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南》橙枝

10、首次交心

　　容荀见状哭笑不得。这突然孩子气的模样，很难让人把她跟那日耍诈劈手夺剑、砍人脑袋的红衣女子相提并论。
　　“怎么，小丫头你还懂相面？这么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没看出你还是个急性子。来来，快坐下，我们好好聊聊。”容荀笑得跟个老狐狸一样上前虚拦着。
　　迦南对他实在没有好印象。初次见面，他杀了父王李镕，可说是国仇家恨皆拜他所赐。此次再见，居然不要脸的使劲盯着南星看，那样子就差流口水了，长得人模狗样谁想是个金玉其外的。正欲发作，南星一手轻拉她的手腕，一手安抚地摸了摸她炸毛的小脑袋，温温柔柔一笑，再悦耳地补上一句：“乖，不闹。等下结束了我给你做竹蜻蜓好吗？”迦南真就安静下来了。
　　从小，南星就有这样的本事，总能在任何情况下安抚住她的情绪。但她心里还是气不过，剌了这么一句“相面什么的我可不知道。只是看你一脸荡漾，俨然一副想念春天的样子，本姑娘看着伤眼。”
　　容荀笑容僵在脸上。看着两人，必是关系匪浅的，便向着南星微微一拱手，“是在下唐突了，失礼之处还望见谅。”南星微微侧身点了下头示意无碍。容荀直起身面向迦南，“小丫头可莫要胡说，我虽是一时迷了心窍不假，那也只是对你身边这位朋友的天人之姿心向往之，单纯的惊艳和欣赏，绝无他意。”
　　南星又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直揉得她不好意思起来，小脸微醺。这才把她拉回来重新入座。
　　容荀看的啧啧称奇。发现这小丫头自己是越来越感兴趣了。继而正色道：“丫头，我无意再起刀兵。我的人你什么时候放回来都行，不用怀疑我的用心，我是认真的。你这三位山上来的朋友，让他们先下去稍作歇息，我们详谈如何。”随即又看着迦南意有所指：“我有一事实在好奇，还盼着你能为我解惑。”
　　迦南微微点头，杨成三人便退下了。回视容荀，“你想知道什么？”
　　“首先，我想有必要解释一下，我原本目的是借道南无，并无相犯之意。想也知道，南无这地方于我而言毫无可取之处。只是后来收到消息，称在南无发现有铁矿，而我原本的目标之一对此有兴趣，提出合作，我便顺水推舟了。”看迦南没什么反应，换个姿势喝口茶接了下去，“我在南无有暗线，得知我与西夷之间的合作，传信给我，信中特意提出，借和亲一事正大光明地在西夷人进城之前安全把你送出城。所以你看，那日我跟你父王说的都是真心话。当时的情形下，我杀了他也是帮他解脱，你也知道后来那些，如果他知道了，该是多么痛苦。所以，我不认为你应该因此记恨我。”
　　迦南想到母后身死，嫂嫂被辱，一方面觉得父王没有见到这些真是万幸，一方面又认为容荀巧言善辩，并不接他话茬，只回他：“看来我无法为九皇子解惑了。你是想问那个人与我有何渊源吧？事实上我也不知道。或许，你应该让我见见他。”
　　容荀直觉迦南的话是真的。可这说不过去啊，那人可不像是个会发善心无缘无故救个小丫头的人。他这个人，有一项好处，那就是凡事从来都顺势而为，既然一时半会这问题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索性就揭过不提了。转念间又想到，这小丫头小小年纪失了亲人，没了家园，在这乱世之中以后会很辛苦吧，于是语气轻柔问道：“说正事。南无此番变故，也是天命，多思无益。迦南城就不说了，其余三城你有什么打算吗？”顿了下，还是说道，“在我能力范围内，皆可允你。如何，你说说看。”
　　面对容荀突如其来的好意，迦南五味杂陈。事到如今，无谓的坚持毫无意义，三城不大，但也有很多人口。他们都是一路追随父王的穷苦百姓，生活还要继续下去，作为一个公主，自己能为他们做什么？她很清楚自己能做的实在有限，因此，听到容荀这样一番话才会感慨万千。或许，这个人值得信赖吧。每个人都有很多面，就像她自己，在父王母后面前，在太子哥哥面前，在南星面前，甚至在山寨众人面前。。。都是不一样的。容荀，也是如此。这个人，自己之前看的过于主观，倒是浮于表面了。借道既是真的，那么，他本是要做什么？脑中灵光一闪！是西南！心跳如擂，她终于认真看向容荀，一字一顿，“之前竟是我目光短浅小看你了，不想九皇子心中抱负不小。你莫不是，想效仿前朝大将军吕星垂？”

