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刺玫瑰》崔子之

4、第四章

　　“加个微信？”宴几道晃了晃手机，笑吟吟地看着崔缪问。

　　崔缪收敛思绪，“好。”

　　宴几道往前一步，将他的手机拿过来，输入他自己的微信号。动作之间手指摩挲，若即若离。

　　“给。”

　　递过来时仍然不免有些触碰。崔缪细长手指苍白骨感，和另一只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叠放在一起，显得他格外的苍白。

　　宴几道将手指从手机和他的手之间抽了出去。

　　崔缪心头有些怪。

　　他从前一世十八岁生日后不知道为什么就非常讨厌别人碰他，上辈子他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肢体触碰甚至特意戴了手套。

　　可现在……

　　他并没有那么讨厌，也没有想吐的感觉，反而有种莫名的熟悉。

　　他还没咂摸过来，宴几道就背手往后退了一步，眉眼温润道，“我先回去了，崔缪同学如果下次再遇到这种事请来找我。”

　　他慢吞吞地答了一声“好”。

　　宴几道走掉了。

　　崔缪坐在轮椅上，长发披散，给费川发消息，问他在哪。

　　费川光速回复，正准备下楼。

　　“来小树林找我。”

　　“么西么西～”费川冲他挥着手，笑容灿烂地说。

　　崔缪没搭理他，他等费川过来后提了一个要求，“碰一下我的手。”

　　费川“唰”的一下跳远了，“直弯授受不亲！”

　　全校都以为崔缪是个Beta，就费川一个人知道他是个Alpha。

　　还知道他喜欢席子清这个Alpha，所以费川喊他弯A。

　　崔缪也没什么接受不良。他身为一个铁Gay，看ABO文的时候就下定决心，有朝一日他真的穿进ABO世界，除非他是一个Omega，否则他是死都绝对不会找一个Omega。

　　真男人不搞假Gay，有本事就拼刺刀。

　　“……说的好像你被我非礼了似的。”崔缪翻了个白眼，嘲讽他道，“快点，你是长的好看啊还是怎么着？以为我会看得上你啊？”

　　“不好意思，我们弯A也是看脸的。”

　　“好吧……”费川苦哈哈地过来，伸出一根食指缓慢地靠近了他的手。

　　柔软的指尖按在了苍白皮肤上。

　　“呕咳咳咳咳咳……”

　　崔缪弯下腰捂住嘴，表情痛苦，咳的连苍白的脸颊都泛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费川一脸怪异，不过还是帮着忙拍崔缪的背，扒开崔缪捂嘴的手，拧开水瓶将杯口压在他的少有血色的唇上。

　　“咕噜噜——”崔缪喝完一小口水终于缓过了劲儿，一脸抱歉，“真没有嫌你恶心的意思。”

　　费川瞅了他一眼，眼神非常伤心。

　　崔缪无奈举手投降，“给你买switch，游戏卡带和最新款的联名AJ。”

　　“请让这样的嫌弃来得更猛烈一点吧，不要因为我是朵娇花Alpha就怜惜我！我！可！以！”费川看样子快要喜极而泣了。

　　看样子他还是对人体接触不耐受。

　　……宴几道是他的个例。

　　崔缪操控着轮椅进入了他市中心公寓楼的电梯。

　　电梯里还有一个小孩，跟他妈妈拉着手站在一起。

　　那个小孩目光非常直白地盯着他的腿。

　　崔缪皱了皱眉，瞥了他一眼。

　　小孩拉了拉他妈妈的衣角，用着平常的声音仰头问，“妈妈，这个是不是就是爸爸经常说的‘残废’？就是爸爸说应该生下来就该扔掉，不应该浪费国家资源的那种……唔。”

　　他歪了歪头，很有些天真无邪的意味，“垃圾人？”

　　崔缪垂下眼睛，并不理会那些污言秽语。

　　反倒是小孩越说越过分，嘴上没个把门。

　　小孩妈妈也不管。

　　真是……

　　有其子必有其父母。

　　崔缪掀起眼皮，冲那个小男孩招了招手，面无表情地问他。

　　“你的嘴巴是抹了开塞露吗，这么能喷。”

　　小孩聪明，听得懂话，嘴角一撇，张嘴就要哭。

　　崔缪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小孩被吓得又把眼泪憋了回去。

　　小孩妈妈听见刚刚那句话，转过身气咻咻地举起手就要扇他巴掌。

　　“你们Omega是怎么回事？怎么别人一说大实话就要扇别人巴掌？”

　　崔缪稳稳地抓住那个Omega的手腕，用力一甩，磕到了电梯墙壁上。

　　Omega捂着手腕发出一声短促尖叫。

　　他很嫌恶地拍了拍手，手指一动，脚下的影子就像潮水一样流动起来，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那两个人的影子里。

