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江湖一锅糊》殿青

32、迦儿之死

　　托着手里的烛灯，缓缓的走进黑暗的寝宫，陌生的气息充斥这片黑暗的区域，垂下眼，把手里的烛灯放到桌上，缓缓的坐下，把脸转向那片烛火照不到的黑暗角落。

　　“你已经在我这里待了多日了，在拖下去，怎么向你的主子交代。”

　　缓缓的收起垂落的长袖，我淡淡的开口。

　　黑暗中的影子动了一下，慢慢的走了过来，一如初见，他依旧像是一杯温水，让人舒适，但眼中蕴含的水雾，有挥之不去的忧郁。

　　“你……”

　　眼前的情形出乎了我的意料，虽然已经察觉到最近一直有人在监视着我，偶也感觉到丝丝杀机，但却未想过，对方派来的人竟然是已被通缉的皇甫觉。

　　“快走吧，这周围都埋伏了祈麟的人，现在不走，等会就插翅难逃了。”

　　用手支着额头，我有些头痛的说，这个出乎意料的人，打断了我已经想好的计划，但是眼前的人还是缓缓的向我走了过来。

　　“你在宫中，过的一直都是这样的日子吗？”

　　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明白了他话语中的意思。

　　“大概是吧，上次中过毒，如果不是在宫中，大概真的就魂归九天了。”

　　他沉默了，咬紧下唇，望着那阴郁下来的脸，我想也许不该对他说这些的，毕竟我们处在对立的战壕。

　　“那件事情，真的与你有关？”他突然发问，言语中带着伤痛。

　　有些好笑，我怜悯的问他，“如果我说与我无关，你会相信吗？”

　　他点的头还没落下，寝宫的大门被人撞开，蜂拥而上的士兵，将整个寝宫围得水泄不通，皇甫觉眼中寒光一闪，身体一轻，我已被他制住，一把长剑抵在了我的脖间。

　　“你骗我……”他话语中的痛，扎在我的胸口，如冰冷的寒针，痛到麻木。

　　没有说话，望向前方，祈麟在士兵的簇拥下，出现在门口，他的身后压着一个鬓发散乱的宫装丽人，踉跄的被人推到，跪在祈麟身边。

　　端妃的那张娇艳的脸，被泪水染花，无辜的眼神望向祈麟，但转过脸望向我时，眼中带着阴狠和痛恨。

　　“端妃，你好好的告诉朕，眼前这些，都是怎么回事？”

　　祈麟的声音冰冷的像是碎裂的冰霜，等他说完，跪在地上人哆嗦了一下，战战兢兢的看着他。

　　“端妃，难道你不想告诉朕吗？那朕就让别人问你了，来人呀，先压下去打五十板子。”

　　得命的士兵上前把端妃拽起来，她浑身颤抖的，惊声尖叫的喊。

　　“我说，我说，是太后，太后……”

　　祈麟皱起眉，但他的唇角却有一丝弧度，有冷酷的味道。

　　“来人，去请太后过来一下，就说这里有有趣的事情，请她……”他正吩咐着，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不用了，哀家已经来了。”

　　整个寝宫突然安静下来，只有那腰间环佩碰撞的清脆声响异常清晰，在侍女的搀扶下，太后缓缓的走了进来，周围的士兵自觉地为她让开道路。

　　“母后，你可否为儿臣解释一下这一切。”祈麟微笑着望着她，可语气中却没有一丝温度。

　　“此人妖媚惑主，还有什么可说的。”太后笼着手，向我们这边扫了一眼，冷静的说。

　　“妖媚惑主？哈哈……哈哈哈……”

　　听完这些话，我低下头无法抑制的笑了出来。

　　“妖媚惑主，你真会开玩笑，李思思，你不是比谁都清楚？我有这么大的本事吗！”

　　她的眼神陡然凌厉起来，看着我，像要在我的身上燎穿两个大洞一般，祈麟的眼中带出了了几丝玩味。

　　“母后，我是否还应该这么叫你，十三年前，当时还是郑妃的太后突生一场大病，几近咽气后却突然痊愈，此后原本懦弱怕事寡言少语的郑妃，突然变得妙语连珠，赢得了先皇的疼爱，并且开始宠爱我，这个她从未重视的儿子，甚至还设计陷害了当时的王皇后，让自己座上了正宫娘娘的位置，也让我从默默无闻的皇子变成了炙手可热的太子，可谓手段非凡，机敏绝伦。”

　　“您说，我应该叫你什么？”

　　“你是在怀疑我。”太后的话突然尖锐起来，眼神直指祈麟。

　　“您说呢！。”嘴上说着，眼中带着不屑一顾的神情。

　　“我不想和你撕破的，但你却一二再，再而三的来，大家来自同样的地方，我以为能够站在一起的。”

　　她的眼神复杂，静静地看着我，痛苦一闪而过，最终嫣然一笑。

　　“原来已经被你发现了，当你说要离开时候，我本来也是准备放过你了，如果你没有再回来，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为什么？”

　　虽然心中隐有过猜测，但我却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听完我的话她突然把脸转向祈麟，深情与爱恋从眼中流泻出来。

