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纸伞》奕风吟

56、婚约

　　心烦意乱的雨。
　　何梓月看着窗外，心乱得像一团麻。她不知道究竟怎么了。
　　被莫天府追杀后的第二日，莫天世娟免除了他们的死刑，却又给了他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找到月钩弓。为期一年，若期限一到还未找到，按莫天世娟的话说：
　　“死，比不得生不如死。”
　　何梓月这才知道，其实莫天世娟早就知道他们死不了的事，因此故意放出消息，让人们知道他们被判了死刑，再借他人求情之由，给二人降罪。也就是说，莫天世娟最初的目的，就是要让他们找月钩弓，有了这出先死罪再降罪的戏码，便是如何也推脱不了了。并且此事涉及皇家，皇家早已派人来商量免除王妃死刑的事，这样一来，就连皇家都欠了莫天府一个人情。
　　雨越来越大了。
　　虽然自打百年之前月钩弓便不见了踪影，但用上一年时间，总是有希望找到的。本以为风波已暂时结束，却没想到，苏启零有了婚约。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轰隆隆的雷声滚滚而去。
　　何梓月叹了口气，将空了的酒碗又倒满了。她望着那三人离开的方向，沉默着。他们十天前就走了，现在应该正在路边的客栈歇息吧？
　　是的，他们都走了，苏启零也走了。被她赶走的。
　　十多天前。
　　“什么？你说什么？”苏启零不可置信地看着苏离洛，眼睛快瞪出来了。
　　“我打听过了，新媳妇贤良淑德、美丽动人，很衬你。”苏离洛笑着，看起来心情特别好。
　　苏启零严重怀疑眼前这人脑子坏了，或者受什么刺激疯了，不然怎么会说出这么诡异的话。他口中的新媳妇，就是指余家的嫡女，眼看着姑娘年纪大了，怕再拖就嫁不出去，因此才看中了苏家的两个兄弟。说起来，倒也算门当户对，只是苏离洛连莫天府的联姻都能拒绝，自然也不会答应娶他们余家的女儿，那就只有苏启零了。虽然苏启零“狂傲不羁，风流成性”，但是，只要余家把女儿嫁过去，再生一个儿子，那禁闻阁，不就传到他们余家手里了？王妃日子过的富贵，自然不会惦记禁闻阁，生十个孩子也与这无关，那继承的可是王位。而且嫡女的三哥余孝生也在禁闻阁，嫁过去了也好有个照应。
　　真是盘算得好周到啊。只不过是男方不肯娶，女方不愿嫁罢了。
　　苏离洛则是想借此把苏启零与何梓月分开，所以答应得特别痛快。婚约已经订好，等苏启零找完月钩弓就完婚，只是，他本人才刚刚知道这件事情。
　　回到药铺的路上，苏启零一直是魂不守舍的样子。他不知道究竟怎么了。
　　“你没事吧？”何梓月看到他这副样子，连忙问道。苏启零一看到何梓月，脑袋瞬间疼得要炸了，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最后，他只是轻描淡写地摆摆手：“没事。”
　　几天后，何梓月还是知道了这件事，她感觉自己简直就像个笑话。“你不会真打算像外面传的那样，拿我当小情人吧？还是说，你要告诉我，什么啊虽然我娶的是她但我依然爱你这种屁话？这话也就骗骗十八、九的小姑娘！（何梓月今年二十……）”
　　苏启零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任何表示。这种态度彻底把何梓月惹毛了，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指向门口，冷冷地说：“你走。”苏启零站着没有动。“我让你走。”何梓月又说了一遍。
　　眼看着苏启零还是没反应，何梓月终于怒了：“你是块木头吗？！听没听见我说什么？我再说最后一遍，你，现在给我走。回来之后也不要找我，娶你的媳妇！过你的小日子去！”“我听见了。”苏启零低着头，像一个犯错的孩子。他捏了捏拳，不情不愿地转身，挪到门口又站了许久，终于像是彻底放弃了什么似的，回过身快速地看了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何梓月向来不会主动让自己受一点委屈，感情上的事也一样。只是她没有看见，苏启零的指甲，早已扣进手心的肉里，流下腥红的温热。
　　而现在，她住在凌云会的院子，坐在楼阁上看雨。
　　看暴雨把树叶打落，冲淡夏日的暑气，也冲淡了黏稠的情感。