　　那两个人没有发现，小孩妈妈捂着手腕，正口不择言地大放厥词，“我孩子说的有错吗？你们这种残废不就是浪费国家资源，脾气还这么暴躁……”

　　balabalabalabalabala，她最后下了结论，“就该早早去死。”

　　崔缪目光冰冷，神色寡淡，“说完了吗？”

　　小孩妈一愣。

　　“说完了啊。”他莞尔一笑。

　　“啪！”

　　崔缪举手狠狠地甩了那个Omega一巴掌，将那个Omega的脸都扇得侧过去。

　　Omega娇生惯养的嫩白皮肤上顿时就出现了一个通红的巴掌印。

　　“你打我？”Omega难以置信地捂住她的脸，瞪大了含着泪花的眼睛质问。

　　“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吗。”崔缪笑了一声。

　　他并没有因为Omega现在的凄惨模样而产生怜惜愧疚感，刚刚那个Omega和她那个没脑子孩子的话换个人都能活生生给气炸了。

　　更别提他一直都很讨厌别人侮辱残疾人，说他们是“残废”。

　　一天天的，嘴真tm的欠。

　　我他妈还看你脑子挺废的，一天天就知道操控嘴巴吃着不干不净的东西然后到处喷，我喊你“脑废”行不行啊？

　　崔缪想，怎么也要先把腿给治了。

　　一个两个的，只会拿着他的腿说事，烦不烦？

　　“叮咚——”电梯门开了。

　　“门在那儿，看好了给老子滚。”崔缪皮笑肉不笑地说，动了动手指，让黑影操控着那对母子出了电梯。

　　那对母子看起来很生气，转而又变成了惊恐——他们发现，影子正在操控着他们！

　　“你！唔唔！唔唔唔！”Omega察觉到了一点联系，想说什么，却被黑影毫不留情压下脖颈捂住了那张破嘴。

　　连带着她儿子。

　　崔缪一路看着电梯升到了25楼，电梯开了门，他操控着轮椅走了出去。

　　他按下指纹锁，进入了他这个世界的家。

　　崔家有钱，非常有钱。

　　从崔缪的现居地就可以看出来。

　　地段极好，处于市中心，而且“闹中取静”，一平就价值不菲。

　　而崔家直接买下了这栋公寓楼的25、26、27层，打通直接重新造成一栋复式。

　　非常壕无人性。

　　崔缪进去转了一圈，装修得很大气。

　　而且估计是为了方便他，室内也装了电梯。

　　他打开冰箱，发现没菜了。

　　“啊……”崔缪发出一声无意义的音节，看了看点，准备出门去买点菜。

　　他下了楼，慢吞吞推着轮椅走出公寓大楼。

　　而公寓楼门口斜对面，有一辆其貌不扬的车，驾驶座上的人的脸隐在黑暗中。如果崔缪看见了，必然会认出来这人是下午找他麻烦的Omega。

　　现在这个Omega面容阴沉，手指敲打着方向盘，心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东西，同时紧紧地盯着崔缪的身影。

　　他从下午放学就做了两手准备，一手他亲自去找崔缪麻烦，另一手就是跟踪崔缪。

　　结果他下午被那个畏畏缩缩的崔缪反过来打了脸，直到刚刚他才从噩梦里解脱出来，停下了痛哭流涕哭爹喊娘。

　　他狠狠地把嘴里的烟给拿下来，下了狠劲儿摁灭了闪烁着火光的烟头。

　　他看见崔缪走进便利店，然后不到十五分钟，崔缪提着一大兜子菜出来。

　　他笑了一下，阴沉漆黑眼睛里全是疯狂。

　　“杀了你。”

　　他踩下油门，调转方向盘，冲着背对着他的崔缪撞了过去。

　　“砰——”

　　崔缪瞪大了眼睛。

　　他被撞的侧翻在地，脑袋重重地“咚”一声磕在地上，流了滩血。

　　他模糊听见保安的愤怒叫嚷，觉得此时此刻他就像车灯前的鹿。

　　后面那辆车还不停手，再次冲了过来。

　　这次碾得是他的腿。

　　他觉得他腰以下已经完全没有了。

　　那车还不打算停，不顾保安的阻拦，又冲了过来。

　　崔缪躺在那里，血肉模糊。

　　他气若游丝地跟旁边立起来急得团团转的黑影说，“把我带到我家里去。”

　　下一秒，他凭空消失了。

　　而黑影则按照崔缪指令，悄无声息地分出一缕，从Omega的影子里钻出来。

　　“咦——？”我好像忘了点什么？

　　保安疑惑地按着自己的头想，接着容不得他多想，“哎——！走走走！这里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而车里的Omega则是傻了眼，他无端想起来今天下午崔缪一动手指就奔涌而出的黑影，又想到刚刚他看到崔缪刚刚……

