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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五十一章 ...


  •   唐山海在停尸间面对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女尸,不可思议地问毕忠良:“处座,你这是何意?这是谁啊?”
      “山海,这个是潇潇。”毕忠良安慰地拍了拍唐山海的肩膀,眼神里却充满了探究。
      唐山海腿一软,靠在了墙上,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再看了看尸体,“不,这不可能。处座,你别开玩笑。”
      毕忠良没有说话,始终看着唐山海,唐山海走上前去,伸手从尸体下方拽出一块布料,边缘已经烧黑,“这……潇潇确实有一件这样的旗袍。难道……?”
      唐山海猛然回头,悲伤地看着毕忠良,“处座,这,这怎么回事?我前天还见过她,怎么会?”
      “事情也还在调查中,山海,你跟潇潇小姐素来相熟,不要太过悲伤。”
      “这,怎么可能?是谁干的?是冲着我来的吗?是□□还是军统?”唐山海颤抖着声音问,露出了阴狠的表情。唐山海确实演技过硬,把震惊、悲伤、无奈演绎得淋漓尽致,在毕忠良面前没有露出任何马脚。
      “事情还在调查中,山海你节哀。”
      “处座,我要亲自调查。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唐山海咬牙切齿地说。
      “山海,你还是多休息,这件事交给陈深吧。”唐山海感受到了毕忠良的不信任,他知道,到上海以来,最大的考验就要来了,若不用点非常手段,他和徐碧城是很难顺利度过这个难关的。
      毕忠良等人踹开唐山海办公室的门的时候,正好看见徐碧城把匕首刺入了唐山海的肚子,血喷到了徐碧城白色的旗袍上,像花朵一样绽放。众人呆住了,徐碧城也是傻傻地站在那里,看着自己手里的匕首,眼睛一闭,倒在了地上。
      唐山海把匕首手柄塞到徐碧城的手里,用手握着她的手,她没有想到下一个动作是他使劲握着自己的手把匕首直直地刺入他的肚子,她终于明白了唐山海对她说的不出点血是不行了是什么意思。
      唐山海左手捂着自己的肚子,按住滋滋流血的伤口,蹲下身去,右手托起徐碧城的头,急切地呼喊着:“碧城,碧城,你醒醒。”
      徐碧城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病房的床上,旁边坐着李默群。
      “舅舅”徐碧城见到李默群,眼泪淌了出来。
      “碧城,你醒了?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李默群虽然严肃但不失关心。
      “舅舅,山海呢?”徐碧城眼前浮现出了她晕倒前最后一幕,血,唐山海的血,涌了出来。徐碧城的心疼得厉害,这种疼是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心疼,比当年跟陈深分别还难以承受。
      “哦,你放心,山海他已经脱离危险,就在隔壁的病房修养呢。”李默群目不转睛地盯着徐碧城。
      徐碧城松了一口气,接过李默群递过来的水杯,喝了一口。她知道,按照计划,考验自己演技的时刻到了。
      “碧城,告诉舅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跟山海吵架了。”徐碧城避重就轻,这也是策略之一,在李默群面前,轻易说出来的反而不被相信。
      “那个潇潇是怎么死的?”李默群显然对徐碧城没有多少怀疑,直接问出了口。
      “哪个潇潇?”徐碧城目光闪躲。
      “碧城,你要相信舅舅,舅舅不会害你。你要一五一十地跟我说,舅舅才能帮你。”
      “舅舅,你说什么呢?我不明白。”徐碧城略转过身去,态度抗拒。
      这样的徐碧城,在李默群眼里反倒是不可疑,如此单纯,如此简单,甚至于毫无意义的装傻,反倒是让李默群更觉得潇潇的死徐碧城脱不了干系,但很可能只是家事,跟政治无关。
      “碧城,众目睽睽之下你刺了唐山海一刀,若唐山海追究起来,警察厅插手,舅舅也救不了你,判你几年都是应该的。”
      徐碧城低头不语,李默群继续说:“当然了,婚是离定了。”
      徐碧城猛然抬头:“离婚?我不离婚!”徐碧城明显有点慌张,“舅舅,我不想跟山海离婚,你帮帮我。”
      李默群语重心长地说:“碧城,你不跟舅舅说实话,舅舅怎么帮你呢?”
