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三班》一只春天的熊

2、命运的齿轮

　　你们算过命吗？就是那种算前烧香敬神，算时神神叨叨，算完还意有所指的，我妈就信这个。
　　可作为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新世纪青少年，虽然有怕什么来什么的玄学体质，但本人却始终坚称要相信科学，直到星座学破世而出。人嘛，都是对生活一边抱怨一边心存侥幸，才会把仅有的可能性寄于玄学给出的答案，好像只要这样才能为那一点点的不甘心画上句号，安慰自己，看，这都是命。
　　没人逃得过玄学的魔力。
　　我第一次算命是中考那年。
　　那年算命先生说我今年的分数极有可能是有史以来最高分，我妈乐呵呵的信了，全然没把后半句放心上。我却听得清楚，他说但万事有度，分数过高不一定就是好事，过满则溢，得不偿失。
　　事实证明，一句话里，转折后的内容才是重点。

　　我的人生就这样被算命先生撕开了一个角，藏匿在蒙布下的命运齿轮从这一刻开始转动了。

　　No.1
　　我最终考了698分，加上实验分总分728分，照往年高中的录取分数线来看，我一只脚已经在市实验校门内了，算命的果然有几把刷子。
　　都说天机不可泄露，不知道是不是泄露了天机的原因，我没能笑到最后。
　　这还要归咎于今年本科录取率最高的育才。
　　不同于屹立七十年之久的市实验、五中和五十年之久的十一中，建校仅三年的育才今年以全市最高的本科率送走了自建校以来的第一批毕业生，导致育才录取分数线比往年高了整整二十分，打乱了市实验独大，其它三校制衡的局面，以己之力带动各校录取分数线生拔了十多分。
　　结果可想而知，在这场兵荒马乱的独木桥争夺战里，我看着千军万马从我身边飞驰而过却无能为力，作为普通初中里普通家庭成绩普通的孩子，我只能安慰自己，这都是命。

　　第一志愿落榜，第二志愿轮空，最后我去了十一中。
　　我至今都记得确认志愿的那个晚上，我妈黑着脸，比嫁给我爸那天还难受，我爸则一根接一根一包连一包地抽烟，整整一晚都没说话。
　　可能唯一长舒一口气的只有我自己。
　　其实，我想去十一中。
　　我有去十一中的理由。

　　No.2
　　报道第一天，我对教育大省的高中人口密度有了直观的感受。
　　在分班大榜前，吱哇乱叫的新生和形色匆匆的高二高三学长姐交杂在一起，人头攒动，很是壮观，数不清的男生女生从我身边经过，空气中弥漫着青春的汗臭味。
　　我站在门口伺机而动。
　　似乎每个人都会在分班榜前都会逗留，我看到有个皮肤略黑的女生面对着红榜略过一行又一行一班又一班的名字，最终停在高一九班那一栏，看了又看，神色黯然。
　　还有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男孩歪着头偷瞄着他斜前方的女生，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大概是极温柔的。
　　有两个学长姐并肩走着，女生手舞足蹈的讲着假期发生的事，男生安静的听着，时不时点头回应，眉眼弯弯。
　　我好像窥见了这所学校里的许多秘密。
　　关于高中，与它有关的传说太多太多。传说里的每件小事，每个眼神都可以串联成一个完整的故事，这些故事很多人都期待过，经历过。后来，故事里的人都长大了，可从没有人告诉我，这个故事的结尾是怎样的。
　　我收回目光，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伤感。

　　No.3
　　我正盘算着怎么省时省力地挤到分班榜跟前，一个不留神就被卷入了人潮中，淹没在茫茫人海，貌似拿的还是炮灰的角色。
　　推拉碰撞间，“啊——！！！”的一声震天吼在我头顶炸响，震得周遭鸦雀无声。
　　我心有余悸的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疼得呲牙咧嘴五官扭曲的脸。
　　小伙子不咋帅啊。
　　第二个念头：我也没用多大力啊，看表情还以为我剁了他一根脚趾头。
　　第三个念头：这人不会碰瓷吧？
　　不咋帅的小伙子快疼哭了：“我的鞋……”
　　我顿悟了。
　　By the way，凡是被踩了脚大叫“我的脚”的人，可能真的只是被踩了脚，但大叫“我的鞋”的人，虽然是被踩了脚，但终究不只是被踩了脚。
　　我低头去看，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是我第一次对叉号抱有期待。
　　然而鞋面上是明晃晃的大对号。
　　我揪着心地在原地听候发落。如果他要追究，那我只能让他在我361°多一度热爱的鞋面上踩一脚了。
　　一秒过去了。
　　两秒过去了。
　　……
　　第五秒他突然把毛茸茸的脑袋凑到我眼皮底下晃了晃：“你别这副表情啊。“
　　他哭笑不得：“别人看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我垂着脑袋，耳朵烧得滚烫。

