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风流》肉与酒

31、第 31 章

　　在座的人都无可奈何的看着这三位。三个老爷如今只有二老爷一个在，他没了奈何的站起身来走到前面连连出言相劝。可老太太原本就视他如眼中钉肉中刺，哪里会去理会他。

　　“你们在这儿高枕无忧的享着清福，哪里管我儿在外头吃苦头。”老太太人上了岁数，头脑也有些糊涂。边哭边咳，偏生边儿上还有那么两个不省事的陪腔儿。

　　“母亲...”二老爷面色晦暗，只一拱手站在那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是说了老太太也不爱听罢了。只他身后的二太太看自家老爷不尴不尬地独自一个儿站在厅中间，受人白眼，她本来就是一个敏感多思的人，见状暗暗心疼杨振辅，一颗心揪了起来。

　　按说杨廷祁这个嫡亲的孙儿的应该上前去哄，可杨廷礼拽了拽他的袖子他也没动。杨廷祁只垂着眼睛看手里的扇子，实在是不愿意过去。这时候上前去，准要叫老太太抱着好一通哭才成，他是在受不了这个。

　　杨廷礼倒是有心劝解，可惜他知道自己在这松鹤堂是个说不上话的，只好老老实实的待着了。苏家的两个姑娘原本被请来，都以为是姑父来了平安信这样的喜事，谁想出了这么个乱子，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恨不得立时就躲起来。杨亭韵也觉得有些丢脸，忙拍了拍她们两个的手，引着她们出去了。

　　这边见老太太哭的脸红头胀，有些喘不匀气，婉贞忙叫人去请李大夫来。她站起身来，给了三太太一个眼神，三太太无奈，这才一副贴心的样子，拉了老太太的手连声哄着。老太太爱屋及乌，向来也给她几分面子。

　　婉贞又板着脸冷冷看着那两个正陪着哭天抹泪的姨娘。见太太隐隐有了怒意，那两位姨太太这才云势渐歇，雨声渐收，拿着手帕子擦起了泪来收尾。

　　好一台大戏，让站在婉贞身边的桃仙全收在眼底，强忍着才没笑出来。这真正是一家子妙人，各个都是有戏的。

　　“娘....”三太太拉过老太太的手，身后那吴嬷嬷就极有眼色的拿了个绣墩过来。三太太顺势就坐在了老太太的腿边上，大房的两个姨娘哪里敢和她抢呢，只好灰溜溜的起身站在老太太的身侧不出声的抹着泪。

　　三太太其实也不耐烦侍候老太太，也不为别的，头一遭就是她不爱听老人咳嗽和嗓内有痰的声音。只要听见那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带着口水音的说话，她就觉得自己的嗓子也跟着不舒服起来，总觉得嗓子里有东西。好在是老太太也不要她们伺候，只初一十五才一照面。只是就连初一十五坐在那饭桌上，她也听着就犯恶心。只是母亲一直待大嫂冷冷的，如今在座除了她再也没有旁人了，只好无奈的担起了担子。

　　“咳..”三太太清了清嗓子，没话找话，“娘，大哥如今奔波还不都是为了咱们家里。如今老三一心考学，没法帮衬大哥。可眼看着祁儿就长起来，很快就能接手家里生意了。您只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杨廷祁正在底下摆弄扇子，听三婶把话烧到了自己头上，猛地一皱眉。若是旁的事情还好说，只是这接手家里生意是他最不愿听的，一收扇子就开口轻声道：“三婶，我和三叔一样是做学问的，三叔接手不得的事，我年纪还比三叔小些呢，如何接得。”

　　他一开口婉贞就知道要遭，头上的血管隐隐的跳着。要说她这儿子，真是半点人情世故也不通，说话向来也不分场合。若是他顺着三太太孟寇云的话往下说几句好听的，这件事也就过去了。可他偏偏明知道，也要时时刻刻的明志。