      徐碧城显然有些动摇,李默群继续说:“现在不是离不离婚的事,潇潇那是出人命了,若先让有心之人查出什么证据,你的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不一定的。”
      徐碧城吓坏了,忙起身,拽住李默群的胳膊:“舅舅,你会帮我的吧,我也是一时冲动。”
      李默群望着徐碧城,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别跟舅舅说谎,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跟舅舅说。”
      徐碧城见时机成熟,就开始“坦白交代”:“那个潇潇,是唐山海在重庆的相好,是个妓女出身。”这些李默群已经派人调查过,如出一辙,点了点头。
      “潇潇是你派人杀的?”
      徐碧城点了点头,“我花了两根金条,找了青帮的几个小混混,给了他们潇潇的照片和地址,我想让他们教训一下潇潇,把她撵走。舅舅,我真的没想杀了她的,不知怎么就死了,还着了火,那几个混混我再也找不到了,唐山海怀疑是我做的,就跟我吵了起来,我一时生气就……”徐碧城挤出几滴眼泪。
      李默群当然知道火并的人有毕忠良派去的,现在看来混乱之中潇潇殒命了。
      “碧城,舅舅劝你,男人外面有几个女人逢场作戏也是正常。”
      “舅舅,我嫁给唐山海的时候,他说过这辈子只爱我的。”徐碧城的一本正经逗乐了李默群,真是个天真的孩子。
      “舅舅,当初我嫁给他,我爹是不同意的,我宁可跟我爹脱离父女关系也要嫁给他,为了他,我脱离了我的家庭,后来到了这里,他能在上海立足还不是靠舅舅你帮扶,他怎么可以这么没有良心,这么对待我。”徐碧城越说越生气,气得浑身颤抖,自己都当真了。
      “那你也不能连唐山海也捅一刀啊。”李默群相信了徐碧城对唐山海的爱,爱之深责之切。
      “我,我也后悔了,怎么办舅舅,反正我不离婚。”徐碧城倔强地低着头。
      “潇潇这个事情,除了舅舅你就谁也不要说了,舅舅来处理,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关于山海那一刀,如果他不追究也就罢了,一会儿舅舅去找他谈谈,你先不要出面。”
      “谢谢舅舅。”
      李默群授意警察厅把徐碧城关进了监狱里。唐山海清醒的时候得知徐碧城被关进监狱里,拔掉手臂上的针头,手捂着肚子上的伤口,不顾大夫和护士的劝阻,执意来到警察厅。
      “赵署长,我要见我妻子徐碧城。”
      “唐队长,你赶紧先回医院治疗,徐碧城已经在押,跑不了了。”赵署长看着唐山海肚子上渗出的血,连忙招手让手下人过来搀扶。
      “赵署长,你凭什么关押我的妻子?”唐山海并不领情,挥手赶走众人,拒绝帮助。
      “徐小姐刺了你一刀,这是很多人都有目共睹的,还有一桩杀人灭尸案,她也是嫌疑人,只是尚未审理。”
      “赵署长,我妻子刺我那一刀,是我们家庭内部矛盾,我并没有报案,你警察厅是不是多此一举?”
      “唐队长,虽然你们二人是夫妻,但是她毕竟手持凶器行凶”
      “赵署长,那一刀,是我跟我妻子闹着玩的,你们警察厅是执意要多管闲事吗?所谓民不举官不究,我这个当事人都未报案,你们凭什么立案?”唐山海的语气不善,赵署长撇了撇嘴,道:“行,就算那一刀不追究,杀人灭尸案……”
      “你们有什么证据说杀人灭尸案跟我妻子徐碧城有关?”
      “证据?”赵署长看了唐山海一眼,心想她为什么是嫌疑人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吗,“证据目前还在搜集。”
      “笑话,没有证据,你们凭什么扣人不放?”唐山海的笑比语言更犀利。
      “唐队长,那个被杀的是谁你不清楚吗?”
