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运动系包围的日常》南岩令

35、035 樱花银河

　　01.

　　左侧球场因为均匀分配了选手，所以打得有来有回。至于右侧，尽管契合度还有很大问题，但是牛岛的那一边可以说是大比分领先。

　　当然，这还得益于天童的“随缘式”拦网。

　　“阿觉，你是没吃饭吗！双臂给我举起来，举起来！”鹫匠监督从凳子上起身，挥舞着手骂他，然而这并没有改变什么。

　　究其根本还是因为队友的差异。
　　算上年初的春高，以及新人大会，咲枝也大概了解天童的拦网机制了。也只有白鸟泽那样没有弱点的队伍会给他提供肆意妄为的环境。

　　就像当初追逐比分的青峰和黄濑一样，没有赤司的控球，紫原的防守，绿间的兜底，他们不可能那么随性。

　　“真田。”
　　“真田！”见她又在走神，齐藤老师无奈地用文件夹敲了敲她的脑袋。

　　“抱歉。”她忙翻过一页，场上的局势已经从焦灼转为明朗。

　　左侧球场率先结束，咲枝和川添为他们递上毛巾和水，还有几个明显体力落后的就送上功能性饮料。

　　为了不让自己的记忆出差错，她提前和齐藤老师要来纸笔，然后一笔一笔绘着六维图。
　　这是她的习惯。起初是因为剑道见习时，真田爷爷教导她时刻注意对战双方的各种细节。后来她在国家队教练的报导和采访中学习了这种六维发散图，摸索着无形之中烙到了心中，衍生成本能似的习惯。

　　日光从高悬的窗户照射进来，微风带动了纸页，先前「一日经理」们书写的资料翻飞着在她面前一一展露。咲枝用掌心摁住纸页，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齐藤老师，是不是也在迷茫呢？

　　因为年初的春高，白鸟泽的战绩好像并不理想。而他在这种「一日经理」框架下寻求的，或许是某种醍醐灌顶般的转变吧。

　　“快躲开！”

　　突然拔高的声音让全场一惊。

　　被自由人用力托起的球没有落到场中，反而高速旋转着径直向他们冲过来。第一个将要遭殃的是正对着球场的川添珠姬，齐藤老师大声叫喊着她的名字。

　　娇小的少女眸子一沉，而后错开双脚，以咲枝熟烂于心的步伐，凛然面对炮弹一般飞奔而来的排球。

　　咲枝圆睁双瞳。
　　她可以非常肯定，川添练过剑道。不，那本能的反应，也许她还练了很多年。

　　“川添，躲开！”

　　虽然她迅捷地作出了应对，但是那刺击式的姿势并不会减缓球速，反而会伤到她的指尖。

　　七海从得分牌后探出身，一把拉住川添的手臂，虽然挪开的距离不是很大，但是足够让咲枝接下这个球。

　　她是离川添最近的，只要横跨一大步，就能到达球的落点。但是接球的姿势非常需要考究，如果不当，会造成难以磨灭的后患。所以她选择了最稳妥的跨步下蹲，让重心下移。

　　这个球比想象中还要重，她咬紧牙关平举双臂，艰难地把球抬了起来。身侧紧急赶到的自由人愣了一下，迅速将球平稳接住。

　　而她，则被冲击力震得坐到了地上。

　　“真田！”

　　齐藤老师急忙跑过来看她。旁边围了一圈前来救球的选手，结果被她给抢先了一步。

　　“你是笨蛋吗！伤到手臂怎么办！”劈头盖脸的呵斥率先落入耳中，咲枝试探性抬了抬手臂。

　　微小的动作被齐藤老师精准捕捉，他箍住她的双臂，放缓了声音，“可以起来吗？我带你去医务室。”

　　“呃没必要老师，我……”

　　“不可以。”他严肃地打断了她的话，然后领着她去了医务室。

　　02.

