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伊欢喜》千诀

13、第十三章 复炽

　　赵兮云脱风衣的动作微不可察的顿了顿，他将被雪雨打湿的风衣放到后座，偏头看着她，还是一派从容：“没有，哥哥都是被人追。”

　　笑了笑，坐正，点火，将车开出停车位，往大路上开。

　　孟伊琳咬了咬吸管，然后松开。

　　意料之中的答案。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她，怎么可能喜欢她却从不开口。

　　车里暖和，又吃了煎饼喝了牛奶，孟伊琳觉得好受多了。

　　下雪天，路上的车开的极慢，又因为前方出了小事故，前方道路已经堵成一片。孟伊琳看了眼前方的路况，又将视线落在旁边的人身上：“兮云哥，你怎么会在机场，你不是早回去了吗？”

　　“出机场的时候碰到熟人了，就坐下聊了聊。你出来的前半小时，我已经在回去的路上，半道接到助理的电话，说今天要飞来B市和我们商务洽谈的合作伙伴航班取消了。我早前不就担心你这班飞机飞不了，就让助理查查你的航班，发现还没飞，我就又折回，怕你雪天不好打车。”赵兮云握着方向盘的指关节稍稍用力。

　　这话从头到尾没一句真，真实情况不过就是，他担心她飞不了，就在机场一直等着，一直注意她的航班动态。

　　“那煎饼和牛奶是……该不会是你自己的晚餐吧？”孟伊琳知道来机场的路上有一家煎饼果子店，合理猜测他和熟人聊天没吃晚餐，折返回来时给他自己买了煎饼和牛奶，却没料到她还没吃晚饭，这煎饼和牛奶就进了她肚子，“早知道就留一半给你……”

　　“哥哥不饿，倒是你，下次不能这么挨饿。”少有的教育她的口吻。

　　“好啦，我知道了。”孟伊琳打开随身的小包翻啊翻，翻出一包小饼干。

　　旁边有包装袋被撕开的声音，随后那块饼干猝不及防递到他嘴边，赵兮云下意识往后躲。

　　说实话他的这个反应让孟伊琳很不爽，可仔细一想，她这个喂饼干的动作确实略显亲密。她将饼干拿开，一副我才没有要喂你的表情：“就剩一包了，给你垫肚子。”

　　她将饼干放在车子前围上部，假模假样地拿起手机看微信。

　　中途等红绿灯时，赵兮云三口两口将那块饼干吃了。

　　车子开到市区，他找了家餐馆，两人吃了顿热乎的饭菜，之后他将孟伊琳送回孟家在B市的那套公寓。

　　孟伊琳很少回这里，她更喜欢宿舍生活，热闹。

　　下雪天开车不便，路滑又堵车，她就没让他送她回学校。公寓就在他住的小区附近，不用太麻烦他。

　　在公寓待了一天两晚，航班彻底恢复之后，孟伊琳定了最早的那班飞机，飞回西海市。

　　拖着行李箱从出站口走出，孟伊琳视线转了一圈才找到来接她的孟承烨，他低头看手机，根本没注意到他许久未见的女儿已经出站。

　　孟伊琳走过去，在她爸面前站定，后者余光已经瞟到她，但还是打下最后一个字，将消息发出去之后，才朝她张开双臂：“宝贝女儿，欢迎回家！”

　　孟伊琳勉勉强强回抱一下，不是特别满意：“爸，你看起来一点儿都不热情。”

　　“怎么不热情呀？你看看别人，都没有拥抱的，只有你有。”孟承烨捧着她的脸左看右看，皱眉道，“瘦了，爸爸妈妈中午给你做好吃的补补。”

　　孟承烨拉着行李走在前面，孟伊琳跟在后面，小小声：“就是不热情啊，我出来的时候你都没有挥手……”

　　孟承烨和向楠厨艺不精，所谓的给女儿做一桌子好菜，不过是列出菜单，在家里阿姨做菜的时候晃去厨房几次，以表明对这一顿饭的上心程度。毕竟平日里他们都不进厨房。

　　吃饭时，一家人随意闲谈，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就聊到了赵兮云。

　　孟承烨：“你兮云哥是真优秀，短短几年时间，就做到了西达百货B市分部的一把手。”

