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无声映竹痕》菀泠尘

4、集市

　　时，南宫府中。南宫竹痕着一袭水蓝软烟罗裙，发髻上略插几只钗，立于廊上，挑逗着笼中鸟儿，微风拂过，墨发随之飞扬。她正玩儿得出神，耳畔便传来丫鬟的声音：“小姐，文少爷来了。”听闻此言，南宫竹痕芊手一怔，幽怨渐染眉梢，扔下手中草芥，轻抬藕臂摆了摆手，轻叹口气道：“他怎么又来了？罢了，就说我不在。”话音刚落，耳畔却又想起熟悉的嗓音：“怎么？竹痕妹妹果真这般不愿见我？”这声音似是银针般刺在南宫竹痕身上，南宫竹痕身子微僵，缓缓侧身看去，不远处站的不是旁人，乃是她意料之中的文杰。南宫竹痕忙扯出略带尴尬的笑容解释道：“没没没，文表哥你听错了，我怎么会不想见表哥呢？表哥今日怎么有空儿来找我？” 文杰倒是并无责备之意，只是温笑着走上前去，抬手摸了摸南宫竹痕的头发：“这不是想你了。正巧今日无事，想着你总憋在府中定是无聊，便来寻你，想带你去集市逛逛。”闻言，南宫竹痕的眼中闪过一抹亮色，她虽是不大想见文杰，但若是能出府逛逛，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自那日灯会后，她在这府中待了多日，感觉要发霉了一般，早就盼着能过出府转转，如今有这机会倒是正好，起码文杰带他出去，南宫将军自是不会反对的。南宫竹痕朱唇微扬，白皙的脸上漾起笑意：“真的吗？正巧我近日在府中无聊的紧，那文表哥，我们快走吧。”
　　二人并肩漫步于集市中，暖风拂面吹动杨柳依依，窸窣人声夹杂鸟鸣啾啾萦绕耳畔，南宫竹痕心下兴奋不已，一双宛若星辰般璀璨的眸子四下流转，或许连她自己尚未发觉，在她心底存留一丝期盼，期盼能见到那日灯会所见之人。你今天不用忙吗？怎么有时间陪我出来逛集市了？南宫竹痕余光瞥见紧跟在她身旁的文杰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南宫竹痕不知为何，只觉一阵凉风吹过，侧眸朱唇轻启，略带尴尬的声音从朱唇皓齿中传出：“呃......你陪我逛集市，不会打扰你正事吗？其实......你若是有事要忙也.....”南宫竹痕话未说完，便被文杰温润的嗓音挡了回去，只见文杰温笑着看着慕容竹痕：“无妨，陪你便是正事，我再忙，也要抽出时间陪你啊！”南宫竹痕一时语塞，她本想说若是他忙便不必陪着自己，想要接机将他打发走，可这下，正欲出口的话活生生被噎了回去。
　　这文家大少爷暖心表白！若是换一个人听到这话，定会感动地泪如雨下，可此话到了南宫竹痕这儿，便只觉得俗不可耐，不仅丝毫没有半分感动，还觉得有一丝厌烦。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南宫竹痕只想着一个人好好玩玩，可如今多了这么一个人走到哪跟到哪，好像尾巴似的，顿时觉得不爽极了，只是毕竟是文杰带她出的府，若是这般不顾一切将人甩开，难免有卸磨杀驴之嫌，这般小人行径，南宫竹痕自是不屑于此的。可出府的机会本就不多，若是就这般毫无趣味地闲逛一番，还要被人形影不离的跟着，当真是白白辜负了大好时机，怎么说也要想个两全之法，即不伤害文杰，有可玩得尽兴。黑白相间的瞳仁于眼眶中不着痕迹地“咕噜”一转，一计便涌上心头。南宫竹痕扯动朱唇漾起一抹笑容，柔声道：“那个....文表哥，我好像有些饿了。记得西街的姜家点心铺做的蛋黄酥可谓一绝，现下倒是想吃了！你帮我买来一些可好？”虽说这只是将文杰打发走的托词，可当下确实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文杰向来对南宫竹痕有求必应，如此一来，即不伤人亦可达到目的。
　　听闻南宫竹痕想吃点心，文杰必然要满足她，故而温笑着点头道：“那竹痕在这儿等我，我快去快回。”见南宫竹痕点头应下，文杰抬手摸了摸南宫竹痕头后便离开，可还没走几步，却又不放心地驻足回头嘱托：“记得等我，千万别乱跑，这集市乱的很，小心别走丢了。”在南宫竹痕再三保证自己不会乱走去，文杰方才转身离去。看着文杰的背影渐渐没入人海，南宫竹痕方才长舒了一口气，唇角漾起轻松笑意，心下暗叹着，这下终于可以自由了，没人跟着的感觉真好！
