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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初遇 ...

  •   屋外飞雪飘零,屋内暖意融融,久久对视,心绪荡漾。

      面前之人好似蒙上迷雾,可见不可探,不禁让林韵焦躁起来,他低垂眉眼,毕恭毕敬,瞧着不像生面孔,又不知与他有何渊源?

      那夜,绝不是初遇。

      因他少言寡语,林韵恶气郁结,为压制聒噪自顾自地倒了杯热茶在掌心玩转,小抿上一口,可听他压抑咳嗽顺手递了水去。

      “喝口水润喉,我整日闷在这深宫里,也没什么乐子,你可曾听见什么趣事与我分享?”

      他嘴好似紧合不开的蚌,软硬兼施都没用,如今她气急败坏倒也忘记了男女授受不亲,印了唇纹的茶杯被他双手捧在手心,指尖摩挲杯沿却舍不得小饮一口。

      他始终不声不响,唯有压抑不住的闷咳,林韵没了耐性,当嫔妃时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日子过得难受,自得知先皇驾崩,林家被官复原职后那根紧绷的弦儿也随应而断。

      见着他一个宦官不知怎的就觉着亲切,隔门远眺时,惺惺相惜,不禁落下泪来,看他衣着单薄又在高热解了披风。

      情丝萦绕,岁月蹉跎。

      林韵启唇而问:“我是否入宫前见过公子?”再开口询问便不愿加上“宦官”两字,恐伤了他的心,只这两字让他手中茶杯落地,砸于地上摔成几瓣,他宛若惊弓之鸟顺势跪在地上,膝盖正砸于碎片之上,鲜血将裤管晕染,为碎片勾边添彩。

      “奴才该死,请小主责罚。”他将那些话说得得心应手,也将她的心刺得千疮百孔,林韵眉头紧锁,赶忙提拽他低伏的身躯。

      她声调变了几变,手足无措:“你这是做什么?”

      宫殿的门早已因长年累月变得破败不堪,红玉冒失地闯入,连连踉跄。

      碎木崩裂,门槛之上落了浮屑,林韵顾不上他,上前几步去挽了红玉的手臂噌怪:“总是念叨我,自己这般冒失。”

      双目灼灼,胜似天上圆月,她双眸灵动,流光溢彩。

      隐约察觉到一道视线打量,林韵回首去望,却只见他低垂眉眼,一脸乖顺,疑惑不解地将颊边鬓发绕了几圈,回眸一笑,眉心微蹙,竟有了几分小女儿的娇涩。

      “红玉,他受伤了,你帮他处理一下好不好?”林韵不带一点架子,与自己的奴婢说话还带着询问。

      他依旧低垂眉眼替红玉做了答话,只是所说之话让林韵心中火气上涌:“回太妃,奴才无碍,都是小伤。”

      那带了些许细软细肉的小脸皱成一团,双目扑扇,鼓了腮帮子望向他又转而望红玉,染了蔻丹的纤纤玉指绞着手绢儿,美目流转:“你闭嘴,瓷器都嵌入皮肉里了。”

      见小主着了急红玉赶忙去拿了寻常跌打损伤所用的小匣子,双手捧了给她,温声细语却还在提醒她的身份:“太妃,奴婢把伤药拿来了。”

      林韵裹着藕荷色衣衫的林韵歪头沉思,像是宫闱中的新鲜玩意儿——哈巴狗,见红玉并无帮他处理伤口的意愿狐疑不已,还是让她先行退下。

      红玉退下后她的指尖颤着抚上他膝头,银牙先把朱唇咬出血痕,碎发凌乱,声线微颤,又轻声问着“疼不疼?我帮你处理可好?”

      他的手因吹了寒风依旧带着微红,目光相对,林韵却觉得以卵击石,那双眉眼中闪过转瞬即逝的锐利,不得不慌忙移开视线却不曾松手起身。

      “别动。”似是为了强撑气场林韵提高了音量,余光却瞥见门边露出的绣花鞋的边角。

      这些人为何都蒙上了迷雾?

      红玉为何要偷听?又是为何不愿为他处理伤口?

      他?真是普通的宦官?

      她手心下的手指修长细腻,虽是冰凉发红,却摸不出一丝薄茧,瞧着宛若细荷花瓣,握着又如六角雪花,冰凉不已。

      不知他是否看到红玉,抽开手指避开她答话:“太妃,您起来,这不合规矩,奴才受不起。”

      带了满目疑惑抬眼,想于他脸上找出些许蛛丝马迹,却只见他他唇上裂了道小口,红色血珠如珠玉般点缀在薄片似的唇上。

      “别动好不好?你受伤了。”她不知为何自己会用如此温柔语调,似乎他值得温情相待。

      红玉既然愿看便随她去了,她似乎并不担忧,低垂眉眼,一点点挽起他的裤腿,却是顿了几顿没了动作,微叹几声喊红玉:“红玉,你进来,帮这位公子处理一下膝上的伤。”

      她自己侧身转过去,眼角酸涩,原是又红了眼圈,靠得近了煽动鼻翼便能闻见腥味儿,可能是湿了裤子,宦官的日子着实不易。

      原先为妃数年见过不少伺候的人,他们皆毕恭毕敬,可为何从不为他们难过?倒是遇见了他就方寸大乱。

      莫非,自己动了情愫,还是对一个宦官?如此滑天下之大稽的怪事在这时代实在荒诞。

      可今日自相遇起,她就随着他的只言片语心动不已,当年远隔长廊远眺九五至尊宝座上的先帝,也未有如此柔和的目光。

      于先帝,她只有敬仰,从未有爱恋,可于他,这个蓦然闯入之人,却是恨不得捧在手心,牢记于心。

      身后传来一声压抑不住的“嘶......”顾不上依旧红着眼圈便又回转过去,上前几步又手足无措,她的处境虽比得意妃子落魄了些,可却是被红玉照看着,哪会做这些处理伤势的活计?

