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温鱼柔

5、爱

　　阿志看着逐渐融入课堂的小珑，也放心的离开了。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了拉着农车的隔壁二儿子阿旺，正在焦急的拉车往县城方向走去，车上拉着奄奄一息的阿婆。
　　阿志走上前问道：“阿婆这是怎么了？”说完看向车上的阿婆。
　　阿婆平日里身体矫健惯了，一人辛苦养育了三个儿子长大，身体状态却总是精神抖擞，一头白发也被她打理的亮堂柔顺，特点就是嗓门大，但嘴不好，总是明里暗里说别人的坏话，是个惹人嫌的老太婆。
　　今日阿婆却不知怎得一下子病倒了。
　　阿旺说道：“哎，也不知怎的，突然就摔地上了。”
　　阿志也来不及多问，赶紧和阿旺一起推车赶往医院。尽管阿志自己腿脚不便，但还是瘸着腿跟着农车推。
　　到了医院后，阿旺和阿志早已大汗淋漓，气喘吁吁，顾不得这些，赶紧背着阿婆去找急救室。推进手术室后，门外的阿旺急得团团转，阿志也跟着着急。
　　经过三个小时的抢救，手术终于结束了，阿婆被救了过来。
　　医生诊断为急性脑梗，尽管送来的路上耽搁了一点时间，但还好及时，抢救了过来。
　　阿旺握着医生的手，连连感谢。随即拉着躺在病床上的阿婆回了病房。
　　阿旺拜托阿志留下看守，他出去置办一些用的东西。
　　阿婆没过多久醒了过来，看到了站在身边的阿志，有气无力的问道：“你怎么在这儿，我儿子呢？”
　　阿志看到孱弱的阿婆着急的样子，赶紧说道：“您别左右动，阿旺去买用的东西了，留我在这看护。”阿婆听完后，又安静的闭上了眼睛。
　　阿婆心里有说不出的话来，平日里损的最多的就是这个瘸腿的阿志，嘲讽他没出息，取笑他自己活不了还养个野孩子，在自己病倒了的时候还来帮助，忙前忙后的。这一刻，所以的愧疚都藏在了心里。
　　阿旺回来后，阿志就离开了。
　　一个月后，阿婆出了院，从医院接了回来。身体也没有那么憔悴不堪了，只是行走不方便，拄着一个拐杖，也走不了多远的路。回家的第一天，阿婆就让阿旺给阿志家送来了吃的和补品，原是亲戚朋友探望阿婆送的东西，这会儿拿了一半多都送给了阿志。
　　阿志见状，摆手推辞。
　　阿旺说道：“志哥你就收下吧，要不是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娘也不会恢复的这么利索，而且送医院那天，要不是你帮着我，哪能那么及时送到医院呢。我娘之前老说的你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这也就是一点心意，收下吧，都是些吃的，留下让孩子吃。”
　　原来啊，在阿婆住院的这段时间里，阿志有空就会去医院帮忙，阿婆的儿子们总是笨手笨脚的，不靠谱。阿志不去车站摆摊的空闲时间，就去医院照看阿婆。帮忙翻身，帮买饭，帮打水。
　　同村的人都说阿志：“这老太婆以前经常损你，你还这么照顾她，图个啥呢？”
　　阿志傻傻的笑着：“我能图啥，都是一个村子的，隔壁邻居住着，有难了搭把手就帮了，哪有那么些图的。”
　　阿志帮助阿婆的事儿，一传十，十传百的，全村人都知道了阿志不计前嫌乐于助人的好事，都夸阿志是个“活雷锋”。阿婆也逢人就夸阿志，一改以往的尖酸刻薄嘴脸，像变了个人似的。
　　阿志从小靠着吃百家饭长大，没有上过几天书堂，不懂事儿的年纪犯了错误，被人打瘸了腿。自那以后，阿志学着变乖了，干起了正事，尽管生活一直不尽如人意，但是阿志一直安稳踏实的挣钱养家糊口。多年来，对于旁人的冷嘲热讽，阿志都置之不理，有人说阿志是个憨憨的傻子，其实，阿志比谁都明白的多。

