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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宿红楼蓝衫惊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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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隔了一天乔三公子就又出现在“寻音阁”,小厮引着乔三走过前厅,人声喧哗的大厅中无数双眼睛明里含笑暗中妒恼:乔三公子可又来见“芙蓉仙子”了,这其中一掷千金的阔气和美人青睐的运道不是常人可以领略的。
进了芳芳的闺阁,温婉佳人正在镜前梳妆,隔着镜影看到乔三进屋芳芳灿然一笑起身迎来,不等乔三开口便道:“上回走得匆忙,把块暖玉落在这里了,约莫时候你也该寻来了,可被我说准了?”
乔三日夜惦念此番正为暖玉而来,原想进门后谈笑几句再找个机会提起讨回,虽为暖玉来的却不能冷落了柔美佳人,叫这“寻音阁”的花中魁首感到落寞失意。乔三公子是公认的风流才子,自然不乏爱花惜花的体贴之心。如今芳芳主动提起,乔三顺口应下却也不忘恭维一句:“‘寻音阁’的芳芳果如人言是解语花一朵……”
芳芳浅笑答应不掩眼中失落,乔三话说得乖巧却无法让芳芳开怀。芳芳满怀情丝都系在了乔三身上,虽也知乔三是惯于调情游戏花丛的,却偏偏一往情深、不能自己。
乔三接过暖玉挂回腰间,抬头看芳芳失意之态,口中接到:“……我此番便是来寻解语花的。”
芳芳闻言由忧转喜,明知乔三公子嘴里说出来的温柔话与真心无关且骗死人不偿命,却是忍不住心中欢愉难掩面上喜色。
既已说出寻花的话,乔三今晚自然不能走了,转身在桌旁坐下,招手芳芳近前道:“走得有些乏了,今日就在这歇下吧。”
乔三是芳芳日日盼望之人,闻言满心欢喜道:“可用过饭了,要我为你准备些酒菜或什么其他所需?”
乔三道:“也好,捡清淡的预备些吧。先不急吃饭,取些水我梳洗一番。”
“是。”芳芳应了自去外间吩咐不提。
今日在“烟翠阁”起得早,乱了乔三平日惯常的作息,一整天都觉昏昏沉沉头脑不清。趁芳芳出去准备的空儿,乔三支着桌子打盹儿,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梦里,松枝遮天、暗黑无光,乔三公子在林中一人独行,身边枝杆乖张凶戾,心中忐忑寂寞蚀骨,行行复行行、无始也无止……不知走了多久,过了一万年或只是一瞬,终见得世间唯一殊色——幽幽蓝光诡异活泼、热闹绚丽,乔三正待舒一口气,那蓝光一闪隐入暗中不见,乔三愣在原地,呼吸也随着那蓝光一起消失……压抑窒闷的感觉铺天盖地而来,眼前天塌地陷、天崩地裂、万物消解……
“不——”乔三惊呼一声醒来,满身冷汗。粗喘几声醒过神儿来,屋中左右无人,芳芳出去准备席宴还没回来。
方才梦中情形历历在目,那窒息般的感觉和让人惊恐无助的天劫仿佛从梦中蔓延出来,压得乔三喘不过气来。
“人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怎么无端做了这么个怪梦?”乔三正自惊疑不定,隔着雕花窗扇传来走廊中几句闲言,听声音应是两个倒水的侍女闲聊。
一个道:“咱‘寻音阁’这几日恁得风光,要把郾城其他家的青楼都比下去了。”
另个道:“那可不,咱楼里的‘芙蓉仙子’可是有名的,郾城哪家青楼教坊的姑娘能比上,被称为郾城珍闻之一呢。”
前一个道:“是啊是啊,要我说应该称郾城珍闻唯一才是,那什么什么家国魁牡丹凋零本是常事偏编了个花仙东去的噱头,未曾见过呢,哪有咱们阁里的芳芳姑娘知情识意、温柔可人?”
第二个此时忙道:“莫要胡说,那家可是能随便鼓噪玩笑的?那可是乔府。莫说乔三公子是阁里常来走动的客,便是胡乱说漏了嘴被乔府逮住那也是要担官司的。乔府国魁牡丹乃郾城一绝那是早有的说法了,近日传了花仙之事才添了珍闻。”
“哎呀,原来如此,亏得你提醒,要不……”
“莫再提此事,快走快走,晚了妈妈要骂了。”
“好。”
屋外两人装作无事一般匆匆离去,屋中的乔三公子却如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动弹不得。
什么郾城珍闻、什么牡丹凋零、什么国魁花仙……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乔三竟然半点儿风声也不知。国魁花仙、如花艳异——映在乔三脑子里便是蓝色幽光随衣裾流转勾勒,冷清眉眼如玉骄颜不着半分尘色……
七日前,三杨巷互赠信物,星月诡谲;昨日,“架轩斋”惊鸿一睨,不复痕迹;还有刚才梦中,翩然隐去,如风消解……蓝颐啊蓝颐,难道你真身就是那木本仙葩,难道你一直就隐身乔府近在咫尺,难道你——已零落凋谢、随风而逝!
乔三心中刺痛不已,扶着桌子站起,眼前空茫一片不知想做些什么、要走向何处。
“吱嘎——”门响,芳芳推门进屋,见乔三脸色苍白的站在桌边,忙放下水盆上前问道:“三郎,你怎么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乔三心郁难抑再无心情流连此地,挥挥手道:“我……走了。”
“三郎——”芳芳苦唤一声却是唤不回此时失神伤情的乔三,眼睁睁看着乔三一步步向外行去。
“芳芳,乔三公子不是说要留下么,怎么走了?”老鸨进屋问道。
“呵呵,这有什么奇怪,”芳芳扶了桌子坐下凄然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便是说要捧在手心、搁在心窝的人,也是说放下就放下了。走便走了,有什么奇怪。这就是命,妈妈常念叨在嘴边的,难道不知?”
“唉,你们这些孩子……”老鸨叹了一口气又道,“知命也好,莫苦了自己、负了青春。”
“芳芳晓得,妈妈挂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