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等发霉的香菇

23、树大招风

　　流言蜚语是什么时候起来的，孙沁稔不知道。
　　如果不是李萍来车间找她，作为当事人，她根本不知道有些话已经传的这么难听了。
　　在两种性别的几组排列里，男男，女女关系好点，其实是不打眼的，只要不乱搞男女关系，像兄弟或姐妹那么处着，有什么呢。
　　可前年，这座全国生产力杠杠的千人大厂，出过个耸人听闻的消息，据说是在车间，夜里检查的大爷拿手电那么一照，满地的衣服裤子，还有两个汗津津的人。
　　“两个男人！”李萍压低声音，凑在孙沁稔耳边。
　　“我怎么不知道。”孙沁稔那时候已经在厂里跟着师傅了，这么大的消息不可能不知道。
　　“呵，你怎么不知道，你当然不知道啦，其中一个还是去年的先进工人，晚人就被撵走了。”
　　“撵走了？”孙沁稔觉得不可思议，那么大一个活人还能撵走？
　　“撵走了。”李萍肯定地说：“连夜打包行李走的。”
　　“那还有一个呢。”
　　“援疆了。”
　　“你们凭什么？”孙沁稔气愤。
　　“就凭我们是先进厂！”李萍恨不得把话对着她耳朵里灌：“你也是正正经经念过大学毕了业的，张师傅很看好你，愿意教你带你，如今一毕业就能到这个岗位，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又没做错。”
　　“没做错，那你和裁缝铺那个小丫头怎么回事儿，天天跑来找你，和你在那......”李萍顿了顿，继续说：“那屋里，大中午的你到底在干什么！”
　　“休息啊！萍姐，我们什么都没干！”
　　“休息！那屋连个站脚的地方都没有两个大活人不嫌挤啊！”
　　“她又不是厂里的天天跑来找你，就为了在破屋休息！！？”
　　“像话吗？！说出去能信吗！！”
　　孙沁稔被她吼的一时无言以对，只翻来倒去地重申：“我们什么都没有做，真的，什么都没有。”
　　“萍姐你相信我，真的，我们什么都没有。”
　　李萍狠狠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好啊沁，我信你，但你给我说句实话。”
　　“就算现在什么都没有，那你心里想没想过？”
　　孙沁稔倏然怔愣在原地，唇哆嗦了一下，竟说不出半句话来。
　　李萍心猛地一沉：“不像话！”

　　三天后，沈宜霈发现了孙沁稔的反常。
　　可这个闷葫芦什么都不肯说，虽然照旧中午来接她，陪她吃饭，替她掖被子，可不再和她一起休息，等她一躺下就跑了出去，
　　沈宜霈刚开始以为真如孙沁稔说的那样，最近任务重，没时间，可她偷偷观察了几次后发现，孙沁稔根本没有用休息的时间忙工作，而是和办公室那些抽烟吹牛的男人们混在一起说话。
　　“孙沁稔你什么意思？”沈宜霈忍不住了，拦下了又要离开的孙沁稔。
　　孙沁稔却连和她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好了，我知道了。”沈宜霈翻身下床，快速地穿好鞋和衣服：“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之后的二十六天，沈宜霈都没有再出现。
　　为什么会那么清楚，是因为孙沁稔一天天数着日子过的。
　　她们真的什么都没有，可连李萍都不相信。
　　进厂的机会是家里攒了很久的油票和糖票给李家送去才得到的，孙沁稔那时还没毕业，却一有空就往厂里跑，好好的大姑娘，不和同学跳舞看戏，不打扮收拾，整天研究机械，满手的油污，指甲缝里都是，皂角都洗不干净。
　　爸爸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妈妈早年受伤切了手指，弟弟妹妹都太小，为了供她念书，妈妈背着卖了两次血。
　　几十块的工资，是家里唯一的希望。

　　沈宜霈消失的第三十九天，李萍给孙沁稔介绍了个男同事，是厂里财务科的小王。
　　礼拜六那天，小王来车间找孙沁稔，邀请她晚上看电影。
　　孙沁稔刚刚维护好一台机器，额头上沾着黑色的油渍，小王要拿手帕给她擦，孙沁稔头一偏，躲开了。
　　小王的手僵在半空。
　　“我自己来。”接过了手帕。
　　看的是露天大电影，小王买了汽水和瓜子，两人并排挤在人群里坐下。
　　电影开场，周围的说话声变小了。
　　“李姐和你提了没，我家还有个两个妹妹。”
　　“嗯。”孙沁稔死死看着前方。
　　“你家有几口人？”
　　“六口，我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
　　“那咱都是做老大的。”小王憨厚地说：“做老大好，细心，会照顾人。”
　　“听李姐说，你没有上山下乡？”
　　“本来要去的，刚好恢复高考，爸妈身体都不好，我就继续念书了。”
　　“念书好啊，你看你现在多好，我比你大几岁，早几年参加工作，可我工资还比不过你。”
　　财务科自然是知道全厂工人薪水的，孙沁稔确实在师傅的提拔下破格提了档，家里情况才好了些。
　　也正因为这样，她只能默默数着沈宜霈没来的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