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月之爱》盛世竹香

305、第305章 云动心动（九）

　　大雨如注，风雨漫天。

　　季苍轻声说着，想陪着她，淋雨，望云……

　　仙月闻言一愣，那万年不变的眼眸中，似有什么落坠入其中，细碎了满眼。

　　她垂下头去，望着他微颤的指尖，正一滴滴滚落水珠，整个绝顶之上皆回荡着心跳，伴着阵阵雷雨。

　　“……苍儿……”仙月缓缓转身，抬手撤除头上结界，“今夜大雨，正好修炼，不可懈怠。”

　　豆大雨珠，不停砸在身上，季苍只觉周身皆疼，顶着嘈杂雨声只口中答，“是。”

　　他不懂师叔可曾听出自己那拳拳心意，可季苍也明白，不可逾越的不仅仅是这一步之遥。

　　季苍向后退了几步，撩起衣摆盘膝而坐，便于她身后静坐，只想她若能转身回看，必能看到自己就立于身后。

　　大雨整整下了三日。

　　季苍也整整望了三日。

　　那熟悉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却如何也不知她心中究竟藏了什么。

　　三日后，天色放晴，空气湿润。

　　“苍儿，你看。”仙月带着几分欢喜说道。

　　季苍连忙直起身子，缓步来到她身后，顺着她所指望向天际，原是一道彩虹，一道漂亮的彩虹。

　　重重青山，天际挂着虹彩，身前有她如画般立着，季苍忽觉得，若此生永远如此下去，也挺好的。

　　带着满心喜悦，望向那身影，说不出的心满意足。

　　忽得，丧钟由远及近传来……打破了此刻安宁。

　　季苍转向她，却见她略垂了头，轻声说道：“去看看吧。”

　　季苍闻言躬身退下，直退至山顶方凌空而起，飞抵大殿之前。

　　还未行至殿前，便闻哭声一片。

　　季苍放慢了步伐，来至殿前，跪了满地的师侄们皆回身看来。

　　掌门正青立于巨大铜鼎前，身前整整齐齐摆着十二具尸身。

　　季苍一阵心痛，记得那年自己尚还年幼，便是跪于此处痛哭着师父师兄……

　　行至掌门身前，撩衣跪下，季苍重重行了一礼，“掌门师叔……”

　　正青周身微颤，满头苍白好似再受不住这些哀痛，微张开通红的眼眶，抬手指了指一排尸身道：“……看看吧，再看看你师兄们一眼……还有从小教导你的风雅……他常在我面前夸你……”

　　正青哽咽不能言语，抬首望天，只觉苍天不公！

　　季苍膝行至前，双手微颤，一一揭开那层白布，露出那一具具残破尸身，哪里还有一具完好。

　　其中谢风雅师兄，衣衫尽碎，伤口处还缠绕着丝缕魔气……

　　往日三师兄教导岁月涌上心头，季苍一阵心酸难平，他还那样年轻，那日送他下山，还曾说回山后会给自己带些小玩意，……可如今只余一具冰冷的尸身。

　　三日来连日大雨，将大殿前冲刷得干干净净，众师侄跪地不起，悲鸣阵阵，仙鹤环绕，这千百年来，太多人死于仙魔之战，放眼望去，大殿前只剩些娇嫩脸孔。

　　掌门仰天长叹，“穹昆消亡在即！正青愧对列祖列宗！”

　　群魔乱舞，天下纷乱，众生皆处水深火热中。

　　身后一阵啜泣，季苍也深深叩下首来，当年誓言仍言由在耳，除魔卫道，誓报爹娘师父师兄这笔血仇！

　　正青擦了擦眼角，哽咽道：“如今天下不安，我也不该墨守成规，本君欲下山为穹昆前扑后继亡者复仇……”

　　正青话还未完，一众人便纷纷出言反对。

　　“师祖思量，派中怎能没有掌门坐镇！”

　　“若连掌门也要亲自出山，那我穹昆岂不是没人了！”

　　“我等虽修行不深，愿下山除魔，以报三师叔教导之恩！”

　　众人纷纷义愤填膺，誓要报此仇，除尽魔族。

　　季苍看了身后一众师侄，直了直身子，膝行几步，至掌门身前，深深叩首，“掌门，季苍愿往！”

　　正青瞧了瞧身前季苍，如今他修炼得极好，身后七影已非常人可见。可这孩子还年轻，他若能勤加修炼，日后必有所成，若他下山有个三长两短，那穹昆派便再无指望！

　　……更何况，要他下山，总要与神君商量一二。

　　白眉紧促，正青虽是掌门，可他赤霞峰的事也不能做主，长叹一声道：“孩子……你有此心是好事，可总要与神君商议才是……”

　　话未说完，便有小辈气势汹汹说道：“堂堂神君从不下山除魔，修仙何用！”

　　这一声暴喝，引起了众人多年来对赤霞神君的不满。要知道这些年来天下大乱，民不聊生，祸及仙族，可她堂堂仙族唯一神君，却只终年龟缩于赤霞峰顶，莫不说下山除魔，便是连派中事务也从不出面，新进弟子更是只闻其人，未见其身！更何况说，今日穹昆大劫，也未见神君现身，难免令众人心绪难平！

　　难道说神君只是修来炫耀，从不理生灵涂炭之苦吗？！

　　众人从小声议论，渐渐转至大声不平，最后甚至对季苍也谩骂起来！

　　“你们名为师侄，实则师徒，这些年来只缩守赤霞峰，何曾管过山外同族为这一方安宁，血战至死！”

　　正青掌门，虽心中亦有怨言，仍抬手止了止众人怨潮，“不可妄议神君！”

　　一少年膝行至前，大声吼着，“师祖！他还是什么神君！您瞧瞧我们穹昆还有几人了！”

　　正青抬起老眼，只见大殿前所跪寥寥几人，哪里还有当年景象，长叹一声，握了握拳，可他又能怎样！

　　人言可畏，季苍只觉身背后被那些炽烈眼神盯出一个个窟窿来。

　　舔了舔发干的唇，季苍无可辩驳，只得深深叩首。

　　议论声不止，充斥整个大殿前……

　　忽得众人只觉身下一圈圈鳞光向四野荡开，那鳞光带着一圈圈霞色，好似淡淡血气，无声向众人压来。

　　季苍心头一紧，赶紧转回身去，抬头一望，师叔不知何时凌空而立，青丝飞扬，俯视着众人。

　　“师叔。”季苍率先拜了下去。

　　众人闻言，纷纷抬头望去，只觉霞光万道，刺得人睁不开双眼，在人身后论人长短，众人不用猜也知神君必是震怒的。

　　正青抬起老眼，望向那一道霞色，一时间满腹怨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