　　No.4
　　找到班级从人群中全身而退的时候，我的脸上还挂着那抹不知为什么而起的潮红。
　　路上遇见的生面孔都像无头苍蝇似的各自摸索着自己该走的路，也不知道擦肩而过的谁会是谁的三年。
　　直到围着校园转了两圈才摸清了校内结构，找到了高一三班的教室。有意思的是，从走廊另一头走来的人看见我时惊讶的张大了嘴。
　　两个陌生人在半小时内重复相遇的概率是多少呢？
　　他诧异了半天，才想起来打招呼，说，好巧啊。
　　我尽量不去看那只被踩黑的白鞋，回到，是啊，好巧。
　　他依然诧异，你在三班？
　　我答，是啊，我在三班。
　　我问，你也在三班？
　　他答，是啊，我也在三班。
　　然后我们陷入了沉默，我干巴巴的看着他，他也干巴巴的看着我。
　　再然后，我们都笑了。

　　No.5
　　我们都笑的结果就是开学第一天在高一三班门口站着两个面对面傻笑的人。这个诡异的画面被一个从教室跑出来的女生打破，她带哭腔朝电话那头的人嚷着要转九班去。
　　熟人啊，我心想，这不就是刚刚在分班榜前黯然神伤的黑皮girl吗。
　　与此同时，我身边的男生发出了感叹：“缘分啊！”
　　“是啊，”我耳朵又开始发热：“我们还真是有缘。”
　　他愣了一下，笑容逐渐变得尴尬：“不是说你，是我和她。”
　　我没说话，镇定的收回笑意。
　　按照今天的剧情线分析，事情发展到现在我大概摸清了故事梗概。我，作为本书第一人称的女主角，在今天命运般的邂逅了长相平平目前看来没什么魅力的男主角——……
　　不知道叫什么。
　　但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遇见的人会让你的人生产生怎样的变化。
　　比如在她出现前还是女主的我，在她出现后成了炮灰。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没有人会是永远的主角，哪怕用第一视角叙事，也会有很多个“如果我是谁谁谁就好了”的瞬间。
　　即便如此，炮灰也肩负着推动主线发展的人生任务，于是我扛起剧情线，把男主角拉到一边问：“那你怎么不打招呼？”
　　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我是认识她，但我不知道她认不认识我。”
　　末了又补充：“她应该不认识我。”
　　说完像被发现似的，夹着尾巴溜进了教室。
　　感情这兄弟不仅不是主角，拿的还是苦情男配的剧本啊！

　　No.6
　　男配角前脚刚走，后脚我就被叫住了。
　　“马惟希？”
　　“郭子睿！”
　　这回是真熟人。
　　我和郭兄弟是处了四年的初中同学，这位兄台也是个炮灰，感情经历挺惨的。
　　初中四年，苦追了三年的女神在最后一学期转学去了北京，只给他留了一张没写联系方式的同学录，寄语更为敷衍，写的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偏偏郭子睿信了这八个字，苦哈哈的学了一年，立誓要冲向北京拥抱女神再续前缘。
　　可生活总是拿现实锤击理想的钟，震耳的钟声叫幻想，回荡的余音叫痴心妄想。
　　郭子睿一直以来的理想是站在北外的门口和女神相拥而泣，现实却是他站在十一中高一三班的门口和我面面相觑。
　　“你怎么在这？”
　　古今中外有那么多用做say hello的开场白，我却没脑子的选中了这句。
　　他像看智障一样看着我，丢下一句“求学”就把我晾在了门口。
　　我撇撇嘴，跟着走了进去。