　　他是一把手？孟伊琳还真不知道，只以为他是管理层。她从来不过问他的任何事情，他也从来不说。

　　孟承烨继续：“不过，他本来可以去S市担任总经理，却不知怎么的选择了B市。说实话，他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和齐董都很担心，B市的前总经理渎职被罢免，留下了不少问题，他去了，很多双眼睛在盯着，做好了是应当的，一做不好，会被多方质疑，吃力不讨好。去S市的话就不同了，只需保持他的一贯水准，业绩就能扶摇直上，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向楠接话：“兮云的想法我们一向都猜不透。我们也算看着他长大的，他选择什么，我们就相信他支持他就好了。”

　　孟伊琳有些走神。

　　为什么他一定要去B市？

　　赵兮云工作上的很多事情孟伊琳几乎都是从自己爸妈口中得知的。听说他很有能力，做决策、拿项目，没有一次失手，没有一次看走眼。

　　他这么厉害，选择去B市会陷入怎样处境他会不知道？她不信。

　　只能说B市对他来说很重要，他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是因为他的前女友吗？听说那个女孩是B市人……

　　口腔里弥漫开一丝丝的苦涩。孟伊琳放下调羹，看着碗里色泽金黄的鸡汤，皱了皱眉：“这鸡汤有点苦，是苦胆破了吗？”

　　刚喝下一大口鸡汤的孟承烨看过来：“鸡汤很鲜美啊……琳琳，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一旁的向楠也紧张地探过手来摸摸她的额头，又摸摸她的手，没感觉出异常，这才放心。

　　嘴里的苦涩滋味已经散去，孟伊琳又喝了一口鸡汤，味蕾被鲜美味道裹挟，仿佛刚才的苦涩只是错觉。

　　“可能是昨晚没休息好，恍惚了吧。”孟伊琳归因于此，不想再深究此事，扬起笑脸，“是很好喝，我还可以再喝三碗！”

　　向楠在一旁看着，又是宠溺又是无奈：“你看你，天天熬夜，脸都给熬瘦熬尖了。”

　　孟伊琳觉得自己亲妈言过其实了，她明明就没怎么变，甚至因为这段时间跟着赵兮云吃吃喝喝，体重都上涨了一丢丢。

　　不过还是很乖顺的：“在学校也就偶尔熬夜啦，那我在家这段时间就天天睡懒觉，你到时候可不要嫌我。”