　　虽然医务室的老师说她并没有什么事，手臂上的青紫也是正常磕碰，甚至比排球部部员日常造成的损伤都要小，但齐藤老师还是坚定地请他给咲枝涂抹了治疗跌打损伤的药油。

　　临走前，还让她带上一瓶。

　　为了让她减少手臂上举，齐藤老师帮她拎着体育课换下的校服。一起回来的川添贴心地帮她打开鞋柜，将她的室内鞋摆放到地板上。

　　咲枝向来不喜欢如此麻烦别人，所以她急促而又坚定地说道：“老师，川添桑，我真的没有事。”

　　“我知道。”齐藤老师隔着头发点了点她的额头，“但是真田，你要知道，这很危险，不准再有下次。”

　　生性温和的老师因为她的莽撞动了怒，咲枝踌躇地低下视线，望着自己的脚尖，闷闷道：“我知道了，老师放心。”

　　“但是，我从来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她重新抬起头，鸢色的瞳仁在夕阳下灼目闪亮，“我很珍视我的身体，无论什么时候。”

　　“那就好。”许是因为她的承诺和自信，齐藤老师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今天麻烦你们了。等比赛结束，我会让七海早点回去的。你们先收拾东西回去吧。”

　　“好的。”

　　川添从齐藤老师手中接过衣物，执意帮她拎着。她平时的步伐很小，几乎看不出属于剑道的节奏，咲枝跟在她身后踏上台阶，不禁开口道：“川添也练过剑道吗？”

　　纤瘦的身影一顿，答道：“是。家里经营着一家道场。”

　　“诶？好有缘，我家也是，不过是在神奈川。”咲枝三两步跨上台阶，与她并肩。
　　“对了，我听千叶学姐说，石田老师想吸收一位厉害的新生入部，不会就是你吧？”

　　川添晃了晃藤紫色的脑袋，回想着说道：“值日的时候，确实有一位胡子拉碴的老师问过我，不过我拒绝了。”

　　“为什么？”

　　“因为我从小就在道场帮忙，所以剑道对我来说就跟做家务一样平常，加不加入剑道部都不妨碍我练习剑道吧。”

　　“说的也是……”咲枝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
　　不过，仔细想来，如果她平安地升入国中，说不定也会这么回答。

　　她有着自己的练习方式和练习时间，确实没必要加入社团去跟随大众。但是——

　　“剑道部需要你，川添。团体赛至少需要五个人，你是必不可少的，当然练习按照自己的节奏来也没什么，我想石田老师会理解的。毕竟他也是玉龙旗的男子冠军嘛。”

　　“没有五个人吗？”她眨了眨眼睛，“千叶学姐，桑原学姐，隔壁班的宫崎同学，还有我们班的栗原同学，以及真田桑你。”

　　“我？”
　　“IH的话确实来得及，但是月底的「日光杯」好像赶不上了。”

　　“因为外山前辈？”

　　“你知道的啊。”

　　“听勇次提起过，”见咲枝一脸不解，她又补充道，“我的朋友，中田勇次，目前是剑道部的一员。”

　　“那真是太好了。珠姬，加入剑道部吧。”她倾下身，直直盯着川添轻淡如云的眸子，“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帮助他们对抗外山的对不对！”

　　川添珠姬浑身一颤。

　　面前少女的容貌与她记忆中的母亲慢慢交叠，相似的温和笑颜，相似的利落剑道，相似的坚不可摧的灵魂。

　　更相似的，是对她的信任。

　　那种她渴求的，特摄电影《超剑战队》中的英雄情节。

　　抵抗外山前辈。
　　也就是说，
　　她，也能成为正义的伙伴吗？

　　下定决心般握了握拳，她开口道：“既然是真田桑的请求，我同意。”

　　“真的？”

　　“没错！我会努力帮助大家铲除外山前辈这个邪恶势力。”

　　03.

　　等她们收拾完东西，晚霞已经铺满天际。川添的父亲打来电话，她匆匆忙忙赶了回去。至于咲枝，则在鞋柜处怔愣住。

　　因为，她的柜子里，摆着一张粉色的信封。

　　“难道是，情书？”

　　咲枝转过头，天童倚在鞋柜边，朝她转了转黑不溜秋的眼珠。他的眼睛很圆，睁大缩小的时候会给人一种奇妙感，以至于经常被误以为是妖怪。

　　“不是，应该是邀请函之类的。”

　　“是吗？”
　　“但是我听说了不少对你的夸赞，或许以后会迎来告白狂潮也说不定。”

　　“那真是借前辈吉言。”