　　No.7
　　“这儿！”
　　男配见我进来，激动地双手并挥，上次见这个动作，还是去动物园参观猩猩的时候。
　　他干嘛对我这么热情？
　　这难道是配角之间的惺惺相惜？想到这，我心头一热，也振臂高挥，热情地朝他走去。
　　谁知郭子睿快我一步，一屁股坐下：“你来挺早啊。”
　　我挥动的手僵在半空。
　　此时男配嘴角颤动，仿佛整个面部的肌肉都在极力的压着即将上扬的嘴角，明显将我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为了不让自己尴尬的太明显，我顺势做到了他们后面的空位上。
　　今天第二次了。
　　我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自作多情的臭毛病？
　　“你看见我很激动？”他问郭子睿。
　　……
　　故意的。
　　绝对是故意的。

　　No.8
　　教室里陆陆续续又进来了不少同学，大家都是随便坐，然后四面八方地打招呼。我安静的听着钻进耳朵里的对话。
　　“我叫郭子睿，这是罗阳，你叫什么？”
　　郭子睿前方的人回过头，笑的憨厚，我叫徐建国，名字是我爸翻着新华字典取的。
　　我撇撇嘴，就这名，还用得着翻新华字典？
　　徐建国的同桌也扭过头来，笑的更憨厚，我叫王新华，嘿嘿。
　　这名字是真不用翻。
　　“你俩名字既有国又有华，家里祖上没几个革命时期的爱国志士都起不出来这名儿。”
　　郭子睿说完，四个人都笑了。
　　我忽然很羡慕男配角有郭子睿这样的社交天才做同桌，自己一个字都不用说，东南西北的人就都认全了。
　　反观我所在的这个安静如死海的角落，左边的同桌像蒙娜丽莎似的端坐着发呆，右边的同桌不知所踪，与周围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
　　就在我举目四望，无聊至极的时候，刚才出门打电话的女生回来了，她冷着一张脸带着我不好惹生人勿近八个字坐到了我旁边，气压低的可怕。
　　我忍不住朝她多看了一眼，她敏锐的捕捉到了我探寻的目光，忽然笑了。
　　我叫方伊伊，她说。
　　后来当方伊伊问起我对她的第一印象时，我就想到了这天。
　　可我不能说见她的第一眼只是好奇她的肤色是不是天生的，于是我说，觉得你好高冷啊，也不跟我说话。
　　但你对我笑了，我就很喜欢你。

　　No.9
　　在与方伊伊迈出了交友的第一步后，我一鼓作气，转向左边的女生。
　　你好呀，我说。
　　你，你好。她大概没猜到有人会主动跟她说话，被吓了一跳。
　　我，我叫刘洁瑜，你可以叫我小瑜。说完顿了几秒又补充，我初中的朋友都这么叫我。
　　我点点头，发现她有点傻里傻气。
　　“你们呢？”小瑜问。
　　“她叫方伊伊。”我说。
　　方伊伊象征性的点了点头。我忽然意识到此刻我扮演起了郭子睿的角色。只是不等我自我介绍，小瑜像想起什么似的，直接越过我这个中介，问方伊伊：“你叫方伊伊？区实验的方伊伊？”
　　“你是区实验的！”郭子睿突然回头，看上去十分激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也是区实验的，但下一秒我就知道他为什么激动了。
　　他拍了拍同桌，说，你俩校友啊。
　　这时本该拍案而起的男配角却面无表情，好像没听见似的：“嗯？和谁？”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副漫不经心绝对是装的，直绷的耳朵早就出卖了你的严阵以待好吗。
　　郭子睿指着方伊伊：“她。”
　　当事人慢悠悠转过身来的动作都可以当慢镜头了。
　　装吧你就。
　　“我是罗阳。”他说。
　　方伊伊点点头：“我认得你。”
　　我又顿悟了。
　　原来这唱的是一出逆袭记啊！
　　原来如此，原来如……
　　突然，逆袭的男主角毫无征兆地转头看向我：“你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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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从去年到现在，忙了很久自己的事情，当回过头来重新看过去写下的字句，发现又有了很多新的想法。所以决定调整大纲和故事线，重新出发，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