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歌》笙歌繁落

2、长径几多空遗愁

　　夏蝉凄切，蝶恋花开。
　　一个伙计带着一个身着墨色长衫的男人走进了戏台后面的小房间里，房间里打着明亮的光，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年正坐在板凳上，熟练的在自己脸上涂抹油彩。
　　那位伙计朝那位少年鞠了一躬，殷切地说：“许班主，这慕少想找您说几句话。”
　　许梓宁点了点头，并示意让伙计退下。许梓宁并没有看向罗慕柯，而是拍了拍手上的粉，冷冷地说：“今儿慕少怎么想起跑我这儿来了，怎的不在您的府上躲着守名节了？还是说想再羞辱我一番！”
　　罗慕柯默不作声，过了很久，他才说道：“阿宁，我……”
　　罗慕柯还没说完便被许梓宁打断：“阿宁？我应该与慕少没这么熟络吧，既然没什么事，就请离开吧。”
　　罗慕柯还想解释什么，但看见许梓宁决绝的表情，叹了口气，默默离开了。罗慕柯刚关上门，许梓宁就撑在桌子，一行清泪混着油墨流了下来，滴在梳妆桌前的蝶恋花上。许梓宁盯着蝶恋花想起了以往的事。
　　夏雨绵绵，正是蝶恋花开的时候。在青石长径的小亭里，罗慕柯从背后抱住了许梓宁，他对许梓宁说：“阿宁，我父亲已经同意我们在一起了，下个月的今天，也就是八月初一我们就成亲，好不好？”许梓宁听见了他说的话，几乎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罗慕柯十分激动，抱住他的手都紧上几分。
　　可在下个月的今天，许梓宁没有等来罗慕柯，而是等来了一封白纸黑字的信：
　　对不起，我不能和你成亲，我不喜欢你，之前的约定你就当云烟忘了吧。
　　罗慕柯
　　许梓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一次又一次的辨识着这个字迹的主人，可他不管怎么认都与罗慕柯的字迹相同。许梓宁不顾旁人的呼喊，冲出梨园，跑到了罗府门口。迎来的不是大红囍字，而是大门紧闭。他不停的敲着罗府的门，可府里没有一人回应。围在府门口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可许梓宁并不理睬，仍是敲着自己的门。行人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嘈杂，对许梓宁的议论声也越来越大。
　　“这不是许班主吗，之前与罗慕柯的事传的沸沸扬扬，结果被甩了？啧啧啧，真可怜”
　　“一看就是许梓宁倒贴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真恶心”
　　许梓宁在议论声中，不堪重负跪倒在地上。
　　一晚，一灯，一影，一单人。
　　“诶，许班主，您该上台了。”伙计的声音将许梓宁拉了回来，许梓宁应了一声。对着镜子补了一下妆，换上行头，就上了台。
　　许梓宁素手一挽，就开始唱了起来：“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许梓宁一曲唱完余音绕梁，台下愣了许久才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没唱几曲，许梓宁就以身体抱恙下了台。
　　后几日，罗慕柯再也没有来找过他。日子似乎回归了平常，城中许梓宁与罗慕柯的谣言也已经淡了许多。三月之后，罗府搬离了北平，许梓宁松了口气，心想罗慕柯再也不会来打扰自己了，从此各行各处，永不相见，可为何心中有失落之感。六月八日，川蜀一带开始打仗，死伤惨重，但最终于七月十五日取得胜利。
　　而在胜利的后半个月，许梓宁收到了一簇蝶恋花和一个盒子。他似乎预料到了什么，有些颤抖的打开了盒子，看见了一件行头，一封信，还有一个……罗慕柯的扳指。他打开了写有许梓宁亲启的信：
　　阿宁，
　　当你看见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战死沙场了，但身为中华儿女，死在战场上我并不悔恨。在成亲的那日，我给你留的纸条并不是我本意，可我担忧你会为我劳神伤心，更担忧当我死后，你会做出什么事情，所以才如此决绝。其实你敲门的时候，我在府中，可我想让你伤心一辈子，不如让你恨我一辈子。可我还是心软了，我希望能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对你说：“我爱你。”
　　那盒子里的行头是我为你置备的，只可惜我听不到你唱的《蝶恋花》了。
　　人之生死本无常，希望你能安然快乐。下一辈子，我一定会再遇见你。
　　罗慕柯
　　许梓宁看着信，早已泣不成声，不知过了多久，他戴上了罗慕柯的扳指，拿着那个有银色蝴蝶的行头，慢慢走出了梨园……
　　三日后，茶馆内。
　　“诶诶，听说了吗。梨园的许班主不唱了，把位子让给了他的徒弟，可惜再也听不见他唱的曲儿了。”
　　“不过听说有人八月初一在青石长径，听见了许班主唱的《蝶恋花》……”
　　八月初一常闻莺歌声，只惜笑渐不闻，声渐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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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更新了第二章啦！这里面的蝶恋花选自苏轼的词。希望大家多多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