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时空的爱恋之太液芙蓉未央柳》小鸭先吱

14、螳臂挡车

　　谈嬅案已破，但是结局令楚楚非常不满意。
　　张礼不痛不痒赔了些银钱免了牢狱之灾，便继续招摇过市筹措钱款为一捻红赎身。这个杭州知府不仅是水患治理不作为，想必平日处事也是这般收受好处后草草评断，息事宁人。
　　而旁观全程的解缙逢人便会夸赞张无柳大人料事如神，仅凭花市小贩一句闲言就使得一桩本已掩盖住的凶杀案水落石出。从寻找尸骨的陌生的专业名词，到对犯人心理和供词的精准破解判断，再到最后谈嬅的尸骨铁证如山的出现在他的眼前，他错愕到说不出一句话。只感慨愚昧的自己一直坚持谈嬅羽化登仙，如今看来字字句句都足以用来做笑谈，来嘲讽他白读了这么多年的书。
　　然而，案子破了第二天，杭州府出了个大事。
　　京城的锦衣卫千户纪纲大人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杭州府，他在大街上闲逛时遇到了正在簪花的一捻红。纪纲一眼相中了这个美人，撩上马就掳了回去。张礼得知此事急得马上告知了点绛唇掌事，点绛唇便去纪纲处要人。纪纲一看来者是风月场所的老鸨就明了这美人的身份，豪气挥手以双倍高价买断了一捻红的卖身契。点绛唇这方喜不自胜，收了钱连连点头哈腰拜谢，现在不仅将一捻红一口气高价卖出，还不用得罪锦衣卫千户，岂不是一举多得。张礼却急了，在点绛唇大闹，破口大骂老鸨失信。点绛唇这边自是理亏，又念在他是老客便没有与他多计较，将原本的定金尽数退给了张礼，掌事的还劝他不要螳臂挡车好自为之。
　　吃了哑巴亏的张礼心里一直憋着闷气，从前一起的酒肉朋友私下都在嘲笑他没了谈嬅什么都不是。这天，张礼喝醉了酒时在酒楼巧遇纪纲，便不由分说扑了上去。草包遇到了残暴的练家子，以卵击石就是说这个场面。纪纲轻松打断了他的一条腿仍不尽兴，就动用锦衣卫铁爪打破了他的头，这一击张礼命都去了半条。纪纲嗜血成性，原本打算虐杀张礼用来祭了新武器。身边随从小声提醒到，这回不是单独出行，不能给贵人招惹麻烦，他才就此收手。
　　纪纲没有理由就打残了张礼，杭州知府心里明镜似的。这个纪纲是当今圣上身边的红人，王公贵族对他都绕道而行，自己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受理这个案子，就充耳不闻假装无事发生。杭州府谈家和茹家的医师全部拒绝出诊，当楚楚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张礼刚刚勉强从江湖郎中那里捡回一条命，可是伤了的那条腿是彻底废了。纪纲素来就是一个好色残暴的奸诈之徒，张礼不了解这个人，还不自量力与他相争，必然是自寻死路。恶人自有恶人磨，这报应来得这么快？楚楚不禁有点想迷信了，这么出乎意料却有合乎情理，这杀人凶犯得到了身不如死的惩罚。
　　吴叔在狱中自裁了。狱卒汇报，他自从入狱未进滴水一心求死，楚楚觉得他罪不至死，如今有心搭救也是无力回天，也不知是不是心中对谈嬅的歉疚令他无颜活在这世间。

　　花五仍然在自己小摊儿上忙碌着，热情洋溢，笑脸依旧。楚楚出现在他的摊位前，花五正送走上一单客人：“诶？张大人您怎么来了，太好了！我今天恰巧得了束香魂茉莉，正好送您了。”边说边从身后花箱里取出来那束茉莉，淡雅清香，经久不散。