　　南宫竹痕闲逛于集市上，一双似星辰般璀璨的双眸四下流转，忽而远处传来的哭喊吵闹声吸引去她的眸光，循着声音望去，眼见不远处有一群人聚集在那，似是发生了何事，南宫竹痕心下甚是好奇，便自言自语着：“那边可是发生什么事了？算了，过去看看！”一边呢喃着，足下随之急忙向人群方向走去。不看倒好，一看便叫南宫竹痕气不打一出来，几个壮年大汗将一弱女子围堵于墙角，谩骂声围绕着那姑娘，拳打脚踢也似暴雨般落在那瘦小的身子上。那姑娘蜷缩在墙角，瘦弱的手臂紧紧环抱着瘦小的身子，可眸中却流露出一股子不服输的傲气。南宫竹痕看了，一面为几个彪型大汉竟欺负一个弱女子而义愤填膺，一面又为那姑娘身处困境又不失傲气而感到好奇甚至有一丝敬佩。这以多欺少的事儿，南宫竹痕自然是见不得的，也顾不得许多，便朝着那些大汉大喊道：“住手！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吸引，目光都朝南宫竹痕看去。一看是个小姑娘，几个大汉瞬间笑得前仰后合：“呵！来了个管闲事的，她欠我们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少多管闲事！ ”躲在角落里的女孩忙摇着头解释道：“没有，我没欠她们钱，是他们.....” 看到女孩好像说些什么，领头大汉过去扬起手，一巴掌打下去，咬牙切齿道：“贱人！要不还钱，要不就跟我们回府当丫鬟！” 女孩抬起瘦削的手臂，捂着被打得通红的脸颊，泪中噙着泪，却又流露出丝丝恨意，嘴角的血迹依稀可见，咬紧下唇终究未敢再言。
　　看到如此情景，南宫竹痕再不能袖手旁观，步履轻抬，愤愤地快步走上前去，俯下身子，伸出藕臂小心翼翼将女孩儿扶起，在那女孩儿耳畔柔声安慰：“没事儿吧！别怕，有我在不会让她们对你怎么样的！”南宫竹痕轻拍那女孩儿手背，扬起温和的笑容，女孩儿看到南宫竹痕温柔的眸子，心下稍安，眸色亦缓和了几分。南宫竹痕转过身去，恶狠狠地瞪着领头的大汉，一双远山般的娥眉紧蹙着，眸光恨不能化为道道利刃将其刺穿：“她欠你们多少钱？”说着，玉手伸入广袖子中摸索一番，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狠狠砸到那大汉身上，紧咬牙关，一字一句道：“这些够了吧！”语罢，冰冷刺骨的眸光一一扫过方才欺负人的大汉，方才回过头，牵起那女孩儿的手轻声道：“没事啦，我们走！”
　　刹那间，似是一堵墙平地而起挡住去路，南宫竹痕转眸一看，纤指忍不住攥紧，丹蔻细染的指甲插入掌心。原是那几个大汉拦住二人去路，领头的大汉更是大放厥词道：“今天你们谁都不许走！ ”慕容竹痕看着挡在人前数个飙头大汗，心下也泛起嘀咕，即便她自幼习武，身上也有些功夫，可毕竟她也是个弱女子，一人对数人，还是在身量如此悬殊的情况下，自己脱身倒是容易，可若是要再保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着实难些，可好事做到第，总不能方才救了人家，这会儿又将人抛下，若是让她再落入那些人手中，这姑娘不死也得没了半条命啊。南宫竹痕一时惊慌失措，掌心渗出细密的汗珠，面上却只能强装镇定：“怎么？你们想干什么？你们可知我是什么人？若敢伤了我分毫，我保证你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那大汉听了，似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几个人笑得前仰后合，领头的上下打量南宫竹痕一番，不屑冷哼：“呦，口气不小。我管你什么人，今日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走。”随着那大汉大手一挥，旁的几个也握紧拳头，见那些人逼近，南宫竹痕心下暗叹：“这回也没别的法子了，只能应战，打不赢只能找机会溜了。”南宫竹痕将女孩儿拉过护在身后，双手不着痕迹握紧拳头，双眸紧盯那些大汉，稍侧头，压低声音，口中嘱托着身后女孩儿：“躲远点，一会儿打起来，找机会自己赶紧跑，不必管我。”忽而想起些什么，怕那姑娘担心自己不肯离去，遂补充道：“你且放心，我若打不过，自己一人也好找机会脱身，你只管护好自己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