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风流》肉与酒

88、第 88 章

　　气节？清傲？矜持？

　　桃仙其实不太明白太太身上那样儿叫她琢磨不明白的性子是什么，可是她出身的地方，她从小到大接触的人事物，都没有这个。

　　道貌岸然的那些文人和官老爷，平日里装得再好，到了床第间还不是红涨着脸，喘着粗气，把叫衣服遮住的丑态都暴露出来？

　　可太太和其他人都不一样，桃仙打从头一次见太太，就能感觉到。

　　太太身上有股子疏离味儿，像冰、像竹子、像该在云端的仙鹤。

　　就是这叫她从来没见过的仙气儿，把桃仙拴在了静安阁。桃仙是在人世间最乌糟的地界儿长起来的，她在杨家瞧着太太，就像是瞧见白里染红的花苞在淤泥里露了个尖，于是早就习惯了浑浊泥泞的她，便忍不住想做那碧莹莹的根茎，把这朵花托上去，托到水面上头去。

　　可如今她这根茎，反叫泥陷住了，反倒拖住花儿动不得了。桃仙跟在太太的身后，面上笑得多么光华灿烂，心却恨自己恨得不行。

　　识字时太太给她讲的书中满篇道德，桃仙不明白，但不碍着她懂太太有多在乎这个。

　　太太和她是不一样的，太太是大家闺秀，会把床第间那点子事儿看得跟命一样重要。所以桃仙知道杨振轼摸的那一把，是在太太的脸上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更别提还有苏家的仇在。

　　如今太太却为了她，来同杨振轼低头了。

　　桃仙笑的越发艳丽，太太懂规矩，守妇德，她不敢恨的，就叫她来替她恨好了。

　　人与人之间有时候话并不需要说出口，只要行个礼，意思便也就到了。大家心里自然明白。

　　婉贞行了礼后，便垂着眼一言不发地站直了身子。她怕自己一开口就忍不住想去问杨振轼，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廉耻？这样衣衫不整地就把她们叫进来，非但不尊敬她们，也没有半分的自重。

　　早几年的杨振轼，不管里子是个什么样儿，至少外面看起来还像个人。可如今眼前的这个哪里还像是个人。

　　叫他抱着的李金钏，也脸不红心不跳的，露着一身白肉靠在男人怀里，自在地眯着眼睛痴笑。

　　“说吧，什么事儿。”杨振轼无意识地晃着脑袋，他如今服用这仙药不过半月，就隐隐能瞧见些鬼神征兆了。

　　他强睁眼去看，只看见苏婉贞身后的桃仙媚眼如丝笑的灿烂，勾得他色心顿起，想起桃仙这身皮肉的妙处来，直拿那烟杆去挑她的裙子，瞧瞧那双羊脂软玉似的，紧致有力的腿儿来。

　　桃仙自己还只是觉得厌烦，谁知太太却动了怒。

　　婉贞反应过来时，她的手已经猛地将那烟杆一把夺了过来掷在地上。

　　“……老爷请自重。”婉贞听见自己冷声道。

　　这是怎么了，本来桃仙就是杨振轼的妾。婉贞不知自己怒从何来，便归结于是恼火杨振轼竟在人前就这样不尊重。

　　杨振轼静了片刻，出乎婉贞意料的竟捧腹大笑起来，一抹胡子，抬手指向桃仙的手一点“她是个什么东西，你和我说自重？苏婉贞，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婉贞侧身一步挡在桃仙的身前，面带薄怒，正要开口却见桃仙一步绕过她，一把握住了杨振轼的手指头。

　　“我是个什么东西？”桃仙笑嘻嘻的掐着那手指指回杨振轼自己，“我自然是个好东西，您又是什么东西？”她一眼瞧出这两人大约是刚吸了长寿膏，如今半梦半醒。

　　杨振轼叫她掐的疼中带痒，看着那三月桃花似的精致脸蛋，就要把人拉过来。可他这一动，一下就带醒了怀里的李金钏。

　　李金钏睁开眼，整瞧见那桃仙要叫老爷拉过来，顿时尖叫了起来：“老爷！您看，她，她怎么长着狐狸尾巴！”猛地扑过去欲推开桃仙。

　　桃仙哪儿会站着叫她推，轻巧的一退，就躲了过去。

　　杨振轼叫李金钏的话一说，忙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哪儿？”

　　屋里的丫鬟们近来见多了，便也习以为常，只婉贞等人叫他们唬了一跳，也顺着去看，可哪有狐狸尾巴？

　　桃仙见状便对太太小声道：“长寿膏。”

　　婉贞忍不住皱起眉来，这岂不是让人疯了吗？

　　“老爷！我知道了！”李金钏恍然大悟般在他耳边用屋内众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道：“她是狐媚！来吸您的精气！拦着您成仙的！”