　　容荀猝不及防迦南说出这样的话来，也是真的惊到了，这丫头，还真是总能给自己惊喜啊。迦南一语中的。他还真就是冲着西南诸夷而来。想当年，整个西南蛮夷之地，部族众多，或农耕或游牧，或半农耕半游牧，不服教化，屡有犯边。武帝晚年，立志要彻底改变这一现状，于是封大将军吕星垂为西南大都督，统御三军，誓要将大周旗帜插遍西南，不把整个大西南纳入大周誓不回师。后经明帝、成帝两朝，前后数十年，最终征服了西南诸夷，设立益州郡，大周也因此疆域达到历史最大，进入鼎盛时期。
　　大都督吕星垂文武兼备，难得的将帅之才。擅推演，排兵布阵如有神助，帐下名将众多。其中最为人称道的是车骑将军霍广平。霍广平神勇无匹，果敢刚毅，战法多变，往往在战局胶着之时剑走偏锋克敌制胜，对战机的把握无人能出其右。可惜天妒英才，名声正盛之际因病而逝。否则，会提前打下西南也未可知。
　　容荀发现思绪飘远了，连忙回神，发现迦南还在认真地看着他，这丫头，真对自己脾气啊。真心笑着回她：“小丫头，人不大，眼倒毒。我本来目的的确是西南诸夷。早在大周末，益州郡就有些不受朝廷掌控了。等到了大周灭亡，各地诸侯纷纷自立为国，慢慢演变成凡是有武装力量就有资本称王称霸，万里山河烽火遍地，人间到处是尸山血海。西南诸夷也纷纷分崩离析了。再后来，慢慢的大的势力吞并小的势力，尤其是淮水之北，整个北境，北燕一枝独秀，先后击溃境内大大小小的势力，终成一霸，雄踞北方。相比之下，我南楚是不堪与之比肩的。南方至今尚有几大势力盘踞，表面对南楚称臣，实则各自为政，期间不乏小摩擦冲突，但大的战事从不轻启。彼此之间掌握着某种微妙的平衡，一旦这种平衡有一天被打破，南方将陷入兵祸。届时，北燕一旦南下，南楚就将面临多线作战的境地。所以，我才会将目光投向西南诸夷。蛮夷部族众多，个个是天生的战士，尤其是骑兵，稍加训练，在战场上就是一支奇兵。”
　　说得口都渴了，才发觉自己好像说的太多了，小丫头未必能懂。自嘲一笑，“废话多了点，你听听就算吧。”
　　迦南感觉眼前这人也不是那么讨人厌了。起码，骨子里有着光复山河的理想。看他神情有些落寞，想必他在南楚日子不是那么好过吧，正常的，有哪个受宠的皇子会甘心征战四方呢。只要牢牢握住手中权势，自有人会为自己去疆场厮杀。
　　迦南想的多了，不自觉就着了相，面上浮上同情，“我跟你去西南吧。你替我安置好南无余民，我陪你去会会西南诸夷。”说完感觉自己好像没有说这话的立场。在他人眼里，自己只是个娇弱的小丫头，这话说出来只会惹人发笑。便又故作强势说：“你不选我是你没眼光。带着我你不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