      “唐某有所耳闻,是一个叫潇潇的女人。”
      “据我们掌握的情况,唐队长跟潇潇关系不一般吧,这很有可能是情杀。”
      唐山海笑了,“跟我关系不一般的女人多了去了,赵署长第一天认识我吗?”赵署长仰了仰头,心想这行动处都是些什么人,一个比难对付,从毕忠良开始到陈深到这个唐山海,现在又多了个徐碧城,没一个正常人。你以为我愿意管那,还不是职责所在,当然最主要还是受李默群所托。
      “唐队长,我们扣押徐小姐只是为了调查清楚事情是否跟她有关,如果48小时后没有证据,我们会放人的。”
      唐山海也只能离开直接去找了李默群。
      “山海,你怎么从医院跑出来了?”李默群赶紧把唐山海扶到办公室的沙发上,让他坐下。
      “舅舅,你想想办法救救碧城吧,她被警察厅关进监狱了,她哪里吃得了这个苦。”唐山海焦急的表情并不是装出来的,李默群也为之动容。
      “警察厅办事自然有他们的规定章程,我也不好贸然干涉。”李默群面露难色。
      “舅舅,我实话跟你说了吧,那个潇潇的死徐碧城八成是脱不了干系的,万一审出什么让他们掌握了证据,到时候碧城可怎么办那。”
      李默群震惊了一下,“如果真是跟碧城有关,山海你也不怪碧城吗?”
      “舅舅,碧城可是我的妻子,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外面的女人怎么能跟碧城相比。”唐山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就算是碧城一时冲动做了错事,那也是因为我让她伤心了,是我的错,我跟碧城是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还要跟碧城白头到老呢。”
      听到唐山海这样说,李默群放了心,高兴地点了的头,“山海,你是聪明人。难得啊,碧城嫁给你,确实没有嫁错。”
      “舅舅,你素来跟赵署长关系密切,能不能……?”
      “你放心吧,明天一早徐碧城就会回去了。不关她一天,让她受点教训,她以后更无法无天了。”
      “舅舅,碧城从小娇生惯养,监狱里潮湿阴冷的,恐怕一天也难以忍受,能不能关到晚上就放出来?”
      李默群无奈地摇摇头,确实二人夫妻情深,恐怕也正是这样,徐碧城才这样肆无忌惮。

      徐碧城很快就被放了出来,到了医院,进了唐山海的病房,关上了门,徐碧城赶紧走到床边,红着眼圈问唐山海:“山海,你怎么样了。”
      唐山海笑着说:“我没事,只是出了点血,这个位置不会伤到脏器的,你放心。”
      徐碧城怎么能放心,反复查看伤口上的绷带,血已经渗出来了,“还疼不疼了?”
      “不疼。碧城,警察厅有没有为难你?”
      徐碧城摇了摇头,阴森恐怖的监狱至今让徐碧城不寒而栗,“山海,我们算是过关了吗?”
      “暂时安全了。”
      “那,小凡的尸体……”
      “管不了那些了,剩下的事,你舅舅会妥善处理的。”
      正如唐山海所料,潇潇的案子被定性为偷盗杀人,凶手在逃,尸体火化,悬案一个。

      徐碧城安全了,唐山海也就安全了,她坐在他床边削苹果,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最近处里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抓了几个□□,处座忙着审讯。不过听说没有任何收获。”
      “□□?”
      “嗯。很有骨气呢。”
      “哼!好好的三民主义不信奉,偏偏信奉什么共产主义!”唐山海不屑地哼了一声。
      “你别这样,好歹他们也是抗日的,跟我们一样。”徐碧城趴在唐山海的耳边小声说。
      “怎么抓到的?”
      “听说是因为他们出了叛徒,其中一个女的,大约40多岁,听说在□□内部级别不低,还是麻雀的上线呢,叫什么宰相。”
      一听说是麻雀的上线,唐山海着实震惊了,看来陈深的日子不好过啊。
      “山海,你说他们怎么这么坚强呢?尤其是那个女人,我听说差不多把监狱里那些刑具都用上了,一句有用的都没说,把处座气得鼻子都歪了,还是毫无办法。”徐碧城憋着笑。
      唐山海叹了一口气说道:“他们也是有信仰的人。乌托邦一样的共产主义也确实给他们带来了力量。”
      徐碧城抬头问道:“什么是共产主义?”