　　“哼哼。我今天的「猜测」好像有些不准。”他苦恼地拱起后背，将下颚搭在臂弯间。

　　咲枝下意识想起绿间，依靠「猜测」拦网的天童某种意义上和他是两种极端。但是越是极端，就越有相似之处。

　　她边阖上柜门，边说道：“随身携带幸运物的话，应该会增加「猜测」的成功几率。前辈有空的话，可以收看早上七点的「晨间占卜」，如果起不来的话，我也可以向你推荐一个恋爱运势网站，除了恋爱运，它预测其他的运势也很准。”

　　天童瞪大眼睛，“噗嗤”笑出声，“若利君，你听到了吗？她是不是很有趣。正常人都会说，天童你这样的「猜测」式拦网行不通，还是多学习学习系统的拦网吧。她却让我携带幸运物，提高「猜测」的成功几率。如果让鹫匠监督知道，是不是会气疯！”

　　牛岛从鞋柜另一侧转了出来，平静地点头道：“我觉得真田说得有道理，你可以试试。”

　　“你认真的吗若利？”

　　“有问题吗？”他歪了歪头，纯粹的橄榄绿眸子一尘不染。饶是天童，也想不出反驳的理由。

　　咲枝提着书包，疑惑道：“前辈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齐藤老师吩咐的，让若利君送真田学妹回家。”他话音刚落，牛岛就伸出手，以不容抗拒的力量接过了她的书包和装着衣物的布袋。

　　牛岛前辈，真的是让人难以拒绝……咲枝忙不迭鞠了一躬。

　　“说起来，我记得前辈们是住在宿舍的吧。”

　　“是啊。不过也有住在家里的，正选们基本都住在宿舍，因为可以缩短上下学时间，以及摄取理想的饮食，保证健康管理。”

　　“天童，你说这话根本没有说服力。”

　　“若利君，在学妹面前不要拆我的台。”
　　“还有，我不过是让你顺路去宫本便利店帮我带布丁而已。”

　　咲枝顿悟，“也就是说，牛岛前辈住在家里？”

　　“不不，”天童晃了晃手指，“若利只是每周回去一趟而已。”

　　“原来是这样。”

　　暮色悄然降临，牛岛推开玻璃门，问道：“真田，你家在哪里？”

　　“10丁目，好像有点远，牛岛前辈送我到宫本便利店就好了。”

　　“没事，我家也在10丁目。”

　　“……啊那真是太巧了。”

　　直到校门口都有天童陪伴，因此他们之间没有陷入尴尬的境地。但是出了校门后，天童便往不同的方向去了。

　　牛岛挎着自己的书包，然后拎着她的包和布袋，整个人仿佛背负着全世界。即使穿着紫色条纹的校服，也一股正义凛然的气质。

　　“是橘太郎。”路过砖桥的时候，熟悉的橘白野猫端坐在桥头上，咲枝被吸引着停下脚步。

　　牛岛疑惑，“橘太郎？”

　　“它经常坐在桥头上看我，所以就私自给它起了名字。”咲枝躬身，无声靠近桥头。野猫被她的动作惊到，炸着毛向牛岛靠了靠。

　　“它好像不是很喜欢我。”少女失落地撇了撇唇角。

　　一弯月牙从云层间露出身子，稀薄的银色月光随即洒落在水面上，点点樱花瓣顺着水流荡漾，就像俳句里描绘的，流淌的樱花银河。

　　家庭原因，牛岛读过很多书籍，有夏目漱石、川端康成、三岛由纪夫等文豪大家的名作，也有简洁却难懂的俳句。如今，可以加上天童向他力荐的《少年jump》。

　　他记得那些热血的历险故事里鲜少谈及「喜欢」，和缠绵悱恻的俳句完全不一样，但是有一句话，至今仍环绕在他的脑海里。

　　“不亲近不代表不喜欢。”

　　咲枝震惊地转过头，“前辈是这么认为的？”

　　“在《少年jump》里读到过，印象很深刻。”

　　“是吗？可是我记得那是少年热血漫画吧，又不是少女漫画。”

　　“「喜欢」不仅限于少女。”
　　他立在月光下，像陈述事实一样发表自己的看法。

　　咲枝勾起唇角，道：“我明白的。”

　　尽管她背对着野猫，但是她知道，那双琥珀色的漂亮眼睛正在凝视着她。

　　“我明白的，但是猫咪是很难懂的生物。我啊，喜欢简单易懂的情感交流，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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