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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建安二十年夏,一道圣旨从京城皇宫到西北边境,皇上为奖赏车骑将军宁远护国有功,特封其独女宁映夕为明月郡主。又因念太后年岁已高,宫中皇嗣稀薄,特召明月郡主入宫陪伴太后,于八月初一之前抵达皇宫即可。

      大家都明白,这个赏着实令人心畏,何况这可能只是一个开始,边关的天,怕是要变了。

      宁映夕端起茶碗轻轻吹了一口气,“爹爹可有对策?”

      “圣旨在手,怎能不从?”宁远狠狠地将手中明黄的卷轴摔在地上。

      “爹爹莫急,我入宫未必就不是好事,我问的是您自己。对皇上来说,我不过是个开胃小菜,也不知能稳住皇上多久。再往后的皇恩,只怕是猜不准了。”宁映夕起身将圣旨捡了回来放在桌上。

      “是我没用,只会行军作战,玩不来朝堂上的猫腻,当年你娘亲……”

      “爹爹,莫要再提往事,都过去了。我入了宫,便是活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皇上为了自己的脸面,表面上定会好好待我。只是我若入了宫,就是送了把刀给皇上,将来皇上定会用这把刀来制裁爹爹。”宁映夕还算淡定,摇着头吹着茶。原是想叹的气用来吹这茶,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这眼看要入秋了,匈奴随时会卷土而来,等你爹爹我守完这个秋冬,也该颐养天年了。”宁远一把夺过女儿手中温度正好的茶,一饮而尽。

      “还请爹爹莫要忘了今日的话,”到头来宁映夕真真切切地叹了口气,心里再清楚不过,“我实在不想爹爹戎马一生,无数征战都没能取您性命,最后却把命交给了皇家。”

      “夕儿,你不要怪我心狠,这道边关我守了三十年,当年我流落至此,是老将军救了我一条命,还留我在身边,传我武艺,教我领兵作战。我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兵到今日的车骑将军,是我自己亲手从老将军手里接过兵符,这边城里所有的百姓和守军都是我的亲人,我放不下啊!”

      “是,他们都是您的亲人,值得你赔上整个家中至亲。”宁映夕抓起桌上的圣旨摔在地上,强忍的泪水终是没忍住,不愿在爹爹面前示弱的宁映夕夺门而出。

      宁映夕刚打开门就看到立在门口已久的韩元白,韩元白虽在门外也是明白的,“我与将军一定会商量出对策,我们不会让你入宫的。”

      “不必了韩大哥,我不是因为要进宫才哭的。”宁映夕微微发红的双眼无比坚定地看着韩元白。

      韩元白将手搭在宁映夕肩上,“将军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如果皇上掌握了你,将军就只能被牢牢地攥在皇上的手心里了。”

      宁映夕握住韩元白的手,“正是如此才能让皇上安心,如今匈奴猖獗年年不得休,总是试探着我们的防线,皇上断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冒险,但再往后的日子我们谁也说不准。爹爹不是只有我一个亲人,我走了,还有韩大哥在,就只有你能劝得住爹爹了。爹爹脾气倔,最容易叫人抓住把柄,何况还手握重兵,一不留神,只怕连命都不知道怎么丢的。”

      “如今圣旨已到,虽然凭将军的分量可以求皇上收回成命,但我怕这样更会打草惊蛇,所以打算找人替你入宫,反正你远在边关,京城的人怎么会知道不是你。”

      “不行,欺君之罪谁也担不了。再说了,如今还未到撕破脸的时候,入宫这件事无须再议。”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只能期盼你在京城得以安好了。”韩元白顿了顿话语,又细想了想,“在京城若有需要,可去韩家……”

      “不行,我定是得孤家寡人地走这么一遭,若我与任何人有联系,都是祸端,将来指不定就连累了无辜的人。你放心,我心中自有定数。”

      可能是被宁映夕坚定的目光所感染,韩元白突然发现,原来夕儿已经这么高了,也是一个大人了,已经到了被现实这趟浑水所影响的年纪了,已经要一个人独自在远方生存,还要为了将军而委曲求全。

      那原本紧闭的房门再次打开,宁远走出房门,左手拉着韩元白,右手拉着宁映夕,将他们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前,声音似也染上了几分沧桑,“你们都是我的好孩子,只可惜我不是一个好父亲。”

      宁映夕搂着爹爹的腰,将头靠在爹爹肩上,“爹爹心怀天下,心系于民,夕儿都明白。爹爹只管放心,夕儿不会乖乖地只是他们的把柄,也会努力在宫中周旋,一定会为爹爹争取更多的时间。”

      “夕儿啊,爹爹只希望你开开心心地,无需为爹爹争取什么,再怎么说我也是手握兵符的车骑将军,若是皇上想动我,他也得掂量掂量。”

      “爹爹不必夸大,往后要多与韩大哥商讨,凡事要仔细斟酌不得马虎。若是行军作战,还讲究兵不厌诈呢。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无论您再怎么看不上小人行径,都不会影响您的敌人算计您。”

      事已至此,韩元白只能给宁映夕宽心了,“夕儿你放心,有我在,将军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到时候我们还要去京城看你呢。”

      宁远拍了拍胸脯,“你就别操心了,你爹爹我又不是第一天跟这些人打交道了,再看不惯我,我不也有今日了吗?”

