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伊欢喜》千诀

20、第二十章 真相

　　原本以为最多只会延续一年半载的关系，转眼便是一年多。

　　大四上学期，十一月份孟伊琳回了一趟老家，给爷爷过寿辰。返程的那天，赵兮云到机场接他，回去的路上他忽然说：“你不打算正儿八经地找个男朋友？”

　　是随口一提的无所谓语气，好像她给出怎样的答案，对他而言都是无关痛痒。

　　哪怕已经预想过这么一天，可真到了这一天，才发现比想象中的要难受。孟伊琳胸口闷痛，语气却故作轻松：“有这个打算的话，我会提前告知你。”

　　赵兮云嘴角噙着一抹淡笑，什么都没说。

　　孟伊琳靠在座位上假寐，不再给他就此话题多说的机会。然而该来的注定是要来，而且比想象中的更让她难堪。

　　车子进入熟悉的路段，朝孟伊琳家小区的方向开去，赵兮云打灯靠边停车的同时，语气不温不火说道：“今天你就住家里吧，我最近有些乏了。”

　　结合他前面问她的那句话，这句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他的意思是他腻了……

　　孟伊琳极力掩饰自己的难堪，同时不忘维持自己的骄傲：“理解，我也有倦了乏了的时候。”

　　想当初费尽心思才有了现在的相处模式，这种看似亲密实则脆弱不堪的关系，断开果不其然是如此轻而易举。

　　骄傲的女生，即使深爱，也不会轻易回头去找一个前不久才对她说“我腻了”的男人。

　　就这样，整个十二月都过完了，孟伊琳都没有主动联系赵兮云，而他也一样。

　　元旦小长假，孟伊琳一个人从B市飞往S市，去找在S市上学的马秋玲。

　　从S市机场到马秋玲所就读的院校几乎要跨越大半个S市，即使一出机场就有地铁，且不用转线路，可也要坐上一个多小时。

　　已经是假期的最后两天，可S市机场的人流一点不见少，孟伊琳拖着行李上了地铁，车厢并不拥挤，可她在的这截车厢已经没了座位。

　　她随意找了个位置站着，正欲低头给马秋玲发语音，坐在她面前的帅哥起身给她让座：“你坐这。”

　　孟伊琳忙说“谢谢，不用”，对方朝她微微一笑，站到一旁。

　　帅哥一边耳朵戴着蓝牙耳机，让座之前正在通话，起身之后继续和电话那头的人交谈，孟伊琳的这声“不用”他似是没听见。

　　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其实有些人一早就偷看过孟伊琳，这会儿是明目张胆地看。

　　那位帅哥很认真在和电话里的人讨论深奥的话题，嘴里一直蹦出一些孟伊琳不懂的名词，已经无暇顾及座位的事。孟伊琳不便打扰，只好坐下，那些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终于有所收敛。

　　地铁往最繁华的市区开，之后渐渐远离最繁华的地带，车上的人流从多到更多，然后慢慢变少。

　　旁边原本坐满人的座位一下全都空了，孟伊琳所在的这截车厢只有四个人，其中包括之前给孟伊琳让座的那位帅哥。

　　车厢里明明有那么多座位，那个原本给孟伊琳让座的帅哥却紧挨着孟伊琳坐了下来。

　　孟伊琳虽然对这人绅士的让座行为心生好感，可这会儿还是提高了警惕。

　　对于陌生男子的搭讪孟伊琳已经见怪不怪，也能应付自如，但此刻她最怕的不是对方搭讪，而是对方有图谋不轨的心思……

　　一个人出门，防人之心不可无……

　　孟伊琳面部线条绷紧，手上续满力量，大有对方敢动手动脚，她就要将对方往死里揍的气势。

　　她进入战备状态，旁边的人却笑了，问她：“还记得我吗？”

　　没头没脑的说什么呢，这是什么搭讪新招数？！

　　孟伊琳不说话，防备看向对方。

　　对方脸上仍挂着笑，再次问道：“真的不记得了？”