      唐山海扯出一抹冷笑道:“这个,你可以问问你的陈老师。”
      “你不知道吗?你给我讲讲不是一样吗。”
      “我不知道!再说我又不是你的老师!”
      正说着,陈深敲门进来,放下手中的水果,笑道:“唐队长,好些了吗?”
      徐碧城见陈深来了,忙让坐下,把刚削好的苹果递给他,“陈深,你来了?吃个苹果吧。”唐山海眼见着等待已久的苹果被陈深接了过去,气得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陈深把苹果递给唐山海,笑道:“唐队长,想吃就直说,瞪我干嘛?”唐山海瞪了陈深一眼没动,徐碧城忙说:“山海,你还不接着。”唐山海才伸手接过来,吃起来。
      徐碧城给陈深倒了杯水,递给他,陈深跑了一上午确实口渴了,接过来大口喝起来。
      “陈深,什么是共产主义?”徐碧城悠悠地开口询问,态度十分诚恳。
      陈深一口水全喷出来,正好喷在徐碧城的脸上。
      屋子里的三个人全都愣住了,仿佛时间停止了。
      唐山海捂着伤口,躺在床上不悦地喊道:“陈深,你注意点儿!”
      陈深忙掏出手帕,给徐碧城擦脸,“碧城,我不是故意的。”满脸愧疚。
      徐碧城抢过陈深手里的手帕,自己擦脸,勉强笑着说:“没事儿,没事儿,我自己擦。”
      陈深又用手擦了擦碧城额头上的水滴,唐山海看着二人的亲密气得伤口更疼了,酸溜溜地说:“陈队长,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徐碧城才反应上来,“陈深,我是不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
      没等陈深说话,唐山海冷笑了一下,说道:“没什么不该问的,这种事情问陈队长正是问对人了。”
      陈深和徐碧城同时望向唐山海,徐碧城眼里充满了疑惑,陈深眼里充满了无奈。
      “什么意思?为什么问陈深是问对人了?”徐碧城又转过头疑惑地看着陈深。
      陈深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唐山海扬了扬脖子继续道:“陈队长在黄埔任教多年,知识渊博见多识广,还是你的老师,你自然要问他。所谓师者,传道受业解惑者也,陈队长有机会好好给碧城讲讲。”
      陈深看着唐山海那洋洋得意自顾自地躺在那里夸夸其谈的样子,不由得笑了出来。
      徐碧城更疑惑了,不停地看着二人。
      “唐队长过誉了。碧城她只要知道三民主义就行了,知道的多了,反而不好。”陈深的最后一句明显是提醒唐山海,不要让徐碧城知道的太多,知道太对反而不安全。
      徐碧城心虚地低下了头,其实对于三民主义徐碧城了解得也很肤浅。
      陈深把徐碧城耳边潮湿的碎发别在耳后,对于喷了徐碧城一脸的水深表歉意,唐山海翻了陈深一眼别过头去。同时喊了句:“碧城,我渴了。”
      “刚刚问你渴不渴你还说不渴。”
      “我刚刚不渴,现在渴了。”
      徐碧城无奈只得端着水一勺一勺地喂唐山海。陈深瞪了一眼唐山海,他知道,唐山海的伤没有那么严重,走到床边,一手薅起唐山海的领子,把他薅起来。徐碧城连忙阻止,“陈深,你干什么,山海受着伤呢。你松手一会儿又出血了。”
      陈深又把徐碧城手里的水杯塞到唐山海手里,“我怕唐队长呛着。”
      唐山海坐在那里,背靠着墙,端起水杯喝了几口。
      徐碧城嗔怪地瞪了陈深一眼,捂着唐山海的伤口,关切地问道:“疼不疼?”