      宁映夕深深出了口气,“你们也别担心我,好歹还封了我个郡主呢!太后过的是什么日子?我一个陪伴太后的又能差到哪里去?这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送进了皇宫,定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那可不,不过是封了个郡主要进宫,那宫里可都是锦衣玉食的安生日子,不想我们边关还要担心城墙外的事。就算此行另有所图,那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上阵杀敌都没见怕过,何惧一个宫墙?。”韩元白也只是想缓和一下气氛,“你们两坐在屋里喝茶,留我在门口罚站我可不依,好茶赖茶都得分我一口。”

      宁映夕总算是笑出了声,“你可别冤枉我,虽然有我的茶碗,可我好不容易吹凉一碗茶,全被爹爹喝了,我是一滴也没沾上。”

      将军也跟着大笑了两声,“瞧你们两那点出息,一天到晚,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现在倒抱怨我短了你们的茶喝。”

      一行三人笑着走进屋里,韩元白默默地捡起地上那沾了不少尘土的圣旨,这若是叫有心人瞧去可大有文章可作。

      宁映夕回到自己的房中,看着这屋里的每一个物件,一切熟悉的感觉,往后可能都再难看到了,“流莺,到时候可一定记得带上那个花瓶,这大漠边上也没有花可插,皇宫里总不会缺我只花吧。”

      “皇宫里想必到处花红柳绿,一定配得上夫人的花瓶。”流莺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脸上完全不似说得轻巧,“这还早呢,小姐就准备收拾行李了?”

      宁映夕反复抚摸花瓶的双耳,“重要的东西就得操持起来了,别到时候落下什么可就来不及了,还有我桌上的镇纸,那可是乌木的,当初我可是求了爹爹很久才肯送给我的。”

      流莺不小心笑出了声,“听说宫里的镇纸都是玉的呢!”

      “其他的就一切从简吧,进了宫总不会在这些身外之物上短了我。”宁映夕的手还黏在花瓶上。

      娘亲,这花瓶还是您从京城带来的,如今我又要带回京城了。您总说边关靠近大漠,只有枯树枝,配不上您的青花瓷,往后,我一定挑最好的花配您的花瓶。

      流莺也能感觉到小姐兴致不高,“怎么能一切从简呢?进了宫,不是叫人家看轻了去。”

      “宫里什么没见过?就是将这将军府全数都搬了去,照样入不了皇家的眼。这里本就物资贫瘠,这些贵重的东西,自然要留给爹爹。”

      宁映夕终于舍得离开花瓶,坐在桌前,提笔准备落字,却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写的字更谈不上周正。

      流莺看在眼里却疼到了心里,眼泪在眼眶中集结然后聚成豆大的泪滴落了下来,“小姐若是心里怕那也是人之常情,在将军面前逞能就罢了,在这还勉强自己干什么。”

      宁映夕越想控制自己的手就抖得越厉害,“流莺啊,往后可能我只剩看着你落泪了,入了宫,雷霆雨露,皆是皇恩,我只能笑,不能哭,我的泪就由你来流吧。”

      流莺抹着脸上擦不干净的泪水,“小姐也不必老是憋着,总有四下无人的时候,有我守着小姐,小姐只管哭。”

      宁映夕听了流莺的话怎还能忍得住,一把抱住流莺痛快地哭了出来,“流莺,你不要怪我带你入宫,我谁也带不走,我只有你了。”

      流莺也抱着宁映夕放声大哭,两人将礼仪德行抛之脑后跌坐在地上,“呜...呜...小姐还有将军和韩少爷...可流莺一直都只有小姐,就是跟小姐上刀山下火海,流莺也在所不辞。”

      宁映夕抽着鼻子捧起流莺的小脸,“流莺你记住,那皇宫本就是刀山火海,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生机稍纵即逝,你我往后的日子可难着呢!你要记住,任何人都不配拥有你我的信任。”

      流莺死死地抱住宁映夕,“小姐放心,流莺只听小姐的。”

      宁映夕与流莺相拥,静静地感受着这一刻,记住这一刻,往后也好怀念这些心境平和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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