　　“你要是早些睡，自然就能早点起，怎么还会睡懒觉。”向楠这就开始嫌她了。该紧张紧张，该教育教育。

　　相较于高中时期，上大学之后的寒暑假别提有多宽松。孟伊琳可以自由安排自己的时间，不用再上辅导班，不用再上兴趣特长班，每天都有大把的时间吃喝玩乐。

　　和爸妈去东南亚玩了一趟回来，孟伊琳又约上马秋玲以及玩得好的高中同学聚了几次。某一天，她坐在房间飘窗上，看着隔壁院子，忽然觉得日子有点空虚。

　　是不是吃喝玩乐的日子过久了，人就会觉得空虚无聊？不然她这心里怎么空空荡荡的？

　　她从网上下了大量的法语翻译题来做，那种空虚感总算被填补一些。

　　又报了舞蹈班。她从小学舞蹈，自己就可以对着视频扒动作翻跳，可她还是报班了，正正经经跟着老师学。

　　空虚感又被填补了一些，可仍是不够。

　　她这该死的好学的心啊！

　　孟伊琳觉得自己需要做一些从来没做过的且具有挑战性的事，才能将自己从虚空感中拉出来。

　　前不久她和马秋玲约了一场电影，马秋玲带来了个读初三的男孩，是她的表弟，老家是浙江温州的，和家里人打电话时，嘴里一句一句冒出的话，那叫一个晦涩难懂。

　　正好，听说小男生英语不好，家里正在给他找家教，她可以教他英语，让他教自己温州话。

　　她找马秋玲一说，那个叫周寰宇的小男生很快就答应下来。

　　小老师将教学地点定在了蘭咖啡厅，只需点上一杯咖啡，就可以坐好几个小时，且离两人家里都不远，小老师这位置挑选得不错。

　　于是一周三天，孟伊琳和小男生约在蘭咖啡厅见面，她先教他英语，他再教她温州话。

　　小男生很酷，几乎很少笑，很多时候表情还有点欠奉。要不是他教得很卖力，孟伊琳都以为这份“工作”是马秋玲逼迫他接下的。

　　学说温州话是一件很有意思很有挑战难度的事，可孟伊琳很遗憾地发现，内心空虚之感并没有因此减少。

　　她觉得自己好像生病了，可病因是什么，她找不到。

　　直到那一天，赵兮云忽然出现在蘭咖啡厅。

　　他进来点咖啡，瞧见她和周寰宇，走到她身边落座。

　　她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忽然就找到这段时间以来心中空荡荡怎么都填不满的原因。

　　他就是那个原因……

　　是的，他就是那个原因，不然该怎么解释此刻鼓鼓胀胀的满足感，而早前的空虚之感已经遍寻不得。

　　春节临近，所以他从B市回来了。许久未见，感觉他瘦了些，可依旧那么好看，比大学刚毕业那会儿更帅，更有男人味。

　　她好像又对他起了别的念头……

　　赵兮云坐了片刻就离开，孟伊琳一直看着他走出咖啡厅才收回视线，继续给周寰宇讲题。

　　周寰宇却忽然没了声响，她抬头看他，发现他也在看自己。

　　“怎么了？”孟伊琳问。

　　周寰宇直截了当地问道：“姐姐，你是不是喜欢刚刚那个叔叔？”

　　心事被一针见血道破，孟伊琳微怔，旋即好笑道：“怎么能叫叔叔呢，他也就比你大十岁。”

　　她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

　　周寰宇心中憋着话，憋得眼睛都红了，足足憋了十几秒，终于用自己尚属年少的声音，恳求她：“姐姐，你能不能不要喜欢他，你可不可以等我长大？”

　　猝不及防被十五岁的小男孩告白，孟伊琳都懵了。

　　第一次庆幸，庆幸自己三年前没有横冲直撞地向赵兮云告白。

　　不然，就是如此刻这般的尴尬……

　　问题丢出去，迟迟没有回应，周寰宇低下头：“姐姐，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看着他就仿佛看到十六岁那年的自己，孟伊琳表情不禁柔和下来：“是说错话了……你这话说的可就有些霸道了，喜欢别人就要别人一直等你啊？我有喜欢的人，肯定不会等你的，等你长大了，还喜欢姐姐，如果那时候姐姐还单着，那说不定你还有机会。现在呢，你的任务是学习，你要是考不上好大学，我肯定是不会考虑你的，我不喜欢学习差的男生。”

　　周寰宇抬起头看向她，对上她温柔的笑，慢慢那双落寞的眼眸里也爬上了笑：“好，我会好好学习。”

　　又小心翼翼问她：“那姐姐，你还会帮我补课吗？”

　　“本来就说好要帮你补完整个寒假，直到新学期开学，肯定不会半途而废。”她承诺。

　　少年龇牙，露出这些天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今天是年前补习的最后一天，晚上十点，孟伊琳和少年在咖啡店门口挥手告别。

　　少年蹬着脚踏车离开，孟伊琳一转身，看到赵兮云骑在他那辆保养得当的蓝白色自行车上，停在别墅片区入口，像是在等人。

　　大晚上的，在等谁？

　　孟伊琳走过去，赵兮云歪头点了点后座，示意她上车。

　　在等她？

　　孟伊琳挺不可思议的。

　　她坐过他开的车，但自行车，自十二岁之后，孟伊琳就没有机会再坐过。

　　心中喜悦升腾而起，可也就片刻功夫，就听见他说：“在路上碰见叔叔，他车被追尾了，在处理，要晚些才能回来，让我先送你回去。叔叔没事，很小的追尾事故，你不用担心。”

　　怪不得，要不是她爸临时晚归，她还真不知道自己猴年马月才能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

　　孟伊琳“哦”了一声，走到自行车旁，侧身坐了上去，犹豫了两秒，然后不管不顾地搂住了他劲瘦的腰身。

　　反正小时候也这么搂，虽然此刻心中所想和小时候不一样，可他又不知道。

　　赵兮云的脊背僵了僵，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踩着自行车缓慢前行。

　　有风从身后吹来，吹得树叶轻响，吹得裙摆飞扬，像是奏起了一曲青春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