　　秋冬将至，天气越来越寒冷，北方不比南方，干燥的空气中让人更加感觉苦涩。今年的雪比往常更来的早了一些。
　　院子里，小珑和小刚在欢闹的堆着雪人，垒雪球。两个人的小脸冻得红扑扑的，头上、耳朵上、手上，都裹得严严实实的。阿志担着担子回来了，二人赶紧迎了上去。
　　阿志关心的问道：“这么冷的天，怎么在院子里玩，快回家暖暖手。”说罢，放下担子，拉着两个孩子进了家门。
　　把燃尽了的煤块换了出来，仔细的给孩子脱了手套，把手放在灶台边上，用大手捂着小手。三个人面面相觑，乐呵呵的笑着。
　　突然，阿志摔在了地上，倒在了后面，把两个孩子吓得手足无措。孩子们赶紧去扶，阿志却摆摆手推开了。阿志面露难色，疼的咬着牙关缓不过劲儿来。在歇了几分钟后，阿志转身用手撑着地想要起身，但毫无力气，完全使不上劲儿。
　　正好来接小刚的虎子进了家门，看到阿志倒在地上，两个孩子手足无措的站在边上，虎子赶紧跑过去，嘴里说道：“哎呦喂，这是怎么了！”用劲才搀扶起阿志，扶到了床边。
　　阿志叹了口气说道：“哎，还是这条腿的老毛病，落下病根了，一到变天冷的时候，就疼。”
　　虎子说：“疼就去看病呀，哪能这么一天天的拖着，非得等哪天你摔外头，别人抬着你去医院呢。”
　　阿志解释道：“吃着药呢，只不过这药效一年不如一年，我也就断断续续的吃着。去医院太贵了，现在小珑又正是到了花钱的年纪，能省就省着点吧。我再做个加厚的护膝就好了，等过了今年就好了。”
　　虎子听了阿志的话很无语，又说道：“你自己的身体不照顾好，你怎么照顾小珑。这多少年的老毛病了也不赶紧治治。哎，真是没法说你。”阿志傻傻的笑着，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晚饭过后，阿志收拾碗筷，小珑在一旁一个人玩着。烧水、倒水，给小珑洗脸洗脚，哄睡，蹑手蹑脚的关了屋里的灯，然后又点燃了蜡烛，一束微光闪烁在黑暗里。
　　烛光下，阿志瞅着眼睛纫好针线，找来了碎布块，比划着膝盖处的尺寸，一针一线的缝补在一块。像这样的动作阿志最熟练不过了，因为小珑从小到大的衣物，都是阿志亲手缝制出来的。在集市上买些布料，回来量好小珑的身形尺寸，熬夜点灯好几个夜晚，才可以做好一件衣服。当然，做好的衣服最初也是闹出些笑话，不是袖子短了，就是脖子卡的紧，这对于一个粗手粗脚的男人来说，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事情了。现在，阿志给小珑做衣服的手艺大大提高了很多，小珑穿出去的衣服人们都夸赞阿志手艺好。
　　每到换季前，阿志就会提前做好，衣服比不上买好的成品衣服，不够精致，不够漂亮，布料不及买的衣服价钱的一半，但是阿志总会选择一些舒服厚实的面料，穿起来不扎人且又耐穿。
　　而他自己呢，连做的衣服都没有，身上的这件棉袄大衣是几年前虎子不穿了的给了阿志，一穿就是一冬天，一年又一年，早就不保暖了，这么冷的天气依旧日夜穿着。平时的衣服也都是在别人家丢出来的捡着好点的穿，从不给自己做件好衣服。
　　阿志的人品和对女儿小珑的关爱，大家伙都看在眼里，无人不称赞阿志，阿志是大家心目中的好人，一个好爸爸。
　　夜深了，蜡烛被吹灭了。寂静的冬天开始入睡，善良的人们开始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