　　孟伊琳只觉得脊背发凉，正欲起身，对方道：“伊琳妹妹，哥哥手上的伤你还记得吗？”

　　他朝她伸出右手，只见虎口处有两条淡淡的疤痕，从形状依稀能够辨出是牙齿留下的痕迹。

　　孟伊琳下意识脱口而出：“郑铭戊？！”

　　郑铭戊嘴角笑容加深：“很高兴你还记得我。”

　　孟伊琳对他没有好印象，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当时的讨厌劲儿也早就过去了，再次重逢，也不至于给人摆臭脸。

　　她道：“你不也记得我。”

　　“拜你咬我的这一下所赐。”郑铭戊小幅度晃了晃手肘。八岁的女孩和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之间，其实没有太多相像之处。小时候可爱的小圆脸，长大后变成明艳动人的鹅蛋脸，他一开始其实没认出来，直到他瞥见行李箱贴的机票上那个熟悉的名字。

　　“谁不是呢。”孟伊琳不甘示弱。

　　在那之前，郑铭戊曾经跟随赵良一家去过齐卫东家，孟伊琳当时也在，还主动去找他玩过，虽然觉得这个大哥哥不太好玩，却也给予了足够的善意。

　　郑铭戊当时的乖僻模样让孟伊琳印象深刻，后来因为他和赵兮云打架，她人生中第一次咬了人，孟伊琳更是牢牢记住了他这个人。

　　他如今身上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古怪冷僻，像是换了一个人，笑容阳光而温暖。

　　“你都长这么大了。”郑铭戊感慨了一下，随后问道，“赵兮云他还好吗？”

　　提到赵兮云，孟伊琳整个人没有了刚才的剑拔弩张：“他啊，还好。”

　　郑铭戊问：“结婚了吗？”

　　孟伊琳：“……没有。”
　　打听这个做什么？

　　郑铭戊又问：“有女朋友了吗？”

　　孟伊琳：“……没有。”
　　晕，你是讨厌他还是喜欢他啊？！！

　　郑铭戊忽然轻叹了口气，说道：“任谁被人说‘你妈妈有精神病，你也有精神病，说不定你哪一天也跳楼自杀’，大概也过不了心中那道坎，也不敢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害怕伤害到别人，害怕成为别人的拖累。”

　　孟伊琳整个人呆愣住，跳楼自杀？精神病？这和赵兮云有什么关系？？？

　　可郑铭戊说出这么一番话，那必定就是有关系。

　　她都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孟伊琳喉咙有些紧：“精神病和自杀的事，你能跟我讲讲吗？”

　　“你不知道？”郑铭戊讶异。

　　“嗯，我不知道，他什么都没有跟我说过。”孟伊琳泫然欲泣，一想到这么多年赵兮云独自承受这些事，心里万般痛苦，她的心也跟着痛。

　　“既然他不想告诉你，你还是……”

　　没等郑铭戊说完，孟伊琳扯住他的衣袖，眼泪跟着落下：“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最近还不理他……他一个人每天都在担心自己会不会疯掉，该有多孤单……兮云哥哥他该有多孤单无助……”

　　最后一句话她是哽咽着说完。

　　车厢里又上来了几个人，漂亮女生哭着扯男生衣袖的画面太过引人注目，所有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郑铭戊低声安抚：“别哭，你别哭，我告诉你是怎么回事，精神病什么的根本就是没有的事，这后续的事情我还没说完，你不用担心……”

　　孟伊琳勉强止住了眼泪，直勾勾看着他，仿佛在说：那你赶紧说啊！

　　郑铭戊从兜里掏出一包纸，递一张给她，问道：“你知道我和你兮云哥哥被抱错的事吧？”

