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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亲事 ...

  •   刘氏认为自己此生最大的失败便是让不贪女色的老爷接二连三纳了妾。刘氏娘家三代为官,父亲致仕前是正三品的翰林院学士,而当初选中蒋燮这个家中无半点根基的穷进士,不仅是刘老太爷看中蒋燮才学出众,更是因为托人打听到蒋氏家风优良,一般不予纳妾,除非正室多年无出嫡子。

      在闺中飞扬跋扈的刘氏出嫁前本很是自信定能驾驭自己的丈夫,谁知蒋燮不仅持身周正,且素来会教育人,句句有理,板着脸经常把刘氏说的无地自容。她回去找娘家哭诉,却又寻不到蒋燮任何错处,人人皆知蒋燮人品出众,且并不曾亏待自家女儿,而自家女儿性子刁蛮,所以她总反被娘家规劝一番。

      多年来刘氏性子收敛了不少,人人因此都夸赞她寻了个好夫婿,父母见她恭谨不少,也颇感欣慰。刘氏有时心里纳闷,这老爷怎么不会说些温柔话来哄哄自己呢,不是听说男子惯会说漂亮话哄女人的嘛。

      刘氏过门后虽对蒋燮爱说道自己这一点颇有怨言,但心想着自己生下嫡子以后,腰杆子也能硬起来些,夫君必定更能体恤自己。过门四年之中,却没有生下一儿半女,人和人就怕比较,蒋燮身为长子,他两个弟弟的儿子加起来都能在一处抹牌了。

      蒋母按捺不住劝儿子纳妾,一开始蒋燮不肯,后来刘氏闹了几回,蒋燮不知怎的又肯了。刘氏只能又去找娘家哭诉,娘家一盘算确实是自己女儿理亏呀,蒋燮并非那贪恋女色之徒,为母尽孝道也无可厚非。便给刘氏出主意,纳妾可以,只是两条:一来人选由刘家定夺,二来妾室生下子女养在刘氏跟前。

      刘氏起初哭天抢地死活不愿意,后来只能接受。细细盘算之后,给自己陪嫁来的一个最不起眼的丫头抬了姨娘。这便是长女瑾瑶的生母涂氏。

      后来刘氏生下瑾松不久,蒋母又嫌子嗣太少,硬是把蒋燮一个远房表妹赵氏塞了进来。刘氏抗争无果,只能又去找娘家想办法。这时娘家也束手无策,因为蒋燮府里多年来只有涂氏一个妾室,还是自家人抬的,连个通房丫头都不曾有,这一点便比寻常男子好了许多,根本无可指摘,就连刘老太爷本人房里还有三个姨娘呢。

      那时蒋燮只有两女一子,确实子嗣不旺,更可况蒋燮那时已得朝廷重用,比他几个舅兄还要前途无量,刘家也不好强词夺理,总归就是纳个妾,便轮番出动劝说自家女儿莫要背负那善妒之名,家和万事兴,刘氏这才作罢。

      刘氏片刻后方笑道,“原是咱们高攀不起,现今瑾瑜有了诰命在身,哪个不得高看咱们一眼?此次不仅是齐老将军家的孙子,就连庆阳侯府的三公子也有意与咱们结亲呢。”“

      “胡闹!”蒋燮脸色愈发不好看,刘氏正惴惴不安。只听蒋燮说道,“齐老将军倒还罢了,那庆阳侯府确是空有爵名,子孙无一人在朝中得用,不过是个花架子罢了。即便庆阳侯府不是空有虚名,我若与这些世勋权贵结亲,便是让世人说我不顾女儿前途,巴结媚上,趋附权贵,我又该如何在文臣中立足?”

      刘氏吓了一跳,“老爷,我、我可不知道你们朝堂上那些事,不过是举个例子罢了,何须如此疾言厉色......”。

      蒋燮瞧着自己的夫人,沉声道,“攀附权贵的心思还是趁早断了吧。”

      刘氏心中叫屈,什么攀附权贵?想未来女婿能是个贵重之人何错之有?她也是为了女儿将来的幸福着想。难道穷秀才就一定能善待女儿一生吗?都是假清高!你自己不是还娶了两个小妾?

      刘氏越想越生气,不由得赌气道,“老爷,天下权贵之人您都能拒之门外,只有一家您拒不得,那便是皇家。五日之后太后邀请众女眷赴宴,明面上是为太子压惊,可人人都说是为了给皇子皇孙们选妃做准备,瑾瑜如今刚被封了诰命,名声在外,保不齐就被那个皇子望孙相中了,若是被指给了皇家子孙,老爷您就是不想攀附也得攀附了。”

      蒋燮闻言心中微惊,知是刘氏挖苦自己,却也不是没有道理。他想着自家女儿经紫鹿山一事,正当风头,若是皇家也起了这个心思,那可如何是好?如今虽已新立太子,但已故太子旧众甚多,诸位皇子又非龙即虎,各自为政,牵涉的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焉知没有变数。

      且不说太子已立正妃,便是拿出个太子正妃之位让瑾瑜来做,蒋燮自问心底也是不愿的。平日里便是那些皇子派系的官员他都不会去结交,若是一着押错了宝,便是满盘皆输,死无葬身之地。

      蒋燮心中决定,瑾瑜的亲事还是早作打算为妙。

      过了几日,刘氏带着瑾瑜前往普贤寺上香,瑾瑜身着一件素白圆领薄缎长袄,石青色的灰鼠披风,想是因伤势甫愈,发白的面色衬得黑白分明的眉眼愈发清冷了些。娘俩正说着话,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前方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刘氏皱眉道,“怎么回事?”。

      马夫回道,“回夫人的话,前面好像有人起了争执,暂时过不去了。”

      刘氏掀开车帘,伸着脖子望外瞧。瑾瑜也在另一边撩起了车帘。

      只见路中间几个身着锦绣华服的少年人,骑着高头大马格外醒目,似是被一个壮年男子拦住了去路,周围一片鸡飞狗跳,还有一大帮看客拥着看热闹,把道路堵了个水泄不通。

      其中一个肤色较黑的少年郎用鞭子居高临下地指着那男子,模样轻狂,骂道,“快滚,别挡了小爷们的去路!”