      不问还好,一问唐山海马上皱起眉头,“疼!”陈深冷笑着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徐碧城接过水杯放在床头柜上,轻轻地扶着唐山海,“来,躺下吧。”
      对于徐碧城的照顾,唐山海十分欣喜,尤其是在陈深的面前。他乖乖地躺下,徐碧城把被子往上拽了拽盖在他胸前,“你先睡一会儿,我去送送陈深。”

      徐碧城这一走很久都没有回来,唐山海的心情由巅峰跌倒谷底,他知道徐碧城是跟陈深走了,如此的难舍难分吗?弃自己于不顾!唐山海独自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了醒醒了睡,天色暗了下来,又黑了,徐碧城还是没有回来。
      唐山海饿得不行了就叫住了门口路过的小护士,帮忙买了一盒饭菜,自己靠在床头吃了起来。唐山海味同嚼蜡,只是为了填饱肚子,才强迫自己往下咽。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认识了徐碧城,她不在身边的时候,孤独的感觉更甚了。
      唐山海知道早晚有一天是要分离的,没有哪个人是会陪自己走一辈子的,每个在一起接触的人唐山海都做好了随时分离的准备,所以真正分离的时候并不悲伤。只是这次,虽然做足了准备,但一想到徐碧城有朝一日离自己而去,唐山海的心就闷得难过,十分悲伤。
      勉强吃了半盒饭菜,唐山海放下了筷子,又躺回床上,他知道,徐碧城今晚是不会回来了,对于徐碧城说送陈深马上回来,自己竟然当真了,唐山海苦笑了一下,闭上眼睛,却难以入睡。
      徐碧城缠着陈深依然是为了潇潇。陈深实在受不了了就让人带了一封潇潇的亲笔信,离开医院的时候,陈深交给了徐碧城,谁知徐碧城大大方方地给扣下了,并且拉着陈深直接回家了。
      潇潇的信里写到:
      山海,见信如面。我已经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在这里生活。他们不让我走,但也不十分限制我自由,虽然生活清贫,但是一日三餐都有保障,你不必挂念我。只是我十分想念你,他们说日本人败了就放我走,我会一直等,等到日本人败了我就去找你,哪怕一辈子我也不放弃。今生我非你不嫁。
      徐碧城手握着信,不由得攥得紧紧的。到了家,徐碧城拿出信纸和钢笔,把陈深按在桌子旁,“陈深,你模仿字体最厉害了,你替潇潇写封信给山海。”
      陈深手里握着钢笔,不可思议地看着徐碧城,“这就是潇潇写给唐山海的信,我为什么要造假呢?”
      徐碧城坐在陈深旁边的椅子里,噘着嘴说:“我不希望山海挂念着她。你也知道他们是不可能的。何不早断了念想。”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不可能的?”陈深问得徐碧城哑口无言。
      “这什么世道?这么乱,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徐碧城一句无心的话深深刺激到了陈深,是啊,错过了,陈深和徐碧城不就是因为这世道才错过的吗?
      “错过了难道就不能补救了吗?”陈深意有所指。
      “那,那是后话,反正现在不能让他们彼此牵挂,他们各自过生活不是挺好的吗。如果有朝一日确实有机会了,我会告诉山海真像的,到时候再看他们的缘分了。”那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反正现在是要断了二人的念想。唐山海要一心一意抗日呢,怎么能牵挂着她?
      想到唐山海心里牵挂着潇潇,徐碧城就难受。
      “再说了,他们唐家的家训是不许娶青楼女子过门的,早早断了,对他们都好。”徐碧城把纸又铺了铺,示意陈深写。
      “碧城,唐山海和潇潇的事我们无权干涉,你觉得这样做对他们公平吗?”
      “这个世道,能活着就不错了,还谈什么风花雪月,要是不先瞒着他,他整天想着跟你要回潇潇,你也很难办。”徐碧城想业已这样了,就让潇潇在陈深找的地方好好生活吧,至少是安全的。
      陈深想想唐山海的身份,也确实是先瞒着他比较好。于是提起了笔,想了想,没落下,“碧城,我写什么呀?”
      徐碧城想想说:“这样,我说什么你就写什么。”她清了清嗓子,说道:“山海:见信如面。我已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在这里开始了新的生活。我已经经过媒婆介绍找到了如意郎君,准备嫁给他,你不要牵挂我,跟你的妻子好好的生活。”
      陈深停下笔,抬起头,无奈地看着徐碧城滔滔不绝的样子,摇了摇头。
      “怎么了?怎么不写了?我说快了吗?”
      “碧城,这么写唐山海能信吗?”