　　见三太太叫他一句话撂在了台上，婉贞叫他气的心突突的直跳。可还要遮着三太太的面子说：“你三叔当年是咱们省年纪最小的秀才，你如今才是个童生罢了，怎么和你三叔比。”

　　“我三叔当年是年纪最小的秀才，如今和他同龄的都有人中举了。”杨廷祁也不顾杨廷礼在一旁扯他的袖子，“我去年若是下场了，保不准也能拿个秀才名头回来呢，可不是您不许吗？！”

　　婉贞见他听不懂话，又加上提起这事来，越发的生气，一双凤眼恨铁不成钢的只盯着自己的儿子：“杨廷祁，你今年已经十八了，娘就你这一个儿子，你叫”

　　“什么叫你就我这一个儿子，”杨廷祁少年心性也一下上来了脾气，他那张和婉贞极像的脸也冰山似的，眼睛直直的对上他母亲的眼睛，“廷礼不是你的儿子？他不叫你一声母亲吗？”

　　两旁大姨太太雁儿在老太太脚边，乐得看她们娘俩自拆自台的笑话，杨廷礼坐在杨廷祁的身边垂头看不清神色。

　　婉贞叫他顶的一口气就梗在了胸口，桃仙本在一旁皱眉看着这个二傻子一样的少爷闹，，见太太脸色猛地白了，连忙给她捋背顺气扶她坐了下去，把茶端与她吃。杨廷祁见气的母亲色变，这才有了些悔意，只是错处又不在他，这低头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只站在那里低头不语。

　　杨廷祁这句话戳的可不止一个人的肺管子，正当无人说话时，老太太抬起眼打量着自己这个傻孙子。

　　“祁儿，咳咳，你既然读了书，就该知道嫡庶有别的道理。”这一句说的，底下的杨振辅杨廷礼两个就把头又低了三分。

　　杨廷祁见祖母开了口，有心顶撞，只是杨廷礼拽着着他的手死死的捏着，叫他再不好开口。

　　“此事说来，原都是你母亲的错。”老太太那双略垂的眼看向婉贞。“我膝下有你父亲和你三叔，他俩就一个从商，一个从仕。可你母亲不争气，”

　　老太太训话，众人皆低着头，桃仙也不例外。只是听到这儿，却见太太虽低头不语看似温顺听训，实则扶着着椅子扶手的那只手捏的指尖都泛了白。桃仙不动声色地偷偷的移了下袖子，将太太的手挡在里头，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婉贞面上不显，胸中却是气涌如山，又是窝火又是郁怒。突然手背上一动，一只温软的手悄悄覆了上来好似安抚一般拍了拍她。这哪里还会有别人呢？一股子心酸委屈从那怒气中钻了出来，她松开椅子，紧紧地握住了桃仙的手，闭上了眼睛继续听老太太的羞辱。

　　“你母亲十八年，咳咳，十八年只生了一个你，”老太太说完这话又是一通咳嗽，半真半假的看向婉贞“若是你母亲再争气些给你生个弟弟，你也不用这样为难了。”

　　杨廷祁原本也只不过是想说自己不愿从商，谁成想招来祖母对母亲的责骂，如今这样的话也不是他个孩子能接的了。

　　可老太太这句话谁又能接呢？一句嫡庶有别就叫庶出的和姨娘们都乖乖闭上了嘴巴。就连她平时疼爱的远房侄女也被归在里头了。又是大房的子嗣事情，三太太也无法开口。一时间竟无人说话，满屋子只听得老太太那上了年纪的人独有的呼吸声。