　　“第一次见面，你是不是就认出我来了。”楚楚接过茉莉浅浅嗅了一下，非常清凉宜人的香味。花五手中的活没停下，说道“张大人断案明察秋毫，小的百闻不如一见。”
　　“当初你的妻子怀孕难产，得到过谈嬅的救助。六月初，吴叔给了花贩丰厚的赏钱，你就察觉到异常，谈嬅乐善好施却不会无故挥霍。起初你也没有太在意，因为这也不算什么大事。直到七夕过后，张家人传出她独吞了羽化仙草成仙的消息，你便预感到大事不好，因为你并不相信这个传说。这几年，张礼用谈嬅的嫁妆在杭州府上流社会中混得颇有根基，你知道除此之外这件事混杂着无法求证的鬼神传说，就算谈家的人去报官也无法解决问题。当你正愁苦的时候，我和解缙出现在了云锦桥的花市。你看到了事情的转机，就‘无意’将张府这件奇事说于我们听，意在借助我的手，让谈嬅遇害的真相大白于世。”
　　云锦桥上人来人往繁华依旧，花五用心整理着这处小摊，“张礼那个畜生经常打她。”花五抹了一下脸上的汗，舒了口气看向桥下的集市，“女儿远嫁本就是悲凉事，弟弟尙小不知人心复杂，谈小姐不想让家里人担心便瞒着不曾说。为了全张家的体面，她很少出门，出门也常常掩面遮住脸上的淤青，还私下找我帮她在花材里夹带一些治疗跌打损伤的草药。这些……其实也没什么。两年前他们还有过一个孩子，是个女婴，张礼不喜欢，张家人也都很不满意。我内人攒了五十个鸡蛋送去给她补身体，进了张府才知道这个孩子不足三日就早夭了，谈小姐生产后一直体虚卧床，还未来得及抱一下。”楚楚瞠目结舌，谈嬅与张礼是这个时代鲜少见的自由恋爱，没想到人前美满的婚姻背后竟然这般的不堪。这个张礼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人前高超的手段使得街坊邻居和谈家人对他的真面目一无所知。如今看来，张礼与谈嬅的相遇可能就带着极强的目的性，这场所谓才子佳人书信传情的爱情，从头到尾压根就是一场骗局。这世间不知还有多少这种剥削、迫害弱者的恶人，杀人灭口之后还要往死者身上泼脏水。楚楚这个时候又觉得人是需要有所信仰的，要学会对死生有所敬畏。
　　唏嘘也好，惋惜也罢，这件事已经落下帷幕了。

　　楚楚和小平刚走下云锦桥，解缙从后面追了上来，先是恭贺张大人破了奇案，继而邀请楚楚一同吃午餐。小平一脸不悦，楚楚便打算推辞。谁知解缙一说自己要务在身，将要离开杭州，结交张无柳大人实属三生有幸；二说正是江南鳜鱼肥，品鲜阁上新了翡翠鱼丸汤，好物要趁时节。解缙盛情难却，楚楚想到自己许久未吃过鱼丸就答应了。纵使小平很反感解缙围着柳妃娘娘，但今天这么好的日子也不想打扰柳妃的雅兴，这次还算是辞别，所以万般不愿还是与他们去了。
　　八月江南烟火气，丹桂流水香，品鲜阁门庭若市。他们坐下不一会儿，清醇明亮的鱼丸汤就端上桌来，点点翠莹沉浮更添鲜意。“张兄快来尝尝，杭州府的鱼丸是用鳜鱼做糜制成，汤汁饱满，口感细腻，实是旁处鲜少得见的佳品。”解缙喝了一口鱼汤解说到。
