期时间坐在那家教育机构的教室里昏昏欲睡时，我唯一的念头只有真佩服这些人啊。
　　佩服他们永远都清楚自己处在什么位置上，对未来有明确的目标，佩服他们的人生永远充满斗志。
　　我呢？我就是逛个超市都忘记带钱还等着大人来救急的弱智儿童。
　　想到这，我无奈的放下了手中的笔，不装了。
　　无聊之中我抬头环顾了下四周，头挨头坐着的都是新面孔，放眼望去，大家都深埋着头暗自较劲，我妈说的没错，把你从独木桥上挤下去的时候没人会手下留情。
　　我觉得我要被他们落下了。
　　三年前坐在这间教室里的人也会有这样的感觉吗？他们走过独木桥以后去了哪里？是对到来的自由生活跃跃欲试还是对已经脱离的高中松了一口气？在同一个地理坐标上，我们覆盖了他们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那三年后又会是谁坐在这里重复着和我一样的经历呢？
　　那时候我又会在哪里，我会被想起来吗。
　　我不知道。
　　窗帘卷着风飘进教室，我无意间瞥见了坐在窗边的方伊伊。
　　在夏风热的吻下，她早就趴在比脸还干净的试卷上睡着了，梦中时不时砸吧砸吧嘴，无比香甜。我先前被激发出来的颓败感，此刻平衡了一些。
　　果然啊，人总要靠着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心态，才活的轻松。

　　No.5
　　整整一百二十分钟，我将数学这道佳肴彻底考熟了，从里到外，娇娇嫩嫩。
　　下午第一场是英语，午休的时候教室里出奇的安静，每个人都看着手上的复习资料垂死挣扎。
　　“英语作文写不出来怎么办啊……”小瑜十分头疼。
　　郭子睿趴在桌子上玩着笔：“硬凑呗。”
　　“28个英文单词排列组合怎么凑也能凑出一篇了吧。”他说。
　　罗阳疑惑的看向郭子睿，方伊伊也从词典里抬起头来，我看看罗阳，又看看方伊伊，最后用了一个午休的时间才说服郭子睿英文单词真的只有26个。
　　末了，他认命的趴在桌面上：“我还是照着阅读抄得个卷面分吧。”
　　接着就把资料课本一股脑收起来，准备迎接下午的屠杀。也许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体会到了他缴械投降时的无助。
　　但比起数学，英语对我来说简直小菜一碟，可是接下来连考一天半的物化生直接将我捆进了屠宰场。最后一场是物理，考试的铡刀落下时我眼睛都没来得及闭，死不瞑目。
　　终于，一切归于平静。
　　方伊伊边打哈欠边出考场边安慰我，小测而已，何必认真。说这话时她脸上还带着睡觉留下的红印子。
　　不等我从考场上极其压抑的氛围里脱身，六班班主任王勇跟阵风似的忽而从面前刮过。
　　“老师好！”我们几个赶紧立正问好，他朝我们点点头，接着又变了张不耐烦的脸冲他身后的男生喊：“你别有事没事就来我们班找何洛！”
　　我这才看见一路低着头跟在王勇身边的女生和尾随在她身后的男生。
　　“老师，我真是来找你的，你至于去哪都把她带着吗！”男生看上去十分委屈。
　　“万宇轩？”罗阳看着这场闹剧小声嘀咕。
　　我们纷纷看向他，求知若渴，求解心切。
　　罗阳耐心的科普：“那个男生好像是我的小学同学，但是太久没见，我不大确定这个人是不是他。初中那会听说他天天在校门口跟人约架，还打残过一个，嘶。”他吸了口气。
　　几句话听得我胆战心惊。
　　“我不带着她，什么时候被你拐去九班都不知道。”王勇这会儿语气缓和了不少，竟然还跟罗阳口中的小恶霸开起了玩笑。
　　我发现，听说这个词真有意思，在无形中就把一件未经证实的事赋予了十成的信服力，罗阳听别人说，我们听罗阳说，别人又听我们说，人人都未知全貌，人人的说辞都有失公允，但人人都言之凿凿，一件事就这样在听说中传开了。
　　听说万宇轩是恶霸，听说还是扛着钢棍身配砍刀叼着小烟带着小弟在校门口堵人的那种，帮派嘛，暂属东升社吧，毕竟足够穷凶极恶。

　　“怎么可能，”少年笑着扯皮：“如今我也算是半个六班人了，就不能别防贼似的防我啊。”
　　“少跟我套近乎。”
　　王勇似乎并不是真的讨厌这个万宇轩，在我看来，连言语间都透露着他对眼前少年人的打趣。而万宇轩呢，好像也并没有听说里说的那么不可亲近，反而有些……可爱？
　　“早晚都要进夫家的嘛，你看你还舍不得了。”
　　说完，他看了女生一眼。
　　跟在一旁的那个女生虽然没说过一个字，可她脸上的红晕已经代表了一切。
　　我忽然有点羡慕她，才开学一个星期，就遇到了一个灿烂又坦荡的男孩。
　　然而，眼下我遇见的一个话不投机半句多，一个满脑子都是函数电荷方程式。

　　No.6
　　一到教室我就泄了气，听着前后左右边对答案边捶胸顿足，一会因为蓄水池容积，一会因为氢氧化钠，听得人心烦意乱。
　　我伏在桌子上一动不动，脑袋里像是被抽走了什么东西，空荡荡的，许是为数不多的脑细胞全部战死在了这场小测当中。
　　我问方伊伊：“你说，当初牛顿头顶上怎么就不是颗榴莲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