      她视线飘忽不定,忽而扫至糖罐儿上,提了裙露了粉色的绣花鞋出来,那双小脚宛若三寸金莲,小得可爱,小跑时还踮起脚尖迈着碎步,这些都是入深宫数年留下无可奈何的习惯。

      她捧了糖罐子过去,双目之中未有怜悯,只有惺惺相惜,虽深却可见底,眸底印了一个人影,不正满满的都是他,不留杂质。

      莹白的瓷罐上染了蔻丹的指甲像是点缀的细花,林韵的指尖细腻柔软,声音更是如风拂面:“吃糖,小时候生病阿娘都让韵儿吃糖。”

      “我......”他不再用奴才二字,算是让林韵听得顺耳了些,连连补充:“以后都别称奴才了,也别跪了。”

      方才红玉进来得急,门也忘了关,此时那破旧的门板哐一下砸了下来,林韵受了惊下意识地躲,却正好跌进他怀里,那桃香闻着醉人,心不知归路,误入桃源深处,唯记得深吸一口气,将他的气息牢记于心。

      所幸他并未眷恋林韵的脚软身躯许久,望了门板眉心微蹙,不耐转瞬即逝,开口化了尴尬,让林韵没了忐忑:“这门我会修,可否帮我扶一下门板?”

      林韵不曾答话,倒是胡思乱想起来,深宫原不是她心中所愿,“一生一世一双人,与君共理家务事。”才是她心中最佳的归宿。

      她被心中所想惊得一个激灵,脚步却无法受自己所控,等回过神来已然走到门口,未来得及细问就见他扯了披风下来叠了放于一边,小跑着离去,小半个时辰才又提了东西回来,身上没了腥气,也换了件衣裳。

      似乎因为跑得快了被风呛了嗓子,他抵拳咳着,林韵也顺手为他轻拍后背,这人的蝴蝶骨凸起,着实瘦得厉害,缺衣少食又或是吃尽苦头?

      这儿大概是深宫中最隐蔽破落的宫殿了,与他同处一处除了红玉还会有谁知晓,红玉是从小与她情同姐妹的,应是不会使绊子的吧?

      “谢小主,无碍。”他缓和过来一些后退后了几步,背脊微弓。

      红玉也在一旁,三人齐力扶起门板,他爬了高订钉固轴,倒不像个生着病的,可唇上的裂口却又被寒风吹得开了更深的口,下来时更是踩了空。

      林韵下意识地接,他也顺势撑了一下,摇晃身形,烧得糊涂双颊绯红,冲她莞尔而笑,为这银装素裹的冬平添几分妩媚。

      “我没站稳,给小主添麻烦了。”他咧开嘴角,裂口之中涌出更多的血珠,好端端的唇变得血肉模糊。

      林韵坚信不移,不会有人在深宫故意将自己弄得伤痕累累,可他的腰拥上去细瘦易折,比之自己似乎也并不丰盈,扶风细柳分明是形容女子的,可怎么此时她觉得安在他身上并不过分。

      “你烧得厉害,记得抓药。”她松了手退开,低垂眉眼忍不住将关怀萦绕在唇齿间。

      他又跪了下来,伏低身躯,不知为何带了哭腔,让林韵大惊失色,他这是为何?不是说了不再跪她:“奴才该死,不该给太妃过了病气。”

      即便跪着他也咳得浑身抖筛似的,楚楚可怜的样子,林韵是个鸟儿伤了翅膀都要抱回家让丫鬟包裹伤口的人儿,如今一个活人病成这样还为了她的事来回奔波,怎么忍心看他跪着,低头伸手将他从地上捞了起来,转头与红玉吩咐着:“劳烦你去趟太医院,抓些伤寒的药来。”

      林韵心头的柔软被拿捏,而他像是到了强弩之末,待红玉走后便站不稳一头跌在林韵肩上,额头滚烫,心里可能还是清醒着:“谢太妃体恤,奴才无以为报,不如以身相许。”

      她无处安放的纤纤玉指在他腰际落下,耳垂因热气吹拂染上红晕,细细品味着以身相许几字,小声劝着:“与我去偏殿歇下可好?”

      他温温软软地应下,被她半拖半抱地移至偏殿,这一遇就留了他下来,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可细想起来又有些蹊跷。

      屋外风霜雨雪,北风呼号。

      屋内他身上凉得厉害,双颊却因高热发红,一入被子就缩成一团,小声呜咽,如受伤幼兽,唇上裂口冒出更多血珠,双目紧闭。

      林韵在屋中来回踱步,全然不知该当如何?那细碎的呜咽声无孔不入,全然进入脑海,恨不得替他挡了病痛,一口银牙咬碎,却也只是无头脑地来回转圈。

      原来那些宫里的下等人生了病就是这般熬着,也不抓药,熬不过去了便被车子拖了扔去乱坟岗,那白骨森森,豺狼吞食人肉的故事许不是传说。

      今日若不是遇见她,他又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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