　　崔缪身前有两个影子！

　　一个是正常的，另一个，刚刚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

　　另一个影子，正是下午那道崔缪手指一动，就像一条听话的狗一般如潮水一样扑过来恶狠狠撕咬他们的黑影。

　　他战栗起来。

　　“比我想象的疼一点。”

　　“还有，你把我的菜给忘了带来。”

　　崔缪现在是一团精纯的鬼气，化作人形正浮在他尸体的上方，轻落落地开口，跟黑影说话。

　　他的尸体被黑影带到了他家里的浴缸里。它正浮在一浴缸子的血水里，浑身上下只有破了的头浮在水面以上，他碰了碰，有些冷冷的。

　　黑影听了这话缩了缩身体，有些心虚。

　　如他所愿，他终于死了。

　　崔缪又飘出去，照了照镜子。

　　镜子里的他长相还是前世那般秾丽，鼻若悬胆眉目浓黑，含情的瑞凤眼下有一颗红痣。

　　只是原主乌黑长发一夜成霜，崔缪披着一头白发，睁着玻璃灰的眼睛，在镜子面前有点懵。

　　哦对，他是白头发，所以原主也有一个白头发的设定。

　　黑头发是被他妈逼着染的。

　　他看着镜中的白发人，脑里有模糊的记忆翻涌。

　　一个人声说，“我觉得阿缪白发好看。”

　　记忆中他的声音冷冷淡淡，模糊地应了声。

　　他没怎么关注那个凶手。在他眼里，生死随缘，福祸随意。

　　不过他师父诚不欺他，恶鬼命死后果真可以凌驾于万鬼之上，做万鬼之王。

　　他翻来覆去看了看，瞧瞧，光这刚死后的魂体凝实度就不一样。

　　普通人死后心有执念化成的鬼魂，是连个基础的自我意识都没有的，更别提以魂体触碰到实体，实体可以映出魂体。

　　而他则是能以刚死不久的魂体之身就摸到他的尸体，镜子还能映出他的模样。

　　在鬼界，一个鬼越像人，那么就代表这个鬼越强。

　　——那么，他很强。

　　崔缪施施然地飘了出去。

　　今天势必有一场恶战。

　　——恶鬼命死后心怀不甘化鬼后，必须杀死前任鬼王，接任鬼王一位，恶鬼命才能活下去。因为死后的恶鬼命在鬼界就是一个行走的唐僧肉，吃一口都能暴涨百年道行。

　　没关系。

　　反正——

　　——最后的赢家，总是他。

　　也只能是他。

　　他飘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从四面八方飘过来的黑沉鬼气团。

　　这些鬼气团全是想趁着他刚死想吃掉他的。

　　崔缪把那些黑沉沉的鬼气团抓到手里，再攥成像麦丽素一样的小丸，一颗一颗地扔进嘴里，“嘎吱嘎吱”面无表情地嚼碎咽了下去。

　　化鬼之后，他总感觉他的节操掉了很多。

　　鬼界向来奉行弱肉强食。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崔缪飘在落地窗前，望见了一个在这个世界至今为止见过的最大的黑气团。

　　是鬼王。

　　崔缪慢悠悠地停下进食，打了个饱嗝，然后伸出左手掰下了自己的右臂。

　　被拆下来的右臂掉在了地上。

　　崔缪新长出来的右手捡起它，手指一抹，那段被拆下来的右臂霎时间就变成了刀面似镜、寒光赫赫的世不明。

　　他持刀悬浮，垂着眼轻轻地吹了声口哨，“来。”

　　鬼王转眼就到了他面前，化出一个丑兮兮的脸。

　　青面獠牙，张牙舞爪。

　　它叫嚣，“黄毛小子，今日老夫定能胜你——！”

　　而他则翘起了嘴角。

　　崔缪是玄门的无冕之王。

　　前世那帮乌合之众之所以能杀了他，还不是仗着天时地利人和——尽管鬼王不反抗，但毕竟他还是凭人身杀死鬼王——消耗过多后，一众人召来天雷才把他劈死了。

　　现如今他化鬼后道行暴涨，又吞了不少鬼气团，现在他杀十个这样的鬼王都绰绰有余。

　　他玻璃灰色的眼底极亮，像一片冷寂空茫的雪地。

　　“杀了你。”

　　“这样，我才可以活下去。”

　　他是从地狱十八层里爬上来向人间复仇的最凶恶艳鬼，殷红嘴唇映衬着苍白皮肤烟灰虹膜，眼尾眉梢都带着一股媚意。

　　崔缪微微笑起来，极亮的眼睛映出被刀气困在原地、无力反抗的垂死鬼王。

　　——无边傲慢。

　　崔缪破窗而出，举刀砍向鬼王，挥刀间刀背上有银白流光倾泻而下。

　　“所以只能，请你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