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时代》不正

4、罗亚尔湾

　　罗伊和他的船队踏上了归程。

　　陆地上的生活令人向往：没有浑身出血的怪病，没有像幽灵一样阴魂不散的皇家海军，不用擦拭船上的大炮和污水肆意横流的甲板，还有数不清的女支院——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然而罗伊却不是那么想的。

　　他已经连续三天侧着身躺在船上了，阿尔那一刀砍得很深，而且这次的伤口还被腌了咸肉——他离开时是游到大船上的，伤口因此被海水泡了个够——腌咸肉那是海盗们的行话。

　　“我应该划条小船去接你的。”布雷克坐在他的床边，一边答话一边把苹果切成小块后放在罗伊专用的中国瓷盘里。

　　“算了吧，就算我是船长也不能那样。你是不是认为我是个贵族少女，见了血就要昏厥？”如果不是肩部的伤口刚刚结痂的话，罗伊一定会耸肩的。

　　“倒也是。”布雷克的眼睛盯住了他只包着纱布的背部，“要不要披上件衣服，海上潮气大，这样容易受寒，对关节不好。”

　　罗伊原本是对着窗户的，现在听到这话，他便转过身，好不容易才摆出一个既能看到布雷克又不会压到伤口的姿势。

　　罗伊的腰很细，但并不是那种羸弱的纤细，腹部漂亮的肌肉线条和纹理在这样一个动作下一览无余，也更加显得臀部圆润挺翘。

　　“比起我的关节，我更想知道如何处理和阿尔弗雷德之间的关系。”罗伊脸上难得露出了有点不知所措的茫然的表情，但嘴唇仍骄傲的抿着。

　　这样的表情再配上那样的姿势，不禁让布雷克有些气血上涌。于是他放下手中的苹果，有点尴尬的说道：

　　“该换药了，亲爱的。我去叫安杰尔来。”

　　“没关系，我的大副。一时半会儿确实是想不出来，我给你考虑的时间。”罗伊以为那是布雷克一时间没有想出来方法的借口，因此调侃着他。

　　对布雷克来说那确实是个借口，他离开后无奈的靠在了船长室的门板上，英俊的脸上似笑非笑。

　　即使对布雷克来说安杰尔只是个借口，但我们还是要谈谈安杰尔.弗莱明这个人。他是这个海盗团伙里的船医，但他可不似别的海盗船上那些只会治疗花柳病的庸医，这可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外科医生。只因为治的病人不太对，成为了政治的牺牲品，被人栽赃陷害称治死了人，不得已才落水为寇。罗伊对这个医生可是喜爱有加，每每与其它海盗船长一起插科打诨的时候，总要用自豪的语气提及，顺带嘲笑一下其它船上只会钜胳膊腿的小医生。让布雷克好一阵妒忌。

　　“嗯，安杰尔，这个伤什么时候能好？你知道，老是侧着躺很难受。”罗伊好看的细眉淡淡的拧了起来。

　　“我对此无能为力，亲爱的船长。因为它伤的很深，而现在伤口刚刚结痂，不能压着，不然还会裂开。”安杰尔揭开纱布看了看，继续吩咐到，“在我们到达罗亚尔之前，船长您恐怕都要用这个姿势睡觉了。”

　　“安杰尔，就没有什么办法让它快点好起来吗？这个姿势很难受的。”布雷克拿起了那个细腻的瓷盘，里面装的苹果虽然不是新鲜的，可那玩意儿即使放了两个月变得像风干了的木乃伊一样，在缺少水果蔬菜的海盗的眼里依然魅力无限。

　　于是安杰尔在“美食”面前屈服了，他从内衣中掏出了一个玻璃瓶子，看产地应该是土耳其的。
　　此时原本安分的面对窗户假寐的罗伊又拧过身去，半开玩笑的道：

　　“我就知道你一定有私藏，安杰尔。要不是这样你还打算让我这块咸肉在床上躺几天？”