　　桃仙心里把这个老咬虫祖宗十八代都问了个遍，只是如今满堂一个能受她摆弄的说得上话的男人也没有，无可奈何只好握着太太的手，给她心里个支撑罢了。

　　之后那老太太又是咳着数落了婉贞几句，直到那李大夫来了才破了这僵局。众人这才各自散去。

　　不说那杨廷祁杨廷礼小兄弟两个各怀心事的一同去吃酒说心里话。单说这边，谁能成想好好的一件事竟然成了这个局面，报平安的书信也能引来一通数落。婉贞坐在软轿上，一张玉面不再掩饰，冷冷的板了起来。她去摸腕子上的佛珠，却只摸到了今早桃仙给她挑的一只红玉镯子，手头越发的空落落的，总想找些事情做。

　　回到了静安阁，众人见太太情绪不佳，更是哪个也不敢出声了。雪青壮着胆子问道：“太太，摆膳吧。”她们原本就是在回静安阁用午膳的路上遇见的胡大总管，这一去就到了现在，早就过了正午了。

　　“不吃。”婉贞冷声说道，把手里的茶碗重重的撂在桌面上，似乎想起来什么，又语气缓了缓抬头问站在身侧的桃仙，“你饿了就叫她们摆上，只是我实在吃不下。”

　　桃仙见太太一双手直抖，知她这是气得狠了，心里一转就来了主意，只说自己还真有点饿了，叫人去备下些小食来。

　　两人被侍候着换下了去前院的衣服，桃仙亲自给太太把见外人的发髻松了，重新梳了个日常的斜髻。

　　这边桃仙要的小食备好了，艾绿有些为难，于是进来问道：“三姨太太，您看午膳是摆在...？”太太若是闻见了饭味儿心里犯膈应了可如何是好。

　　桃仙一挑眉，走了过去：“不用，就摆在这儿就成。”艾绿一怔，只是太太也没说话，便应了一声，将四五个小碟子并两攒盒摆了上来。

　　桃仙见摆好了碗筷，转过头给雪青使了个眼神。雪青知她这是又要和太太说悄悄话，便带着丫头们出去了。这位三姨太太是个七窍玲珑的人物，只愿她能劝好了太太吧。

　　桃仙把门闩带好，转身回了自己的纱橱边上，从放香露的地方里拿出来一个青瓷冰纹长颈瓶并一个油纸包来。见太太还独自一个坐在那窗边上运气，便站到了她的身后，把窗子也合上了。

　　“怎么？”婉贞正盯着窗外的葱郁心里想事情，叫这一动才回过神来，发现屋子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退了出去。她叹了口气，把肩上的手一推，对桃仙说：“别闹了，今日我实在没心思。”

　　桃仙笑吟吟的捉住太太的手牵住，将她拉起了身，“奴知您如今心里头有气。只是您这样气着自己心里头也不好受不是？”两人一道在桌边坐下。

　　“我只是，”婉贞看着桌上的几样小菜，只当她是要劝自己吃些东西。可一口郁郁之气堵在胸口，当真是叫她没有胃口。“我真的吃不下。你莫要劝我....”

　　“您吃不下饭，咱们就吃两盅酒吧。”桃仙一张宜嗔宜喜的面孔上眼波流转，她把刚刚拿出来的青瓷瓶打开，一阵混着酒味的清甜香气就飘了出来。

　　“酒？”婉贞心想真不愧是她，这样一醉方休的法子倒也是她的做派，只是自己却不能。摇了摇头轻声道：“你要叫我青天白日就喝的醉醺醺的吗？算了吧。”

　　“欸，”桃仙把桌上的空杯子翻了过来，虽原是吃茶的杯有些大了，倒也不碍事。“我的太太呀，您听我给您说。”她将那酒倒进了杯子里，各倒了约么一口的量，清澈通明却是橙色的酒浆在白瓷杯里轻轻打转。

　　“您知道我的本事，归根结底是什么吗？”桃仙把那杯子推到了她的面前。婉贞没去动，只静静的看着她，“是什么？”

　　“寻欢作乐。”桃仙自己捏起杯子，在另一只杯上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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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酒菜已经摆好了，下一章是什么呢？嘻嘻，是什么呢？
应该没有人不知道在哪儿看菜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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