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叛臣》名落长安

5、五、宫人

　　齐叛宫寂静的庭院中，一阵阵闷沉的哀痛声似是从正殿中传出，又似是从远方传来。因为隔得太远，那声音听起来其实并不大，可却仍能让人听出其中难以隐忍的痛苦。
　　而那声音，也是这庭院中宫人们所再熟悉不过的。那常常是温润又温柔，却又平淡至极的声音，总是会在那人到来之后失去往常的平静。

　　可是宫人们面上没有显露任何表情，没有人流露一丝常人该有的同情或怜悯神情，仿佛司空见惯平淡无奇，仿佛漠不关心，又仿佛根本没有听到。

　　一阵过后，房间内的声音渐渐停息，不一会儿，他们陛下从房中走出。他的面容、神情、衣冠，依然如来时那般工整、威严、一丝不苟，好像房间里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他们刚刚只是下了下棋，品了品茶。

　　宫人们向着年轻的帝王俯身行礼，他们陛下向后招了招手，随后大步走出宫门。宫人们像是得到什么旨意一般，纷纷开始忙碌起来。
　　他们面无表情机械般地进进出出，备热水、备衣服、备药，熟练而又有条不紊地进行。

　　宫人们将东西准备好之后，便轻车熟路地进入了密室。一眼入目的便是他们趴在地面上昏迷不醒的公子。他身上的白衣已经变成碎片，丝丝缕缕挂在身上，散落在地上，白色的衣片被片片红色沾染。
　　他的身上，密密麻麻遍布着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伤痕，有的鲜血尚未凝住，有的已然结痂，也有已经痊愈的深浅疤痕。
　　身旁是凌乱地被丢弃在地上的鞭子。

　　宫人们用热水帮他擦拭身子，用陛下命太医院专门为他们公子配置的快速止血的药膏涂抹伤口，然后为他换上刚准备的那件崭新的里衣，整理好散乱了一地的杂物。
　　收拾完了一切，几个太监将他们公子抬出密室，扶到房间中的大床上，接着有宫女端来一碗汤药，轻轻给昏迷的人喂下。
　　这汤药稍稍有些止血镇痛、助眠养身的效果，服下去可能会睡得更安稳些。其实若是他们公子醒着，是绝不肯喝这些汤药的，可若没有这些汤药，他们公子大概早就熬不过来了。

　　这些宫人们机械般地做着这些事情，没有任何人脸上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因为他们温润却孤傲的公子，不需要这种同情，也绝不希望看到这种神情。所以他们面无表情，所以他们视若无睹，所以他们漠不关心。

　　待次日他再次在床上醒来，依旧是一身白衣，一身清冷温润，自顾自地下着棋。
　　虽然知晓他曾经在黑暗中痛苦绝望到声嘶力竭，知晓他干净的白衣下是如何的伤痕累累，知晓他每个优雅动作会牵扯出多少疼痛，但他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心照不宣地互相自欺欺人。

　　不，没有欺人，也许原本就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