　　“这药贵得要死。”安杰尔捏起一块苹果放入嘴中，一边咀嚼一边为自己辩解，“是从东方传过来的，据说土耳其皇帝的那些妃子有了伤口都用它，因为它效果好。”

　　“行了安杰尔，你先出去吃吧，我们不会和你抢的。”布雷克接过他手里的药瓶，“记得把盘子洗干净送回来。”

　　安杰尔拆下了绷带了，把新的留给布雷克，然后乐呵呵的捧着盘子出去了。

　　布雷克把药倒在手心中仔细看了看，那是一种黏稠的绿色物质，散发出一种淡淡的诱人香气。

　　“这里面肯定掺了大麻。”罗伊费劲的爬起身来，用手指沾起一点闻了闻。他其实还是可以行动的，只是左手没法移动，导致有点不协调。这在毫无规律的摆着缆绳、并且因海水冲刷而变得湿滑的甲板上很有可能发生事故，因此布雷克“勒令”他好好躺在床上。罗伊自然乐得清闲。

　　布雷克把椅子向床边挪了挪，然后一把将罗伊揽过来，使他头靠着自己的肩部，右肩抵在自己的胸部上。罗伊的伤口没有完全结痂，还露着了一些淡红色的嫩肉，因此在那些绿色的物质覆盖上去时他还是轻轻的抖了一下。

　　“有点疼？”布雷克尽量放轻了动作。

　　“我没关系。”罗伊在他怀里动了动，布雷克胸前结实的肌肉莫名的让他放松，“继续吧。”

　　布雷克依言的继续动作，但包扎好后他仍然没有放开罗伊的意思。他将手搭在罗伊的腰上，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腹肌的形状和皮肤的触感，那种感觉很美妙。

　　“你打算怎么处理奈维尔小姐？”他定了定神才开口，声音有些低沉。

　　“很简单，以物易物。我猜阿尔一开始还挺想让她死的，这样一来他就能继承侯爵的爵位了。不过他既然知道了是我，就明白伊莱恩不仅死不了了，相反他还要做好准备满足我的条件，他肯定气得要死。”罗伊的语气很轻快，“不过说真的，我喜欢这种微妙的平衡。”

　　“你和奈维尔子爵很熟？”布雷克灰色的眼睛闪过了一丝嫉妒。

　　“哦，才不呢。”罗伊摆摆手，“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我们之间的感情现在没剩下多少，都是装的。”

　　布雷克还是没安心，他把罗伊放回床上，继续问道：

　　“虽然你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道理，但是你把伊莱恩放在瑞尔克斯的塞壬号上，确定不会出问题吗？”

　　“出了问题才好呢。瑞尔克斯肯定不会爱上伊莱恩，但是她就不好说了。这也算是，牵制阿尔的一种方法吧。”

　　事情还真让罗伊说对了。伊莱恩这位涉世未深而且心存叛逆的贵族少女确实被瑞尔克斯吸引了。在她生活的上流小圈子里似乎从未出现过这样的男子：他英俊潇洒，对自己彬彬有礼但显然不出于政治目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兼具贵族风范和另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强盗气质。

　　总之迷人极了。

　　但是瑞尔克斯并不是没有目的，只是他隐藏的很好罢了。

　　两天后，在海上连续奔波了两个月，又遭遇了海军的阿尔戈号在罗亚尔湾靠岸了。

　　罗亚尔湾，是海盗们的大本营，一个藏污纳垢之地。无数社会的渣滓在这里聚集：卖假货的商人、流氓、强盗、妓丨女……应有尽有。这里就像是社会的巨型垃圾桶，收纳着所有被上流社会所鄙视和不被认可的东西。

　　这次给罗伊接风的是他的老朋友，爱德华.雷纳德。

　　“哦，罗伊，你回来了！欢迎！”罗伊刚进迈进酒馆大门，爱德华的大嗓门盖过了其中嘈杂的声音灌进他耳朵里。

　　“谢谢。”罗伊安顿好手下后，绕过那些随意摆放的桌椅和扔在地下的酒瓶向最里面走去。

　　“你这次出海怎么样？”爱德华很友善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但这只是看起来友善而以。这位爱德华长着浓密的黑色胡子，还很符合海盗形象地把他编成了一根根辫子，看起来阴森怕人，是扮演睡前故事中大魔王的最佳人选。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力大无穷，因此罗伊相当庆幸他是在酒馆里挨的这一下，要是在船上恐怕他就要直接下到下层甲板去了。

