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华》葡萄糖酸丐

42、尾声

　　无数的水珠悬在众人头顶，迟迟没有落下，除几人之外，山林变得静止，连被雨水冲洗过的树叶，都悬着水滴将落未落。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几人只看到一个剑影，然后，锐金的左胸就被洞穿，因为太快，血都来不及流。

　　玄清剑转了个弯，又回到周清柏手中。

　　锐金这才反应过来，疼得弯下腰，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疼的汗水。

　　苍芜没想到他动作如此之快，警觉地后撤一步，与他保持距离，时刻防备着。果然，若是没有荣华的干扰，他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仅仅三百年的时间，他就能恢复到如此，还是只有六七成灵力。

　　若是现在不借此机会除掉他，以后他怕是再无翻身之日。

　　“我可以解她的诅咒，”苍芜烘干身上衣物，理了理衣襟，说道，“不过，你是否会遵守诺言，自戕呢？”

　　锐金闻言，不悦地看向他，很是不赞同，若是解了诅咒，那他这么多心思不就付诸东流？他如何甘心。

　　他不确定他是否还有其他解咒之法，因为当初他们合作的时候，他甚至都不知道有秘兰经的存在，这个人，并不那么可信。

　　除掉衍清，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他。

　　苍芜没理会他的眼神，等着周清柏的回答。

　　尘禹也是一脸紧张，生怕周清柏真的视自己的使命于不顾。

　　等了片刻之后，就在周清柏准备说什么的时候，荣华突然暴起，朝尘禹而去，打得他连连后退。

　　就在刚才，锐金忍着身上的剧痛还是默念了咒语，催发了荣华的潜意识，让她去攻击尘禹。

　　苍芜看着周清柏帮尘禹抵挡着荣华的招术，脸色有些难看地走到锐金旁边，冷冷开口：“眼下，最重要的是除掉衍清，等他死了，她还不是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说得轻巧，你以为，他能这么轻易地放过我们？若不是要保证她此生安然无恙，他怎么可能会遵守约定？”锐金斜睨了他一眼，喘着粗气说道。

　　他胸口上的剑伤已经慢慢洇出血渍，和着雨水，浸染了前襟。

　　反正他已经时日无多，只要他们二人永生永世无法在一起，那他死不死也无所谓了。

　　活着，反而会更痛苦，也不一定。

　　锐金想到此，轻笑，原本苍芜告诉他的施咒之法，本没有能掌控她这一项，却被他误打误撞与她建立了联系，倒让他得了许多便利，真是天都要帮他。

　　他捂着胸口，靠着一棵树干滑坐在地。

　　苍芜权衡利弊，靠近锐金，轻声说道：“我看你也支撑不了多久，不如你把御她之法告诉我，你死后，我还能帮你继续折磨他不是吗？”

　　锐金冷哼一声，不予理会。

　　尘禹虽然有周清柏的帮助，但还是被抓伤多处，此刻，衣裳不仅湿透还破破烂烂，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衍清，怎么办？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尘禹绕着树冠躲着荣华的攻击，对一旁的人吼道，“不如我们尝试能不能封印？”

　　周清柏没有同意也没有否定，他不想伤她，而且，如今也不知封印能否对她起效，若是她无法承受，那后果是他所不堪忍受的。

　　尘禹看他犹豫，咬咬牙狠下心，趁着他抵挡的功夫，偷偷结了印，然后朝荣华的背脊打去。

　　苍芜来不及阻止，只看到一记金黄色光束穿过荣华的背部，然后空中的人，停在了半空。

　　荣华受创，弓着身，以一副弯月的姿态浮在半空中。

　　周清柏看着她大睁着的双眸，见她闷哼一声，却没有第一次那般痛苦，不由得狠瞪了一眼尘禹。

　　“你为何擅做主张？”他赶紧闪身过去拥住荣华，对着尘禹沉声道。

　　锐金看着荣华，再一次默念了咒语。

　　苍芜看着几人，不声不响地躲在暗处，准备随时偷袭，看能不能坐收渔翁之利。

　　尘禹看荣华好似是被制住了，这才说道：“你也没说不可以，情况紧急，我也是没办法，也许有用呢？你看她……”

　　还没听他把话说完，周清柏就察觉怀里的人似是有了些动静。

　　他不安地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脸，带着她往避雨的地方去。

　　尘禹见他不听自己说，径自噤声，跟着他往山林外走，倒是忘了剩下的几人。

　　锐金见咒术没有起效，心中疑惑丛生，准备起身去找苍芜，却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身后，一手从他的伤口上穿过。

　　剧烈的疼痛让他差点昏死过去，他强自镇定心神，回首看着身后笑得一脸得意的人。

　　“你……”

