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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选修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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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持续在吹,挽起的窗帘轻轻扬起,又重重落在墙面,发出一声闷响。
咚、咚、咚。
陈雾觉得有人在拿着锤子敲自己脑袋,一下一下,沉闷的痛。
他紧了紧身上的外套,睡不踏实,身体忽冷忽热,像女巫端着火炉在戏耍他,时而凑近,时而拿远。
额头冒出冷汗,蒋林觉察出一丝异样,推醒了他。
“陈雾,你不对劲。”
“哪里......”刚张开嘴,陈雾自己也发现嗓子哑了。
“你肯定感冒了,我陪你去医务室吧。”
陈雾觉得浑身酸疼难当,摸了摸自己的脑门,是有点烫。
“寝室有感冒药吗?”
蒋林点了点头。
陈雾“哦”了一声,将桌面上的书装到书包里,准备回寝室。
“帮我带饭。”
毫不客气。
“你自己行吗?”蒋林当惯了老妈子,一脸关切地注视陈雾走出去,回过头来正好对上裴冰玥的视线,冲她笑了笑。
裴冰玥回给蒋林一个微笑,并朝他挥了挥自己的手机。
蒋林自作主张加上裴冰玥的微信以后,先是发了三张鞠躬的表情包,然后对裴冰玥帮助陈雾的事情表示了诚挚的谢意,顺便答应她让陈雾同意她的好友申请。
陈雾晕晕沉沉回到许久没有睡过的寝室。
寝室是四人间,上床下桌,陈雾的床铺在靠近门的位置,蒋林的在隔壁。
他吸了一下鼻子站到蒋林的桌子前,一眼看到了上方置物格里的药,治感冒的,肠炎的,胃痛的,应有尽有。
陈雾拿了一板胶囊,抠出两粒,就一口水吞服了下去,随即爬上床铺继续睡了。
起初走廊里很安静,可能因为头疼,发烧,陈雾有些失眠。一直到走廊里断断续续有了脚步声以及聊天的声音,陈雾才睡着了一会儿,朦朦胧胧间感觉有人走了进来,想要看看是谁,眼皮却很沉,无论如何也睁不开。
周和明下课早,推开门见到陈雾床铺上躺了人还很诧异。
他长得矮小,微胖,性格文静,跟陈雾关系算不上好。陈雾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场让周和明有些畏惧,不怎么敢和他说话。
周和明把饭放到桌面上,隐约听见陈雾好像在说话,他凑近过去,看到陈雾面露痛苦的神色,像是在做噩梦。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周和明终于鼓足勇气,伸手推了推他。
陈雾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是熟悉的宿舍,以及周和明关切的眼神。
“你没事吧?”周和明怯生生地问。
陈雾清了清有点疼痛的嗓子。
“没事,有点感冒。”说完,坐起身,靠在墙壁上,闭目养神。
周和明转过身去接了杯水递给他,陈雾没有接,周和明便把水放到了桌面上。
“你......多喝点热水,好得快一点。”
“谢谢。”
无言,好在这时蒋林风风火火走了进来,像个出诊的医生,不过手里提的不是医药箱,而是两份饭。
蒋林把从食堂打的粥倒进陈雾的饭盒里,从底下递给他。
“我下去吃吧。”
“哦,好。”
陈雾没什么食欲,坐在桌旁喝了两勺便放下了。不想吃,甚至有点想吐。
“蒋林,给我一颗胃药。”
蒋林正在笔记本电脑上找下饭剧,闻声站起来扒拉了一番自己的药柜,拿出一盒胃药递给陈雾。
“你去医务室输液吧,看起来挺严重的。”蒋林盯着陈雾憔悴的脸。
陈雾摇了摇头。
“下午解剖实验课,还去吗?杀牛蛙,挺恶心的。”
陈雾喉结动了一下,绷了绷嘴,“不去。”