      那男子指着满地的碎碴子和流了一地的酒水,怒道,“你们可知这是谁家的酒!踢翻了东西就想走?没门!”

      “我呸!”那少年骂道,“我管你是谁家的酒,钱也给了,还赖着不走,看小爷我不抽死你!”

      男子看了一眼胡乱扔在地上的碎银子,冷笑道,“这可是要送去长公主府上的酒,你们以为是几个破银子能了的吗?”。

      “长公主又如何,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嗯?长公主??”。

      少年愣了一下,这长公主是太后的心头肉,连皇上都要礼让三分。

      这时,一只手轻轻地拍了下他的肩头,中间一位穿着蓝衫的少年,骑着黑鬃大马出现在人前。

      这少年披着件黑色鹤氅,容颜清俊。他冷眼睨着这挡路的男子,一双凤眸微挑,似笑非笑。这男子冷不防哆嗦了一下,这少年如诗似画的眉眼里,竟藏着冷锋般的杀气和一股深不见底的威势。

      少年轻扯缰绳,旭日清辉下,这高头黑马竟一声长啸,人立而起。

      其他少年的马都有些不安分地乱动起来。人群中惊起一阵大乱,连忙四散退避。

      男子腿一软,眼看就要成为蹄下肉泥。却不想那少年纵着马,竟生生从他头顶上跃了过去,稳稳踏在前方。看着那男子吓得屁滚尿流,少年郎们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既是长公主的酒,那就不用赔了,反正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少年声音轻飘飘的,双腿一夹马腹,头也不回地纵马而去。

      “看什么看!都散了都散了!”少年们扬鞭指着围观人群,纷纷跟在那少年身后离去。

      “唉,可算是走了,这都是哪家的公子,气焰这么嚣张,连长公主都敢得罪!”有人说道。

      “你没长眼睛吗,先头那个骑着黑马的公子,可是镇北侯家的小侯爷,据说在战场上杀人如麻!镇北侯府可跟太子粘着亲呢,谁敢惹他,长公主又能如何?”

      “啊,原来他就是谢玖容啊,怪不得这般猖狂,你看这都乱成什么样了,惹不起,惹不起啊。”

      刘氏见误了些时辰,放下车帘道,“想不到那小侯爷平日里竟这般纨绔。”

      瑾瑜想着方才的情形,暗道这小侯爷果真如传闻般,是个丰神俊美的人物,不过,前世镇北侯府被定为乱臣贼子,数罪并讨,其中有一条就是欺压百姓,看来也不是空穴来风。

      那场夺宫之乱后,似乎就没有听人说起过镇北侯府这位小侯爷,到底最后如何了,她实在是没有印象了。

      “皇上,有密奏。”

      御书房内,天启帝放下手头正批阅的折子,翻开呈上来的奏报,扯了扯嘴角,“这个玖容是皮痒了吗?”。

      凝神片刻,天启帝忽而问身边的老太监,“你说,谢贵妃生辰那一晚,长公主都和她说了什么?”

      老太监一惊,忙哈腰道,“这……老奴实在不得而知。”天启帝哼了一声,“老东西,朕不过随口一问,你慌什么?”。

      这头,刘氏母女二人在寺中偶遇上柳言道家的五姑娘静兰。说是偶遇,只有瑾瑜和静兰心照不宣,两人早已打发了小厮事先通了消息。蒋家和柳家素来交好,瑾瑜和静兰也是私交甚笃。听闻瑾瑜受伤,静兰在家中也是颇为担心,一早便央着要让母亲带自己来探望,只是恰逢前几日长嫂临盆,一家人忙前忙后这才耽搁。今日静兰便是借口替那刚出世的小侄子祈福才得以出门。

      趁着刘氏虔心拜佛之际,静兰偷偷给瑾瑜使了个眼色,瑾瑜会心一笑,静兰惊讶地发现,她的眼里分明透着一种自己母亲才有的沧桑沉静,好像和从前有些不同。

      却不知瑾瑜心中唏嘘,前世她嫁给杨敏之后,也只匆匆见过静兰两回,之后静兰远嫁,两人再也未能相见,只是听闻她的亲事不是很如意。女眷们在后院用过斋饭后,刘氏便去听圆觉方丈讲经。

      静兰今日穿了件秋香绿绣长枝花卉的薄衫,一张小脸白里透红,十分娇俏可爱。

      “听大哥说起当日紫鹿山的情形,可把我吓坏了,如今人人都说,你不顾自己性命去搭救太子,忠勇可嘉,一点也不输给儿郎。”

      瑾瑜微微一哂,没想到这一回大难不死,还落了个好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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