　　“大概知道……”她现在都怀疑自己知道的是不是全貌。

　　“其实我和赵兮云不是被抱错的，而是被赵惠阿姨，也就是赵兮云亲生母亲掉包的……”对于这些事，郑铭戊虽然已经释然，可说到这表情还是不免凝重。

　　孟伊琳再一次怔住。这又是什么事？！那么好看漂亮的儿子，为什么要换掉？？？

　　是因为他生了什么病了吗？可他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就算是生病了，赵家家大业大的，难道没钱给儿子治病吗？

　　郑铭戊继续往下道：“赵惠阿姨那个时候患有抑郁症，患上抑郁症是因为丈夫在她孕期出轨，而她的娘家人在听说了赵良安出轨的事之后，所有人都劝她忍一忍，说赵良安那是一时糊涂……而让她做出偷换孩子这个决定的，是在她分娩那天，正巧赵家老爷子病危，所有人都赶着去老爷子病床前尽孝，都希望能从老爷子那里多分得些财产，当时她的身边只有陪护一个人……就是这最后的一根稻草，让她做出了偷换孩子的决定……”

　　“三年后，赵惠阿姨从老房子的屋顶跳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她走后，梁欣就带着私生子赵家宝进门……”想起那段灰暗的日子，郑铭戊不由攥紧了拳头，“那个赵家宝就是个小恶魔，以及后来的赵贝贝，这两兄妹得了梁欣的教唆，合伙欺负我，骂我是疯子，说赵惠阿姨是精神病，那我也是，有一天我也会像她一样，从高高的房顶跳下去……”

　　“明明真相不是那样，梁欣太恶毒了……”郑铭戊低下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何其无辜……孟伊琳眼眶微红，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郑铭戊的手背。

　　同时，孟伊琳想起她爸跟她说过，赵兮云被换回来的那天，齐卫东正好去赵家，当天就把他带回了家中……

　　那如此说来，赵家的那对小恶魔，根本就没有机会和兮云哥哥说那些话……不对，兮云哥哥和赵家宝打架的那次！

　　那个时候兮云哥哥怎么都不肯说出打架原因，不是因为他理亏，不是他抵触所有人的关心，而是因为赵家宝对他说的那些话对他而言太难以启齿……复述那些话对他而言就是再次将伤疤揭开……

　　“谢谢，我没事。”郑铭戊到底不是当年的那个小男孩了，回到亲生父母身边，他得到了很多的爱，伤痕结了痂，渐渐好全，曾经死寂一般的世界也开出了花，日光普照。以前的日子再想起还是会觉得苦涩，但已经伤害不到他了。

　　郑铭戊侧身打开一旁的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这是赵惠阿姨离世之前交代她的律师朋友交给我的盒子，在我大学毕业那年交到我手上。里面有赵惠阿姨写给我的信，以及给赵兮云写的信，信中是一切的真相。我因为讨厌她，所以从拿到这个盒子之后就一直没有打开过，直到前几天我回了一趟家里，鼓起勇气打开了这个盒子，才知道了一切……”

　　他将盒子递给孟伊琳：“这个盒子里的东西你拿给赵兮云，他也该知道一切的真相。我想他应该很高兴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他其实不是被抛弃的孩子，恰恰相反，他的母亲就是因为爱他，才把他换给一对家庭和睦的夫妻……”

　　孟伊琳双手接过，眼里都是感激：“谢谢你愿意这么做。”

　　“他也很无辜……”郑铭戊嘴边扯出一抹笑，“而且，要道谢，也是赵兮云跟我道谢。”

　　地铁即将进站，郑铭戊合上行李箱，然后站了起来，面上又恢复一开始的那个温暖笑容：“我还真没想会在会这里见到你，你元旦小长假这几天都在S市的话，可以抽个空和哥哥一起吃个饭吗？”

　　孟伊琳抱歉道：“只能以后了，这个盒子，我想第一时间送到兮云哥哥手上。”

　　郑铭戊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看了她好一会儿，才低声问道：“你喜欢赵兮云？”

　　“嗯，我喜欢他。”孟伊琳大方承认。

　　她再也不要遮掩，她要大声告诉全世界，她喜欢他！

　　孟伊琳喜欢赵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