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歌》枫落听风

2、不是傻子不聚首

　　第二章：不是傻子不聚首

　　时值黄昏，南渊城东郊，漓江上。

　　一叶扁舟，在静蔼平阔的江面上随风荡漾。落日余晖，波光粼粼。有一神色悠然的青衣垂钓少年坐于扁舟船头，少年瘦弱，但衣裳面容却极为洁净，如若不仔细看他相貌，单凭第一眼谁也认不出他就是那晚醉梦楼里出现的破烂少年。

　　在少年身后有一抱胸而立的黑衣壮汉，壮汉面色红润，腰间悬挂着一把佩剑，一看便是个武道高手。

　　“公子，你都钓了一下午了，怎不见一条鱼上钩？”壮汉问少年。

　　少年笑道：“快了，马上就有一条大鱼上钩了。”

　　壮汉一脸茫然的看着江面，只见江面上静霭异常，并无有鱼上钩的迹象。

　　远处，一艘游船打破平静江面而来，但看船头亦有几个人影绰立，为首一人一身锦衣，昂首挺胸，更有如瀑长发飘飘，远处望去甚是英气逼人。

　　待到相距数丈时，那锦衣人在船头对少年喊话道：“小公子，如若我没猜错你用的是直钩罢？而且还没有鱼饵。”

　　少年抬头笑道：“阁下好眼力，不愧是百慕世家的家主百慕朝阳。”

　　锦衣人神色一顿，没想到自个身份被这不起眼的少年给认了出来。

　　“直钩？还没有鱼饵，这怎么会有鱼上钩？”壮汉在身后小声道。

　　少年满脸笑意的起身，边取钓具边笑道：“空山，谁说本公子要钓的鱼是江里的鱼了？”

　　此时，锦衣人的游船已近在咫尺。

　　“莫非小公子所说的大鱼是在下？”百慕朝阳面色平静的看着少年。

　　少年道：“不错嘛，还是挺有做大鱼的觉悟的。”

　　听他语气轻蔑，百慕朝阳也不恼怒。只是很有礼貌的问了一句：“敢问公子尊姓大名？为何在此等在下？”

　　“我？”少年想了想道：“我姓洛，单名一个枫，乃是逆鳞的人。”

　　逆鳞二字脱口，只听百慕朝阳身后有拔剑声响起。那是百慕朝阳的随从，一个面容枯槁的黑袍老者。

　　“所以？你也是来杀我的么？”

　　逆鳞，是一把刀，是以前龙神殿斩杀叛逆之人的利刃。但他又不仅仅是一把刀，他也是一个神秘的组织。逆鳞这个组织对于普通人来说太陌生，但对于大苍武道高手来说又太恐怖。这是一个存在于传说中的杀手组织，没人见过他们的人，因为见过他们的人或都已是死人。

　　自称洛枫的少年没有言语，整个江面也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许久，百慕朝阳忍不住问道：“阁下是否可以告诉我是何人要杀我？”

　　洛枫没有回话，只是冷哼一声后身形一闪，人在眨眼之间已是来到百慕朝阳的身侧。

　　太快，就连黑袍老者都未看清洛枫是如何从扁舟跃到游船上的。

　　敌人近在咫尺，黑袍老者一双瞳孔死死盯着洛枫，双手已然将剑拔出了鞘。

　　百慕朝阳一脸平静，但心底却是波澜起伏跌宕。他从东川殷歌城一路南下，所遇凶险无数，但从未见老洛铁这般神情紧张，如临大敌。

　　洛枫很是慵懒的伸了个懒腰，不紧不慢的说道：“黑曜剑圣骆铁骑，武道天级高手。”

　　“阁下即是来杀我的，还不动手么？”百慕朝阳见洛枫如此戏谑的瞧着自己一众人，心里很是不舒服。

　　士可杀不可辱。

　　“哦？你很希望我出手杀你么？”

　　“即知是逆鳞出手，避无可避，不希望又能如何。”百慕朝阳神情一转，“只是，这船上其他的人都是无辜的，还望阁下高抬贵手，放过他们。”

　　还未等洛枫做声，船舱里已有人走出来，厉声叫道：“不要求他！”

　　来者是一漂亮女子，锦衣华服，甚是贵气逼人。不是百慕家主夫人燕歌离又是何人？

　　百慕朝阳神色紧张的对燕歌离道：“离姐你出来做什么，快进去！”

　　“不，奴家既已嫁你为妻，又怎当撇下你而独自避祸。既要死，奴家陪你一起。”

　　燕歌离语气坚定，毫无怕死之心。

　　“不，你本可好好过你的日子，是我把你牵扯进百慕世家的危险漩涡之中，现如今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此番话至情至诚，听得要人好生感动。