　　杨振轼一听，再看过去，果然见那桃仙身后有一条火红的狐狸尾巴，再一看，那桃仙哪里是人，分明是只诡笑的狐狸。登时破口大骂：“好个吃里扒外的小娼妇！你定然是是苏婉贞派来拦着我成仙的！”

　　李金钏见桃仙受训，心里正洋洋得意，谁知整瞧见屏风处站了个男人，吓得她哎哟一声就钻回了被子里头：“老爷！那儿怎么有个男人？”

　　杨振轼这才瞧见胡喜，顿时怒上加怒：“好你个胡喜，我下令家中事务一概不许苏婉贞插手！你怎么敢同她一起来！是不是密谋什么？”

　　胡喜听了前头那一番胡言乱语早就满头大汗了，老爷这是怎么了？他进来的时候小丫头不是通报过的吗？忙跪在地上，讲清他是有事要报，不过是在门外碰见了太太和三姨太太，是碰巧。

　　杨振轼听了面色稍缓，一摇三晃的下了地，问他什么事。胡喜忙将账目的事说来。

　　“这有什么？既然每笔钱都有去处，那就派人去取就是了。”杨振轼抹抹胡子，扶着床柱道，“我还当什么大事。”

　　如今头等要事，就是他的长生大计。这些下人太没眼色，竟然还拿这些凡尘俗世来扰他。

　　婉贞听得眉头紧蹙，“这不是大事什么是大事？就是有金山银山也不能挥霍无度。一个月内竟是花用了万两之巨，怎么能就这样罢休？每个季度的开销自有……”

　　“苏婉贞——！”杨振轼自己知道，那数千两白银是做什么用了，是买了长寿膏，可这样的好东西，只能买到那么一点，他可不欲叫苏婉贞知道，长生不老岂是人人能得的？“我自家的银子，难不成我还不能花了？你别当天底下就你一个人明白。”

　　“老爷！”胡喜忙拦着，可另一边李金钏却煽风点火。她日日听杨振轼的胡话，自然知道了戳在哪儿才能叫人疼。

　　“太太，您不能仗着几分本事就骑到老爷的头上来。不就是管钱么，老爷，叫儿来替您分忧吧。”李金钏抱住他的腿娇声道。

　　“等您成仙得道，再提拔儿跟您一块儿升天！”

　　杨振轼听了大为所动，这李金钏是个好的啊，得了仙药也乖乖的献上来，处处为他着想，说的话也体贴到了心眼儿里。如今他忙于修仙，无暇理会这些杂事。再看那头苏婉贞冷冰冰的一张脸，和她身侧那吸人精髓的狐狸精，冷笑了一声，大叫了声好。

　　“既然三太太她不愿管，那就叫金钏我儿来管。”不顾胡喜苦劝，杨振轼看着苏婉贞满面的怒容心里就得意。

　　“什么？”三太太见大房派人来取钥匙和印鉴自然乐不得的交了出去，只当是大嫂去了嘉澜院，如今要重掌家务了。谁知竟然说是大房的四姨娘？

　　“这，这老大他疯了心了吧？”三太太瞪圆了眼睛回头去看三老爷。让个姨娘管家？说出去杨家的脸都要丢尽了。

　　杨振辑同样震惊，可到底是脑子转的快些。看着门口侯着的人，他想了想说：“你别管他给谁，总之你不是不愿意干么？你先给他，就是老大疯了，上头还有娘呢，先把担子卸了再说。”

　　三太太一听，着实是这个理。钥匙你们要回去了，那可就别想再交回来了，便忙不迭的从屋中取了东西出来。

　　怪事年年有，今年格外的多。不到一时三刻，又变了天的消息插了翅膀似的飞遍了全府。

　　“老太太听了，勃然大怒。”雪青低着头悄声说道，“竟然亲自去了趟嘉澜院。”

　　婉贞想了想自己的所见，连她都觉得荒唐，更何况乎老太太。不过想来杨振轼对他亲娘，不会那样肆无忌惮吧。

　　“听说一进院子就叫人直接拿了四姨太要打死，可却被老爷劝进了屋子，不知说了些什么。再出来的时候，竟然什么也没说就走了。”雪青把下面人报来的消息一一禀来，可她也满头雾水。

　　上有老太太在，又放着太太这样的好人，却叫四姨娘管家，这样的事情简直荒天之大谬，闻所未闻。

　　“他这是疯了。”婉贞听了静默半晌才出声，“疯了。”

　　桃仙挑唇一笑，停下了替太太捶肩的手。“他疯他的，与您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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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芜湖，李金钏nb感谢在2021-01-09 20:06:23~2021-01-11 21:55: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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