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猫和老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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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猫没有回宫家，他迎着日落来到一处被特种兵们层层把守、严密布防的院落前，犹豫了许久，到底还是迈动沉重的步伐踏了进去。
院落里被夕阳照射的地方有一张摇椅，满头华发的老人微胖，正闭着眼睛懒洋洋地躺在上面里晒着太阳。
许是听到了孔猫没有刻意放轻的脚步声，老人歪头看了看孔猫，推了推滑落到上唇的眼镜才开口：“你来啦。”
像是老朋友间的平淡问候，声音却是经岁月冲刷过的沧桑与和蔼。
随手拽过一把藤椅坐在老人跟前，向来游刃有余的孔猫局促地抓着自己的膝盖，低垂着头，表情隐忍：“南宫爷爷，我不明白……”
“为什么是我？”
南宫茂被时间划出一道道沟壑的手落在孔猫绷直的手背，安抚地轻拍两下：“你父亲，也问过这个问题。”
见孔猫抬起脸来，南宫茂冲他笑笑，然后讲述起淹没在遥远过去的故事：“老爷子在生命最后的时光，做过一些错事。”
“他太着急了，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身边初衷已变的老友虎视眈眈，但银河系的建设却刚刚开始。他迫切地希望银河系这台庞大的机器能够有足够的能力，在这浩渺宇宙屹立。”
“可是太着急就会犯错，他在一百九十岁犯错，在一百九十五岁的时候改正了这个错误，余下来的十五年都在检讨自己的错误。”
“你父亲，就是在老爷子几近退居幕后时看中的。”
“尽管你父亲那时候还是个动不动就流口水的奶娃娃，可他已经表现出了自己与众不同。在其它小婴儿只会通过哭来表达自己饥饿的时候，他却清楚地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并且无论如何都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所以在你父亲刚满月的时候，便被老爷子抱到身边抚养。”
“老爷子走的那年，你父亲八岁。他在病床前将黄金龙纹勋章塞进你父亲的手里，对你父亲说‘守护好我们的家’。”
“你父亲问了和你相同的问题，但他没你这么复杂的心思。他只是觉得好奇，好奇老爷子为什么会选择他这么一个八岁的小娃娃，好奇老爷子为什么会对八岁的小娃娃如此有信心。”
“你知道，老爷子是怎么回答他的吗？”本就没有让孔猫回答的意思，南宫茂自问自答道：“老爷子说‘你够狠，野心也足够大’。”
“老爷子知道，他犯错并不是因为他老糊涂，而是因为他不够狠。他的两儿三女全都战死在交火区，甚至连遗体都无法带回家。一路走来只剩老爷子孤身一人，所以哪怕明知某些曾经的老战友已经被金钱腐化，他也无法对他们下狠手……”
“公元纪的古评论家曾说过这样一段话：资本惧怕没有利润或利润过于微小的情况。一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会非常胆壮起来。只要有百分之十的利润，它就会到处被人使用；有百分之二十，就会活泼起来；有百分之五十，就会引起积极的冒险；有百分之百，就会使人不顾一切法律；有百分之三百，就会使人不怕犯罪，甚至不怕绞首的危险。【注1】”
“而站在老爷子对立面的他们，如果成功，得到的将会比百分之三百还要多。”
低头看着自己皮肤松弛的手背，重新望向远方的南宫茂长长地叹气：“可你的父亲不同，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我们所有人都有野心，可你的父亲野心最大。他看不起钱、看不起权，能吸引他的只有无尽的力量和飘渺的长生。银河系关不住他，浩渺宇宙同样关不住他。”
说到这儿，南宫茂转向孔猫，不知道是嘲讽还是自嘲地笑了笑：“当年郑显明千挑万选之后推我上位，是因为他认为我对权势足够渴求并且他能够轻松地拿捏。可他不知道的是，早在他找上我之前，老爷子就悄悄同我会过面。”
“老爷子看了我许久，最后却只对我说了一句话……”南宫茂顿了顿，才无比郑重地继续道：“对权势有追求，既是好事也是坏事，但你必须记住一点：你是银河系的人，银河系是我们的根。我相信你能够做好，能将银河系带去更好的地方。”
“那时我锋芒太露，几乎不顾一切地往上爬，所有人都认为我为了权力无不可卖。只有老爷子，只有老爷子对我说他相信我。”
“我无法成为老爷子和夏先生那样的伟人，无法像他们那样不求任何回报地为了银河系付出一切，可不代表我愿意像郑显明一样为了自己的利益，连出卖银河系都不惜。”
“有些政客有底线，有些政客没有底线，但你要记住一点——”浑浊但仍旧不失威慑力的双眼转向孔猫，南宫茂用最赤/裸的语言揭开真相：“世界上没有不自私的政客，包括我在内。”
“我曾经动用私权为南宫家争取过利益，后来的魏照河、宫起成和现在的尤自谨同样如此。”
“为了顺利地将银色龙纹勋章别在胸前，魏照河派军队围困过南宫家、宫起成亲手把魏照河送进监狱、尤自谨曾经在天空城对宫起成拔枪……”
“当你距离那个位置一步之遥的时候，就只剩下两条路，要么坐上去、要么死。”
孔猫沉默许久，仿佛一时间难以消化如此庞大的信息。
南宫茂既不着急、又不介意，自得其乐地晃着摇椅晒太阳。他老了，老得只剩时间还算充裕，老得只剩时间还算有意义。
终于，绷紧嘴唇的孔猫长吐一口气，询问道：“我父亲到底为什么离开？公羊家到底是不是中立派？”
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南宫茂笑眯眯道：“我只回答你第一个问题……”
“猫一直守在家里，老鼠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谢谢。”
得到一部分答案的孔猫礼貌地鞠躬，转身朝门外的广阔天地走去。
望着孔猫和宫无葬相似的背影，望着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南宫茂没忍住再次出声：“猫儿啊……”
“我曾经问过你父亲，问他为什么选择你。”
“他的答案是——”
“你够狠，但也够慈悲。”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猫和老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