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风流》肉与酒

58、第 58 章

　　到了进了八月，这园子里的花儿就换了模样。一路走来只见柳墙竹径叶稠阴翠，残花丛中十余个院公花匠在移花弄土。扶着豆青，桃仙沿着熟悉的小路向湖边去，边走边和她说话。

　　“你要玩儿的还不容易，今儿艾绿回来要是敢忘了给咱们带玩儿的，姨奶奶我就带着你玩儿她。”

　　豆青虽然是个黄毛丫头，可跟着这位主子还有什么不懂的，登时听了个大红脸：“哪有您这么做主子的，一点都不尊重。”

　　正说笑，桃仙远远的瞧着秋千边上像是有人，手中的团扇一停，叫旁边的豆青看，“那是谁啊？我瞧着像是有人。”

　　“好像是咱们房的四姨太太。”豆青往前走了几步跳着脚看了看，“是，这不是四姨太太正跟那儿打秋千呢。”

　　若是放在平日，那桃仙定是要和这位四姨太太谈上几句，就为了听个热闹也好。她自然也是好奇这位又是怎么挨上的杨振轼那老东西。可今日她心里有事，只想自己个儿打会儿秋千，偏偏又有人在，自然止了步。

　　“得，走吧。咱们上你蝶姨太太那儿看看去。”桃仙想来想去，也就玉蝶那儿还是个歇脚的地方。

　　可她想走，备不住有人留。李金钏是早早的打听好了才在这儿侯着的。这位三姨太太她可是早想私底下打个照面了。但老爷留宿暖春阁的时候她不能去，白日里呢，这位什么时候问什么时候都在静安阁侍候太太，要么就是跟着太太出门去了。

　　初到杨家那天李金钏就瞧出来这位和那大太太关系好着，没成想愣是好的寸步不离。整整三天愣是叫她没见着个影儿。

　　在这儿侯着还是那二姨太太莲淓说的。一听她想会会这桃仙，那二姨太太瞬时就来了精神，给她仔仔细细的讲了起来：苏二太太今日上门，也就是苏二太太来了和太太谈事情的功夫，能叫这桃仙从静安阁里出来转转。果然她在这儿守了不过一炷香，就看见那妖娆婀娜的影儿从外头过来了。

　　要不说这老爷一颗心偏的都没了边儿，这桃仙，就连她看着都忍不住在心里啐一句，真是个娼妇，时时刻刻都一副勾人的样子。

　　“可是三姐姐？”李金钏故作不知的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了，一张瓜子脸上三分笑透着七分的假来，桃仙看她不知道她来找自己做什么。

　　“原来是金钏妹妹。”桃仙笑盈盈的应了，不动声色的打量她通身的打扮，真是恨不得拿金子把人裹起来才成啊。“倒叫我扰了你的雅兴了。”

　　“哪儿呀，”李金钏亲亲热热的挽上她的手，她这一摸就叫桃仙心里有了数：杨振轼还真不是骗人，这哪是手啊，又干又刺的。李金钏却不知桃仙心中所想，向湖心亭一让：“我头一次见您就觉得投缘了，今日才有机会，咱们说说话儿？”

　　= 静安阁=

　　八仙桌旁坐着的二位谁也不开口，桌上的茶碗早已微凉，也没人说要换换茶。

　　婉贞死死的捏着腕上的珠串，看身旁的苏二太太红着眼眶，捏着帕子不说话的样子，一句重话也说不出来。

　　“我我们也是，”苏二太太拿帕子捂住脸，怎么就叫她来说这个话。“我们也是没了办法了。那要债的在外头捉住了鸿轩，找上门来，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就压在那孩子的手指头上。姐姐啊！鸿轩那孩子哭得我心都碎了，”

　　“他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冲着我们喊：‘二叔，二婶！救救我！我不能没有手啊！我宁可死了也不能没有手啊！’” 婉贞听着眼前都有了画面，眼眶跟着一热。

　　苏二太太现在想起来都还心惊胆战的，再也不见了果断模样，呜咽着说：“他们要是拿住的是翰常这个蠢材，那就是敲折他的腿也是应当。可大哥一家本就是受了我们拖累，他们两口子上京去，把鸿轩托付给我。咱们家就这一根独苗啊，出了事，我可怎么和大哥交代！”

　　婉贞一口气是忍了又忍，到底咽不下去，猛地一拍桌子：“你交代什么交代？这是他做的错事。卖铺子卖地这样大的事情不和大哥商量他也敢做主，如今不敢来见我？”