　　忽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请进。”何梓月理了理两侧的头发。只见门开了，走进来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眉眼弯弯，圆圆的脸蛋十分讨喜。这人是何梓月打算留在凌云会后，凌云会派给她的女使，叫翠珠。
　　“姑娘，您又在想他吗？”翠珠看了看桌上的酒碗，问。
　　何梓月笑了笑，说：“只是觉得今日这雨下得痛快，心里也痛快，就想着喝一点。”“哦——”翠珠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接着便笑了：“姑娘不是想着他就好，我们姑娘这么漂亮，还愁遇不到好人家？”
　　“你就会开玩笑。”
　　“我说的是事实！”翠珠非常认真地说。
　　大雨砸在地上的声音，掩盖了一切嘈杂。苏启零坐在客栈门口，一言不发地看着远处落平城的方向。他的脑海中闪回着无数记忆片段，最终定格在何梓月心如死灰的面孔上。
　　他又叹了口气。
　　“启零哥，这已经是你今天第五十六次叹气了。”石柳然终于忍不住说道，“你既然这么不愿意走，我们就回去找月月啊。”
　　苏启零没有抬头，声音被雨声盖得听不清楚：“背叛的人是我，我怎么找她？那婚约……我摆脱不了。”就像摆脱不了苏离洛一样。
　　石柳然也不说话了。
　　就在这时，张旸突然出现：“你们俩最近是变哑巴了吗？怎么一个个的都干坐着不说话啊？”“你不难过吗？”石柳然问他。张旸一愣，说道：“难过啊，可是你俩这也太夸张了吧。老三她只是生气了没来而已，又不是死了。”“张旸你少说一句话能死吗？！”苏启零突然站了起来，冲张旸吼道。
　　张旸不明所以地站着，看苏启零突然莫名其妙地走到大雨中，像个精神病一样走到不知哪里去了。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苏启零漫无目的地走着，任凭大雨将他淋透。他无所谓。
　　他感觉自己的心也是湿的。
　　怎么办？他在心里问自己。现在该怎么办？他要去找月钩弓，那回来呢？娶一个陌生的女子，然后找个工作？就这样一辈子？他不知道。他只是觉得像在做梦，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好想去死。
　　苏启零回到客栈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他一直在外面逛到雨停，甚至衣服已经干了。
　　他看到石柳然在等他，便走过去，语气平静地说：“我没事的，去睡吧。”石柳然心里知道这话不可信，很想说些安慰的话，但他也是真的困了，于是只好点点头，回屋了。
　　苏启零回到房间，躺下后，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小小的香囊。这是何梓月平时用来熏衣裳的，被苏启零偷偷拿走了。熟悉的香气，让苏启零纷乱的心终于沉静下来一些，他闭上眼，却忽得鼻子一酸。“啧。”他不禁感到有些无语，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了。
　　而另一边，何梓月百思不得其解，她的香囊好端端的怎么不见了。“我说翠珠，”她忽然开口，“该不会是被偷了吧？谁那么无聊啊？”
　　翠珠从一堆杂物中抬起头，表情同样很疑惑：“不能吧？好变态啊。”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
　　何梓月感觉自己现在格外快乐，搞事业搞得不亦乐乎。男人？谁有功夫想那种东西，不要拦着我升职！
　　奕岚清看着眼前俨然成了工作狂的何梓月，不禁有些想收回一个月之前自己说的那句“用不着他回来估计你就主动去找他了”。他清了清嗓，说道：“所以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啊？”
　　何梓月从一堆账目里抬起头，笑得像中彩票了一样，声音也很激动：“听说城北新开了一家饭馆，既便宜又好吃，这里的饭菜我吃腻了，想出去吃饭。”
　　“所以你是找我一起吃饭的？”
　　“对对。顺便再和你说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小的事情。”
　　“什么？”奕岚清问。何梓月站起身说：“一会到地方再说。”
　　一会后，饭馆里。
　　“什么？？！”奕岚清感觉大脑死机了，他虚弱地看着眼前这个精神病一样的女人，一脸黑线。