　　“他左肩有伤。”瑞尔克斯沐着脸，一只手拿着两瓶朗姆酒，另一手端着一个放着橙子块的盘子走了过来。

　　他灵巧的用脚尖把椅子勾出来，一边坐下一边把手中的东西摆好。

　　“我们的小东西不高兴了。”爱德华把玩着胡子，笑得十分爽朗。

　　“西西里的橙子？真不错。”罗伊从瑞尔克斯特意放在他面前的那个盘子中捏起一块尝尝味道，然后转头看向瑞尔克斯。

　　“我吃过了。”瑞尔克斯心领神会。

　　“你要来点吗，爱德华？”罗伊巴盘子推过去，继续说: “我总觉得你今天有点……奇怪，有什么事情要说么？”

　　“有时候我在想：你是不是生来就会猜测别人心思呢？你听说那个消息了吗?”爱德华的脸上泛起了一丝十分罕见的红色。

　　“你知道，我刚回来，什么都不知道。”罗伊继续吃着橙子。

　　“我要和卡特琳娜结婚了。”爱德华的语气有着难以压制的兴奋。

　　“那恭喜了，爱德华。”与他的兴奋相比，罗伊似乎很平静，“虽然西班牙和英国早晚要打起来，但是作为朋友我真心的祝福你。卡特琳娜是个令人尊敬的女人，你们在一起很般配，虽然她生气的时候可能会往你的胡子上打蝴蝶结。”

　　“我也是这么想的。”爱德华大笑着，一口气喝掉了整整一瓶酒，把空瓶子扔在地上。

　　“你们什么时候举行婚礼？”瑞尔克斯清冷的声音无论何时都很好辨认。

　　“6月份，然后我们会搬到法国去住。嘿，布雷克呢？这个消息可不要漏过他，我还等着要你们参加婚礼呢！”

　　布雷克当然不会让自己漏过这个消息，告诉他这件事的是另一位当事人——西班牙女海盗卡特琳娜.科马克。

　　卡特琳娜是西班牙人，与一般无视国籍海盗不同，因为她从不袭击一艘西班牙商船，国王甚至还给了她封号。这位女伯爵有着一头漂亮的红色头发，一举一动不带任何女人的矫揉造作但也不显得粗野无礼。

　　“这么说你已经决定了？”布雷克和她并排坐着，“我不是想评论什么，但你确定可以在爱情与国家之间维持平衡吗？”

　　“正因为如此，我会和他一起去法国。”卡特琳娜的笑容像是明快的小溪。

　　“那我深深的为法国海军和商船感到悲哀。”布雷克举杯与她相碰。

　　“而我，布雷克，我也有点为你感到悲哀。”卡特琳娜喝了口酒，“该上的时候就不要犹豫。”

　　布雷克低头看着杯子里的黑啤酒——罗伊一会儿是肯定要喝醉的，为了把他送回去，烈酒就不在选择范围之内了——那在灯光下闪着琥珀色光泽的液体散发着麦香，上面白色的泡沫像是新鲜的白面包瓤一样。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摆弄着那个杯子，声音在嘈杂的酒馆里轻的像是一阵风，“还不是时候……”

　　“也对，”卡特琳娜豪放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动作间隐隐有爱德华的风格，然后指着瑞尔克斯说，“你现在还没过那关呢。”

　　“你又拿我开玩笑了。我要过的关还很多。”布雷克的语气相当无奈。

　　卡特琳娜笑了笑，拿起酒杯去找她的手下了。

　　然而酒馆里的喧嚣突然停了下来，像是一把在演奏中断了弦的琴。

　　阿尔弗雷德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