　　苏二太太叫婉贞唬了一跳，相交十余年，往日只觉得她是个宽仁慈善的，还是头一次见大姑子这样雷嗔电怒的一面，这才知道苏翰常怎么就不敢来见。

　　“他这不是...”苏二太太开脱的话说到了一半自己也觉得没意思起来，豆大的泪珠扑簌簌的往下掉。

　　心里也是多少有些怨怼的，苏二太太想起去年中秋时的年景，再看今年，就连办宴席的几十两都要东挪西凑，下人的秋衣都没钱置办。苏翰常自觉没脸面来见他亲姐姐，就把自己推了出来。可他也不想想，她又何尝开的了口呢？

　　心里杂念滚了又滚，婉贞是再也坐不住。婉贞陡然站起了身，深吸了口气，对苏二太太道：“弟妹，我是已经出嫁的人，原本家里生意上的事情我是无权过问的。可他苏翰常也太不像话，好好的一个家如今败成了这样。你就别怨我处事没了分寸。”

　　“他人呢？”婉贞冷声道。

　　“在，在家呢。”苏二太太忙拿帕子拭了脸上的泪。

　　“雪青！”婉贞扬声道。外头的雪青忙应声进来，只听太太这声音就知道定是动了怒，只是不知道又为了哪般。

　　“这边叫人伺候二舅奶奶洗漱，外头去让人套车去。送二舅奶奶回家，然后把你们舅老爷给我请过来。”婉贞恨声道。

　　“叫老严带两个人，他要是不想来。绑也给我绑过来！”

　　“姐...”苏二太太作势欲劝，可想起这些日子的担惊受怕来也再没了替他说软话的心思。

　　苏翰常在家正唉声叹气坐立不安，谁知门外就来了动静。他妻子瞧也不瞧他一眼径自过了厅儿往里去，身后跟着的不是姐姐身边侍候的雪青又是哪个？

　　“舅老爷，我们太太请您亲自去一趟。”雪青看着眼前的舅老爷，上次见着还是太太同三姨太太失足落下悬崖那日。如今不到两个月的功夫，这苏家舅爷看着就憔悴了许多，身上的衣服都显着不合身了。

　　苏翰常动了动唇，心知姐姐这是动了真火。可他哪里还有脸面去见姐姐，这里头还有一桩旁人都不知道的事情——他应了姐姐一个月就能还上那份嫁妆银子，如今却连个影都没有了。若是苏二太太也知道这一桩事，想必也臊的恨不得钻进地里去。

　　可他这姐姐自幼就是当家做主的性子，凡事物是她想做就没个做不成的。她既然说让自己去，那就是怎么今天也要见着自己。苏二老爷看了看雪青身后的三个杨家护卫，叹了口气，抓起帽子扣在头上。

　　到底都是他的错。

　　到了婉贞的面前，听见身后的门合上，他一言不发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头都抬不起来。

　　苏翰常只觉油煎肺腑，火燎肝肠。自己抬起手来左右开弓，还不叫婉贞反应过来就已经抽了十余个嘴巴。婉贞叫他这出吓了一跳急急忙俯身去拉他的手，却哪里拉得动他，停下时只见他两颊红肿，嘴角都隐隐有了血丝。竟是对自己下了狠手。

　　婉贞看他这副模样是又悲又气，抬起手指着他怒斥道：“如今你做出这副样子来又给谁看！”

　　“姐！是我对不起你！”人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苏翰常想起这几月来的事情，只觉得千斤重担压得他喘不上气。可家中生意事是他做主，大哥一向不管。苏二太太管家还像模像样，生意是一窍不通的，他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今日见了姐姐，他是再也憋不住了，嚎啕一声，一把把姐姐抱进怀里，所有的难处苦楚通通全都哭了出来。一个三十岁的大男人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狼狈得不行。眼瞧着家业凋零，所有人都等着看他的笑话，妻子回娘家借的钱还不够填窟窿。只因他一人行差踏错，最不愿意和岳家牵扯的大哥也去了京里，又叫姐姐在杨家忍气吞声。如今种种都是他的过失。

　　婉贞叫他抱着哭的心也酸了，他们的爹娘去的早，大哥又一门心思研究学问，是她一手撑下来苏家，一手带大了弟弟，亲自把苏家交到他手里的。这说是她的弟弟，可情分上说一句长姐如母也不为过。

　　玉手成拳捏的紧紧，死命地在他背上锤了几下，婉贞也忍不住落了泪，知道弟弟他是憋得狠了，不然也不至于哭成这个样子。

　　哭了半晌，两人这才渐渐的歇了泪。婉贞恨恨的拖着他起来坐在椅子上，这才让他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清。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姐啊！那生丝的价儿就一天一天的跌下来。”苏翰常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拿袖子在脸上一抹，“我收的越多它就越跌，它越跌我越，我，那度山的贼子！。”

　　“你给我把舌头捋直了，从头说！”婉贞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这副样子，怒声叱道。

---

作者有话要说：　　呛呛cei~好戏就要开场咯~~~~
前排兜售瓜子、花生、饮料、炸鸡。
婉贞怒气值+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