实验课是小班授课,陈雾所在的临床专业一个班只有三十多个人,上课分组,少一个很明显。但是没关系,蒋林有办法。
于是下午实验课的时候,陈雾的座位上出现了一个跟他个头差不多的男生,寸头,额头一条长疤延伸到太阳穴,表情狰狞,看起来十分不好惹。
蒋林在黑色的实验桌下面偷偷给陈雾发短信,诉说自己有多么不容易,从体育学院找来这么一个学生,然后拍了张他趴在实验桌上睡觉的照片发了过去。
“睡觉就能来钱,我也想干这种兼职。”
陈雾坐在床上笑了笑,随后给蒋林发了个红包。
他放下手机,朝窗外望去。寝室在五楼,窗外空荡荡的,只能看到白色的天空,没有一棵冒头的枝杈。
待在寝室百无聊赖,陈雾决定出去走走。
寝室楼外是主路,旁边还有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小路的入口种了几棵芭蕉树,宽大的芭蕉叶遮住了大半个入口,像一道天然的门帘,隐秘性绝佳,平时有许多晚归的小情侣在路旁的小树林里卿卿我我。
白天,并且是上课时间,小路上没有情侣。陈雾踩着地上凹凸不平的鹅卵石走进去,一路走到峨眉湖边,在凉亭里坐了下来。
湖边有人在散步,时不时有几个学生路过,往陈雾这里瞄上一眼,继续走路。
秋风拂动湖面,泛起层层涟漪,碧绿的湖水闪烁着萦萦波光,湖边的杨柳随风摇曳,朦朦胧胧,像绿色的瀑布。
陈雾感觉自己好了很多,下午的阳光洒在身上,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温暖,令人想要多停留一会儿。
他倚着廊柱,又沉沉睡去。
周二酒吧生意不好,陈雾调了休,晚上不想一个人待在寝室,跟着蒋林一起去上选修课。
外国文学。
陈雾是地地道道的理科生,对这种文学课没有太浓厚的兴趣,但听说很好过,授课老师比较散漫,考试也没什么难度。
上课铃响了十分钟,太阳从半圆形到彻底消失在地平线,整个班级逐渐笼罩在一片藏青的色调之中,没有人主动提去开灯。
大家都默契地守护着这层灰色的外衣,三五成群围坐在一起说小话,让陈雾想起了小时候每次放学回家,楼底下站着聊天的居民。
每一天都聚在那里,每一个傍晚都依依不舍地离去,走的时候还要一步三回头,好像永远有话不完的家常,聊不完的八卦。
李静淑从来不属于聊天人群中的一员,就像陈雾永远参与不进班里的小组活动,总是多出来的那个。
他们都是各自生活圈里的局外人。
灯闪了两下,随即散发出稳定的白光,黑暗无处遁形,悄然褪去。
陈雾才发现教室里坐满了人,黑压压的头顶比上专业课时多了一半,非但是座无虚席,甚至有的五连坐的位置坐了六七个人。
“不限制人数吗?”陈雾开始对蒋林的专业性产生了一丝质疑。
一个穿白衬衣的男人走上了讲台,站到中间开始进行自我介绍。
声音隐约在哪里听过。陈雾抬起头来。
男人一头微卷的黑发,眼睛很大,略微眯起,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说他叫季冉,同学们可以称呼他为季老师。
本来有很多学生借着模糊的光线光明正大偷看陈雾,季冉一进来,所有的视线都朝他而去。
季冉有一张很容易让人心动的脸,像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火热,浪漫,缱绻。
班里有一多半是冲着本人来的,另一小部分是真的热爱文学,当然,还有陈雾和蒋林这种偷奸耍滑的例外,以及没选上但是坚持要来蹭课的。
自我介绍完,教室里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引得隔壁班一些好奇心旺盛的学生纷纷从后门溜过来参观。
陈雾仰头,呆呆地盯着讲台上口若悬河的——赶在八点前到岗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陈雾小小的脑袋里有大大的疑惑,他怎么会是我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