　　“你既不愿把剩下的魔气给我，那我只能强取了，现在你已经没有和我争的资格。”苍芜说着，就直接从他的伤口处慢慢吸收原本属于他的东西。

　　血汩汩地冒，锐金疼得整个人都扭曲了起来，他艰难地支撑着，被抽走魔气之后，腿软地跪在了地上。

　　苍芜冷笑一声，甩了甩鲜红的手，然后就着雨水，洗了洗手上的血渍。

　　“背叛我的下场就是这样，真是可惜，你只聪明一时。”他说着，转身离去。

　　锐金感觉眼前很模糊，身上越来越冷，他跪得东倒西歪，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去。

　　战斗过后的泥泞里，只剩他和昏迷不醒的殷禅。

　　锐金已经没有力气，他嘲笑自己一声，看着地上模糊的人，终于还是体力不支，倒在了一洼泥水里。

　　不知过了多久，雨已经停了。

　　殷禅突然有些恍惚地睁开了眼，他看着眼前满是雨水的泥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他挣扎着爬起身，感觉身上黏腻潮湿，还有些酸痛，待他看到旁边一身血渍的人，吓得又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看着那身衣服有些熟悉，吞咽了口口水，挪到旁边，然后就看见锐金毫无血色的脸，他又吓得一怔。

　　适应了一下后，他起身，把锐金扶起，然后看了看周围，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荣华感觉自己好似在一处深渊，旁边无数人扯着她的手脚，她看不清，只感受到绝望。

　　吵闹，害怕，寒冷，怨恨，所有的让人懊恼的情绪，都在试图侵占她，可是她却无能为力。

　　她想呼救，可是并没有人能解救她。

　　突然，有一丝亮光不知从哪射进来，只一闪而过。

　　她还没燃起希望，就被绝望扑灭。

　　“害怕吗？”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荣华打了个惊颤，她看着周围黑洞洞的一切，试图寻找声音来源，可是她却发现，自从声音响起后，周围好似已经没有那些可怕的东西在攀附她，只有一片黑暗。

　　“你是谁？”她警惕地问。

　　“能救你的人。”那人说道。

　　荣华不相信，没再说话。

　　那人却自顾自说道：“我可以让你摆脱这困境，只要你答应我两个条件。”

　　一阵沉默。

　　“怎么样？”他又问。

　　“……”

　　荣华思考了一会，才回道：“什么条件？你说的摆脱，是彻底摆脱吗？”

　　“自然，”那人说得仿佛这不过就是一桩极简单的事一样。

　　“那是什么条件？”荣华问。

　　“第一，让衍清亲手杀了你；第二，与他此生此世再无纠葛。”

　　荣华听着他略带苍老的声音，提出心中疑问：“杀了我，就是你的方法？更何况，他怎会……”

　　怎会亲手杀她呢？她停顿，在心里补完这句话，因为她突然不确定，他是否会狠不下心。

　　“且听我把话说完。”

　　荣华闻言，不再插话。

　　“自然只是障眼法，我会在你身上施一道法，等你‘身死’，会脱胎重生，至于他是否会下得狠手，这就看你如何做了。”那人如此说道。

　　荣华有些不明白。

　　“不管他愿意与否，这都是他的一场劫，等历劫结束，他也会忘记你们所经历的一切，无论前世今生。”

　　荣华听着他的话，不知为何，心中一阵紧缩，胸口突然疼得有些上不来气。虽然她也不记得她曾经身为小慢的事，可是这一世，他们也是有过那些难忘的回忆的。

　　要忘了她吗？

　　她在心里喃喃道，虽然感觉不到，但她觉得此刻的自己应该是泪流满面的。

　　果然，天神还是离她太遥远。

　　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强行凑在一起，并不会有好结果。

　　“那我呢？”荣华突然问。

　　“你可以选择。”他说道，这是他给她的惩罚。

　　“若是违背会怎么样？”荣华问道。

　　“那是你无法承受的代价。”那人似是带了一丝笑意说道。

　　良久的沉默。

　　荣华想了很久，久到以为时间停止。

　　最后她还是道：“我可以答应你的条件，但是，你能不能把那些因我而死的人复活？”

　　那人听到这话，思考了一下，然后道：“可以。”

　　“好。”

　　周清柏抱着人找到一处破旧的茅草屋，刚歇了会，就看见怀里的人眼泪突然汹涌而出，他有些不知所措。

　　“要回云卢宫吗？”尘禹看着荣华异常的样子，在旁边问道。

　　周清柏看了眼外面的雨，说道：“等雨停。”

　　“好。”尘禹应声，也不打扰两人，在破屋内转了转，看见满是灰尘的桌椅有些嫌弃，只好去了门槛边。

　　周清柏不知她为何哭泣，心疼地擦着她的眼泪，轻轻吻着她冰凉的额头。

　　他用灵力烘干她的衣裳，紧紧拥着人，看着她的脸色变化。

　　他不知诅咒是解了还是没解，也不知她此刻是受了怎样的创伤，一时心如擂鼓。

　　抚着她的脸颊，他试图再次用灵力去修复她体内封印的伤，却发现有什么东西阻挡了他的输入。

　　他蹙眉看着，不解。

　　雨渐停，屋檐上，雨水顺着茅草开始缓慢地地往下滴，留下一个个坑洼，外面已经不在下了。

　　周清柏看见雨停，也没等尘禹，抱着人起身，直接飞身去了云卢宫。

　　留下尘禹在下面喊：“诶，你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