　　但燕歌离却不以为然，蛮横一步踏前，拧住百慕朝阳的耳朵骂道：“好你个没良心的大傻子，我从青楼随你入了百慕府，你到了危险时刻就想撇下我独自面对，你前些时候说的那些好听的，就都不做数了么？”

　　顿时百慕朝阳的哀鸿之声响起。

　　船上百慕朝阳的随从对此亦是见怪不怪，只是在此等剑拔弩张的场合，未免让人忍俊不禁。洛枫忍不住道：“够了，百慕家主你和夫人伉俪情深，我能理解，但也没必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打情骂俏罢？”

　　“就是，你考虑过单身狗的感想么？”附和洛枫的是百慕朝阳的婢女。

　　此婢女名叫沈梦，乃是百慕朝阳南下途中收捡的一个卖身葬父的丫头，十六七岁正值妙龄，长得亦煞是好看。

　　“对，对……不对！”洛枫猛然想起自己此行来的目的，“我不是来杀人的么？”

　　沈梦走上来道，“杀什么人？公子说笑了罢，此番落日余晖，夕阳无限好，怎个把大好时光浪费在杀人这么费力麻烦的事情上呢？”

　　沈梦拉住洛枫的衣袖又道，“不如坐下来与我们公子喝喝茶，聊聊天，欣赏江上美景岂不更好？”

　　“喝茶？这个提议不错。”洛枫神情一悦，乃让沈梦备茶去了。

　　少顷，茶几与茶都摆放好，洛枫当仁不让的率先坐在了团蒲上，而后对百慕朝阳做出邀请道：“朝阳兄，请入座。”

　　众人疑云满布，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这个自称逆鳞杀手的少年，他不是来杀人的么？怎么还喝上茶了？不仅如此，还反客为主。

　　百慕朝阳惊诧的坐下，饮了一口茶后，很是确定地道：“你不是来杀我的。”

　　洛枫品了一口茶，然后点了点头，咂舌叫道：“啧啧，好茶！”

　　“我虽看不出你修为，但我从你身上感觉不到杀意。”百慕朝阳以一种耐人寻味的眼神看着洛枫。

　　他顿了顿又道：“你也不是逆鳞的人。”

　　洛枫避开他目光，望向江心处，只见远处有几艘渔船在夕阳下映得老长。他继续顾左右而言他道：“朝阳兄，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落日要比昨天殷红些。”

　　百般回避，百慕朝阳已然没有了耐心，“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少年洛枫神色一顿，带着几分认真道：“你是个生意人，我自然是来和你做生意的。”

　　“做生意？”

　　“一笔交易！”没等百慕朝阳问话，洛枫已是起身道：“洛某素闻百慕世家出了个傻子家主，今日一见看来传闻还是有些不实的。”

　　百慕朝阳听得出洛枫是在夸他，他笑道：“世人的话不足为信，就好比公子你以一枚赤龙晶给一青楼小姐赎身，世人不都说你是傻子么？”

　　百慕朝阳猜出了洛枫就是那晚干出惊世骇俗事情的少年。这让洛枫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那晚醉梦楼的人是我？”

　　百慕朝阳道：“传闻的年龄和你相仿，相貌描述也差不多符合，就是着装大相径庭。但我想能拿得出赤龙晶的人换身好的衣服，应不是难事。”

　　洛枫哈哈的笑了起来。

　　“其实最重要的一点是你的故作神秘，让我确定了你就是他。”

　　洛枫没有说话，而是目光聚焦在了远处的江面上。他神情陡然一变，变得凝重起来，叹息一声后道：“看来我真是傻了。”

　　百慕朝阳瞧见了洛枫脸上的神情变化，只道是自己猜出他身份的变化，乃道：“你不傻！从那晚醉梦楼开始，到现在我能感觉得到你是在布局什么。”

　　“我很傻，要不然怎么跑来和你做生意。”

　　百慕朝阳得意的笑了起来：“傻就傻罢，世人眼中我不也是闻名大苍的大傻子么？”

　　“我是在说我居然傻到和一个将死之人说这么多！”洛枫说着将目光转向沈梦，“你说是吗沈姑娘？”

　　沈梦闻言先是一愣，而后很是自然的说道：“可不是嘛，这叫不是傻子不聚首。你们这是因傻结缘呐！”

　　洛枫能叫得出沈梦的姓，这让百慕朝阳和燕歌离很是意外。

　　他认得沈梦？

　　洛枫道：“我不是逆鳞的人，这点沈姑娘很清楚。”

　　沈梦回道：“比起你的身份，我们公子更想知道你想和他谈什么交易！”

　　洛枫带着笑意，缓缓道：“现在交易改了，我保他一命，他借我百慕家主令一用。”

　　沈梦冷笑一声，“这个你可做不到！”

　　百慕朝阳听得云里雾里，但他能察觉得出此时的沈梦很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