　　“即使沈暮迦死了，你却又爱上了他。”

　　她怨毒的说完这句话，脸瞬间扭曲掉，一缕鲜血从嘴角流出。

　　歪着身子倒下，睁大的眼中还余留着爱恋。祈麟终于把眼神转移到他的身上。

　　“如果你不是三番四次的想要致我的迦儿于死地，你依旧会是我敬爱的母后，既然选择了自尽，那就依旧按照太后的礼仪送葬吧。”

　　他的口气像是对待一个毫不相光的人，让人心胆巨寒，皇甫觉的内心受到了巨大的震撼，放在脖间的利剑有些颤抖，他带着我退到桌边，我的手掌摸索着，终于把桌上的那把平日处理果皮的匕首收到手里。

　　外面传来打斗的声音，很快一个红色的身影出现在寝宫内，他的身后有无数死去的尸体，以及又不断围上来士兵，而手中的宵练仍在不停的滴落血珠，他喘着气，大声的吼道。

　　“皇甫觉，你果然是来这里了。”

　　他尖锐的声音划破这一室的死寂，皇甫觉突然把我推开，攻向祈麟，阴影中的影卫阻拦住他，李陵越则与剩下的影卫纠缠到一起。

　　被推开的我，靠在桌边喘了口气，然后走到祈麟的身边，抬起头看着他。

　　“你什么都知道。”

　　他低下头看着我，没有任何的表情，我缓缓的伸出手揽住他，然后将刚才藏于袖中的匕首抵在他的脖间。

　　“放他们走。”

　　我是对影卫说的，但他们却并没有停止斗争，我看着祈麟，他看了我一眼，缓缓的对打斗中的影卫点了点头。

　　寝宫中的争斗停止，包围在周围的士兵也自动让出一条同行的通道，李陵越拉着皇甫觉冲出寝宫，被拉住的同时他回过头看了一眼，眼中似包含着千思万绪。

　　压着祈麟走到门口，看着两人的身影渐渐远离，终于是松了口气，身体也有些发软的迹象，一不小心，手中的匕首被祈麟拍到地上，身体被他制住。

　　随着他的手一挥，一声哨响，远处的假山群上突然出现了武装齐备的弓箭手，将还未脱身的两人包围起来。

　　“祈麟你放过他们，放过他们……”

　　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没有人听见我的话，又是一声哨响，群箭齐发，那两人开始还能抵御，努力想往外冲，但渐渐就坚持不住了。

　　“不……不……”

　　无论我的声音有多大，即使撕破了嗓子，也无力挽回那两个倒下的身影。

　　“迦儿，他杀了冥鱼，我替你报仇了。”祈麟低声在我耳边温柔的说。

　　他终于放开了我，失去了可以依靠的东西，我缓缓的倒了下去，刚才掉落的匕首咯在身下，伸手将它捡了起来，站在麒麟身边的影卫立刻将他保护起来，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祈麟，即使不能让你后悔，我也不能让你得到。”

　　用坚决的声音说完这句话，用尽浑身的力气，我将这把匕首插在了自己的胸口，一瞬间的剧痛像是牵起了我来这里后所有的记忆，如走马灯一般。

　　以前听说过人死前会回忆起一生所有的事情，那我现在是否就是如此。

　　这一场真实的梦境，终于可以随着我的死亡而落幕了，再睁开眼时，将会是妈妈不耐烦叫我起床的表情。

　　不知道时间是否停止了，我像是躺在摇篮中，不断被摇晃着，四周一片黑暗，我感到浑身像被人暴打一顿的疼痛，一丝光明照进了这个世界。

　　缓缓的睁开眼睛，炙热的阳光刺痛了我的眼睛，等适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躺在马车厢里，刚才的阳光，是透过不断被风吹起的车帘照射进来了的。

　　有人撩起车帘进到车厢中，看见我睁开的双眼，那双比黑色琉璃还要深的大眼中流露出欣喜，他手里端着的东西散发出浓郁的苦味。

　　“终于醒了。”

　　我看着祁云的嘴唇一开一合有些怔忪，眨了眨眼，张开嘴，破锣一样的声音从我的嘴里发出。

　　“怎么回事？”

　　“你不要说话了，等我给你调些蜂蜜润润喉咙再开口。”

　　见我依旧望着他，他把手里的药碗放下，像是很苦恼的挠了挠头发才又开口。

　　“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等我们安顿下来，我就会把一切告诉你。”

　　“为什么。”我又开口问他，嗓子开始火辣辣的疼。

　　“因为我爱你。”他说话的时候，一脸郑重，没有一丝的玩笑和戏弄。

　　看着如此的祁云，一时适应不了笑了出来，他把脸转了过去，但是蔓延的红晕清晰地直到脖间。

　　“可我不喜欢你。”

　　“难听死了。”他转过头抱怨的说，然后粲然一笑，犹如云开雨霁，照射进来的阳光，在车厢里折射出七彩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一时就这样看痴了。

　　“没有关系，我有的是时间让你爱上我。”

　　他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与坚定，呆呆的看着他，跟着一起笑了出来，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

　　是呀，我们有的是时间，就一起慢慢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