      “你模仿字体最像了,肯定能信。”徐碧城嘿嘿地笑了。
      陈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唐山海他也不是傻子,潇潇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如意郎君吗?”
      徐碧城想想也是自己操之过急了,“那你说怎么写?”
      “这封信只能是报个平安,让唐山海不必担心。其他的都多余。”
      徐碧城只能点点头,陈深继续写道:“这里很安全,生活也有保障,你不必挂念我。望你保重身体,期待来日相聚。”
      徐碧城很不满意“来日相聚”这一句,不过她也相信陈深,这么写肯定能让唐山海相信。
      在徐碧城的强烈要求下,陈深不得已又模仿唐山海的笔体,给潇潇写了封信:
      潇潇:见信如面。收到你的来信得知你安全生活我十分安慰。我与妻子感情笃厚,结婚时曾承若只爱她一人,希望你开始新的生活,寻找你自己的缘分,保重。山海上。
      徐碧城看了几遍信,几乎跟唐山海亲笔信一模一样,欣喜得不得了。陈深则是无奈地一直摇头。
      随后徐碧城跑回了家,把自己近期攒的私房钱都拿了出来,塞到陈深的手里,“陈深,这些钱你托人带给潇潇,够她过几年生活的了。还有你一定要确保她安全、衣食无忧,你答应过我的。”
      陈深点了点头:“放心,我一定确保她安全、衣食无忧。”为了让徐碧城安心,陈深收下了她的钱,隔天让人把信和钱一并带给了潇潇。

      夜半时分,徐碧城回到了唐山海的病房,“山海,你睡了吗?”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来这里?”
      “你看看我给你带来什么了?”徐碧城锁上了门,掏出信,给唐山海看。
      唐山海一见,果然是潇潇的亲笔信,得知她平安,唐山海十分高兴,“陈深给你的?他怎么不直接给我?”
      “我刚刚跟他一起去取的。”徐碧城当然不能承认。
      “哦”唐山海心想,可能是陈深谨慎吧。又把信看了几遍,才用打火机点燃烧掉。
      “这回你放心了吧。”
      “至少她是安全的。”唐山海的愧疚感也减少了不少。
      “所以,山海,你别挂念她了。”唐山海点了点头,徐碧城继续问道:“这一关,我们算过去了吗?毕忠良还会不会怀疑我们?”
      唐山海说:“怀疑是肯定的,不过他也没有证据。”
      毕忠良在办公室里点燃了一根烟,吐了一口,问道:“买凶杀人?谋杀亲夫?陈深,以你对徐碧城的了解,她能干出来这种事吗?想小白兔一样的柔弱的徐碧城,她能干出来这种事吗?”
      陈深躺在沙发上,也叼了一根烟,“买凶杀人我不知道,给唐山海那一刀不是你跟我说你亲眼所见吗?我又不在场。”
      “那一刀,确实是徐碧城亲自捅的,她也真下得去手,他们到底是不是真夫妻啊!”毕忠良的感慨还是让陈深心里惊了一下,“是吧,我感觉是。”
      “你怎么感觉到的?”毕忠良笑嘻嘻地问陈深。
      陈深翻了毕忠良一眼,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头也不回地走了,任毕忠良在身后如何喊叫,就当没听见。
      刚一出门见到了刘兰芝迎面而来,“嫂子,今天这么有空?”
      “我哪一天没有空啊?是你跟忠良太忙了。”刘兰芝拎着饭盒微笑着走过来,“来,我给你们包的饺子,吃点儿?”
      “我还有事,老毕喜欢吃独食,我就不跟他抢了。”
      “说什么呢!陈深,我带了两盒,给你一盒,记得吃哦。”刘兰芝拿出一盒塞到陈深手里,陈深也不拒绝,“谢了嫂子。”
      毕忠良大口大口地吃着饺子,“兰芝,你好久都没给我包过饺子了,今天怎么了?”
      “还不是看你最近忙得很,吃饭都顾不上,给你增加胃口的,多吃一点儿,看你都瘦了。”
      毕忠良天天加班加点的审问□□,毫无收获,确实上火,饭吃不下去。
      不一会儿,都吃完了,刘兰芝拿起手帕给毕忠良擦嘴,毕忠良微笑着看着刘兰芝。
      “好不好吃?”