　　“怎么了嘛～”何梓月装出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贱兮兮地问道。
　　“我再强调一遍，这是言情文！你这不是诚心为难我吗？”奕岚清的表情十分痛苦。然而何梓月却微微一笑，理直气壮地说：“改成大女主爽文也不是不行吧？现在市场上这种很吃香的。”闻言，奕岚清不禁翻了个白眼，但他想起何梓月看不到，于是拉下眼镜重新翻了一遍。
　　何梓月还是第一次看到奕岚清的眼睛，那如同翡翠玉石一般透亮又温润的虹膜，在长而密的睫毛的掩映下，又多了几分朦胧美，让人忍不住想屏住呼吸，仔细观赏。然而此时这双眼睛在冲她翻白眼，这令何梓月满脑子都在盘旋四个大字：
　　暴殄天物。
　　“你给我正常一点，好吗？”奕岚清快无语死了。“不好呢～”何梓月想都没想地说。
　　……她一定有什么毛病，我也有毛病。奕岚清捂住脸，痛苦地想。
　　而与此同时的远方，却是另一番光景。
　　“明日便是，七月七了。”苏启零像是自顾自嘟囔着说。张旸挠了挠头，说：“是啊，都过去一个月了，还是没找到一点月钩弓的线索。”石柳然想告诉张旸，七月七是什么日子，但看了看苏启零那副样子，最终没有说。
　　这段时间以来，苏启零就像变了一个人：沉默寡言，惜字如金，动不动就发脾气，有时一整天下来也见不到他有好脸色。
　　石柳然不知道究竟怎么了。他只想一切快快结束，赶紧回去找何梓月。
　　“哐啷！”突然一声响，吓得石柳然连忙回头看去，只见苏启零低着头，脚边有一个摔碎的碗，张旸惊讶且疑惑地看着苏启零，就和这间面馆里的其他人一样。
　　苏启零只觉得有无尽的情绪在心中叫嚣，他需要自己一个人出去转转。于是他在桌子上放了几个铜板，对掌柜的说了句：“赔你碗。”便急匆匆走了出去。
　　他刚走到门外，突然感觉胃里一阵翻涌，急忙在道边蹲下，刚刚吃下的面全都吐了出来。石柳然看到了连忙跑过来扶起他，张旸也吓坏了，问道：“你这是咋了？胃不舒服吗？”苏启零只是摆摆手。
　　在所有人不解且担忧的注视下，苏启零执拗地走了。他只感觉浑身不自在，仿佛身体被撕裂了一般，又疼又麻木。这到底是怎么了……
　　某天清晨，凌云会内。
　　“早上好。”苏离洛容光焕发地出现在门口，晨光的照拂下，他的笑容格外灿烂。昨天几乎一宿没合眼的何梓月被他衬托得更憔悴了，虽然她表面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但精神上的确感到十分疲惫。
　　“早。”何梓月严重怀疑眼前这人每天都打了鸡血，怎么天天工作压力那么大，他还是那么精神百倍，“你有事吗？”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人会出现在自己门口。
　　“当然。”苏离洛依然带着笑容说，“不过，请借一步说话。”
　　……
　　“什么？？？？？？？！！！”何梓月感觉自己的脑子好像被人揉碎了，扔到地上又踩了几脚，最后还吐了口痰。
　　“听我说完，具体是这么回事，奕岚清让我转告你，你如果再以各种理由要挟他改文，他就强行让咱俩成亲，你知道的，只要他想，他一定干得出来，并且是在你我都没办法反抗的情况下。”苏离洛在说这话的时候，白眼都快翻进天灵盖里了。
　　何梓月心里在咆哮，她宁愿死，也不可能和一个心理变态的死基佬结婚！她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天空感叹道：“奕岚清你可真不是人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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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更了，平板打字真的累……尝试了一些新的叙事方式，适当加快一下节奏，不然总感觉有些拖沓。
PS：这种一次性把三个大疯批都得罪了的事，也就奕岚清干得出来了，因为但凡换二一个人，都得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总之，第二卷［不打架就没事了］顺利完结，撒花^-^
敬请期待下一卷，预计国庆期间就会更新。（顺便悄悄说一下，这章会连更一个福利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