　　这鱼肉为料做成的丸子在热锅里煮时圆滚滚的，盛进碗碟里失去高温就立即软塌下来，失去了团团的形状成了一片片似围棋子那般的白色鱼块。张楚楚用汤勺拨弄了一下碗里扁平的白块，软软绵绵的，舀起一只吃进嘴里细滑若无物，“这个是鱼丸吗？”楚楚惊奇道，没想到内地的鱼丸竟是这个样子的。解缙显然懵了一下，“张兄...有何高见？莫不是这新菜不合你口味？那我们换菜吧。”说完，解缙抬手就要唤小二，楚楚见此，一把按下他的手臂，说：“解兄不要要急嘛，这个菜还挺好吃的，只是...我觉得这个菜与其说是鱼丸，不如说是选材考究的豆腐才更为贴切。”“哦？解某自小吃的鱼丸便是这般，莫非张兄见过旁的样式的鱼丸？”楚楚想到了从前，自己有时出完勤已经半夜，她喜欢在湾仔的夜市吃鱼丸，那素日讲究的朱第博士竟也愿意陪着她站在街头一起吃。
　　“在我的家乡，大家也特别钟爱鱼丸。不需要名贵的材料，用普通的马鲛鱼就可以做成，圆滚细韧，富有弹性鲜脆可口。也不用到名贵酒楼洗手焚香坐在这种考究的包间里吃，是一种在大街小巷大家随时都能吃到、分享的食物。”说到这，楚楚又想起了香港的许多事，暗自不禁有点感伤。
　　“这般呀，张兄家乡奇事多，解某还是听闻过一二的！当初您的师妹仙仙郡主在应天破陈出新，改良了烤鸭的做法，还得到了高皇帝和秦王爷的认可，这个是人尽皆知的呀。”解缙感慨道。小玩子当初天马行空，将现代北京烤鸭的吃法传授给了这个时空的人们。她在应天欢腾的那几年着实给大家带来了不少欢乐，想到这楚楚笑道：“仙仙郡主自小与她的师傅杨艮山行遍五湖四海，见多识广，改良烤鸭这类小事自然信手拈来不在话下。”
　　“你们不是同门吗？为什么说她的师傅？”解缙疑惑，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问到。楚楚听到这，笑得无奈，“仙仙郡主不止一个师傅，从前的师傅教她投机取巧，我们的师傅教她懂得爱与无私，这个不难理解吧。”小玩子是文物大盗杨艮山的关门弟子，自己是惩恶扬善为百姓安居乐业奉献的人民警察，在现代社会时两人关系无异于猫鼠。造化弄人，这样水火不容的两人穿越到了六百年前的大明朝。当初小玩子为了掩饰她们两人穿越的事实，骗大家她们是世外桃源“花果山”的同门姐妹。本是小玩子贪玩的戏言，没想到如今的楚楚也默认成自己身份中的一部分了。
　　“这么说来，仙仙郡主的烤鸭不是你们家乡的做法吗？”
　　“是的，我们的家乡吃烤鸭也没有那么繁琐。嗯…在我们家乡，鸭子烧制成熟以后，切成块，码放在主食上浇一点卤汁就可以吃了。如果觉得腻还可以蘸一点酸梅酱来吃，滋味醇厚别具风味，并不逊色于仙仙郡主的烤鸭。”楚楚说。
　　“酸梅汁？不是甜面酱吗？这个又是什么？”解缙自诩大明第一才子无所不知，但是每次遇到这个张无柳大人都听到看到自己未曾涉猎的新鲜见闻。
　　楚楚笑道，“解兄，我在花市告诉过你。待你今后有机会去广州府游玩，你就会看到我说的这些事物是多么普通寻常不足为奇了。”
　　“一定一定，所谓读万卷书不及行万里路，虽然听闻百越之地乡音难解，独行必然受阻。但是我解某以后定要入南越好好探访一番。”解缙愉快道。他心里暗暗想要眼前的人邀请自己同游，但是很明显，楚楚专心享受着西湖醋鱼的嫩美丝毫没有这个意愿。
　　临别时，小平去牵马了。解缙邀约两人以后应天相见，有要一起去秦王开的烤鸭店喝酒。楚楚猜测这人可能是朱棣的官员，今后还有机会碰面就应允了。她拘礼，告别：“解兄，后会有期。”说完，转身融入杨柳依依的夏日凉风中。
　　解缙望着她的背影，不禁有点失神：“张公子大好年华，可有成亲？”
　　楚楚一滞，转身嫣然一笑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