      “好吃。”
      “兰芝,我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刘兰芝的注意力都放在给毕忠良擦嘴上,有一句每一句的搭话。
      “如果,我说如果啊。我要是在外面养了个女人。”
      毕忠良还没说完,刘兰芝蹭一下站了起来,“你敢!”
      毕忠良笑着扶刘兰芝坐下,“我说如果,我可不敢。那你怎么办?”
      “我就先雇人杀了那个女人,再杀了你,然后自杀。”刘兰芝轻描淡写的回复,着实震惊了毕忠良。他睁大了眼睛瞪着刘兰芝,这个温柔的妻子,竟会生出这样的念头,说出这样的话。毕忠良反而很开心,说明刘兰芝是多么在乎自己。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所以你想想清楚。”刘兰芝在毕忠良的怀里撒娇地威胁。
      毕忠良忙说:“我可不敢,也没那个心思。我的心都在你那。”毕忠良相信了,刘兰芝可以徐碧城有什么不可以?

      又过了一个月,陈深在徐碧城的纠缠下,不得已又以潇潇的名义写了一封信给唐山海:
      山海:我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如意郎君,我已经答应嫁给他,择日举办婚礼。我会好好的生活,你也要跟你的妻子好好的生活。保重。
      唐山海接到信后,反复看了几遍,确实是潇潇的字迹,可是唐山海不敢相信,口口声声说爱自己,追随自己来到上海,说愿意一辈子无名无分跟着自己的女人这么快就找要嫁给别人了?纵使唐山海没有爱过潇潇,他的心里还是有些失落的。
      徐碧城心虚地喝了一口茶,故意问道:“山海,潇潇信里说什么了?”
      唐山海烧掉了信,“没什么,就是报个平安,道个珍重。”
      “那你要不要回个信给她?”徐碧城见唐山海没有起疑心,稍微松了一口气。
      “不必了。”唐山海知道这种信件是十分危险的,还是少来往比较安全。
      徐碧城对于唐山海的回答十分满意,但见到唐山海若有所失的样子,心里还是有点不自在。
      “山海,这次收到信你怎么不太高兴啊,是不是潇潇出了什么问题?”
      “哦,没有,她挺好的,要嫁人了。”
      “什么?要嫁人了?这么快,还真是缘分到了。”徐碧城偷偷看了唐山海一眼,唐山海沉浸在失落的情绪里,没有回答。
      “她嫁人了,你不高兴了吗?”
      “没有,她找到了自己的缘分我替她高兴。”
      “你看起来不太高兴。”
      “我只是觉得有点突然。”唐山海勉强笑了笑。
      “山海,你是不是有点失落?”
      “嗯,有一点儿。”唐山海笑了笑,跟徐碧城他也不想掩饰,“我知道她迟早是要嫁人的,但是没想到这么快。”
      “既然是迟早要嫁人的,快一点慢一点又有什么区别。”徐碧城见到唐山海失落的样子,有点愧疚。
      “她,说过爱我的。”唐山海的心里话只能跟徐碧城说,“女人是不是都这样,说完的话转身就忘了。”
      “也不都是。”对于唐山海的坦诚,徐碧城更心虚。
      “或者说,她那时候是随便说说,其实根本没有爱过我。”唐山海想想自己竟然当真了,有点可笑。
      徐碧城目光闪躲,小声说:“我也不知道。”
      “算了,她能找到自己的幸福,我衷心地祝福,我也去了一块心病。”
      “你真的这么容易就放下了?”徐碧城以为唐山海会痛苦一阵子。
      “就像你说的,我对潇潇的不是爱,何不成人之美。”唐山海笑着看着徐碧城,对你跟陈深我也打算成人之美。
      此后,紧张危险的潜伏生活,令唐山海夫妇很快淡忘了潇潇,而潇潇在延安过着平静的生活,她拒绝了很多爱慕者的心意,一心一意等待抗日胜利的那一天,期待着跟唐山海重逢的那一天。就算无名无份她也愿意跟在唐山海身边。直到很多年以后,她克服重重困难辗转跟唐山海重逢,又掀起了唐家的一场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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