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风流》肉与酒

13、第十三章

　　回到暖春阁，桃仙整个人躺在炕上，这才发觉五脏庙已经敲锣打鼓，娇声软语的唤宋嬷嬷备膳。

　　宋嬷嬷那边摆着碗筷，桃仙只抱着膝盖侧过头来坐在炕上看着窗外的桃树，桃花已经没了，只有一片绿油油的叶子，看上去和梨树没什么分别。

　　她如今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日看见太太的心在哭：像自己这样只为温饱的，想的不过是活着罢了。可像太太那样的，她想活的像个人。

　　哪里是太太做的不好？桃仙一双眼睛看的透透的：分明是她做的不合老色鬼的意罢了。看着她高高在上威重令行的，可她的威严是建立大老爷给她的权力上的。今日花厅，大老爷一句话就驳了她的面子，太太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咽。她的尊严在大老爷那儿就是一张纸，老东西当着太太面抱她那一下，就已经将这张纸踩在鞋底子下捻了千百回了。

　　嘴角翘了翘，桃仙一只手把玩着鬓角的头发，她心底对自己说：可千万别像太太那样，想活着就够了。想活的像个人，就该苦了。

　　转过头她看着正唤她起来的宋嬷嬷：“嬷嬷，我想吃松鼠鳜鱼！”

　　宋嬷嬷这几月也算和她熟了，相处的十分自在，也没那么大的规矩。老脸一沉就走到她身边去拉她起来，佯怒道：“又是这样！白日里问你总说什么都好。一到饭摆在桌子上就要这要那的。明日吧！”

　　桃仙拽过她的袖子，将她的手拉过来贴在自个儿的脸上像猫儿似的蹭了蹭，倚在她身上仰头看她，咬着下唇撅起嘴来：“好嬷嬷，您最疼人了。我今日里挨了打哩！我不吃松鼠鳜鱼就觉得难受。”

　　宋嬷嬷见她又使这一套了大摇其头，从没见过三姨太太这样会撒娇的人。被这位一点主子样也没有的三姨太太磨得不行，只好道：“今日大厨房已经歇了。厨下也不一定备了鳜鱼，明日吧成么姨太太？明日起早叫人去市上买，买两条来。”

　　桃仙不依的拉着她不松开：“可我明日说不准肚子就不想吃鳜鱼了。”

　　一旁的豆青艾绿在偷笑，原本宋嬷嬷在太太那里也是个严肃慈爱的长辈，如今碰上三姨太太这个主，教她折磨的，人竟比以前和善有趣了起来。

　　“就是啊嬷嬷，明日三姨太太该换样儿没有的问你了哈哈哈。”

　　叹了口气，宋嬷嬷无奈道：“我的姨太太啊，你这时候叫老奴到哪儿去给您变出松鼠鳜鱼来。”

　　桃仙见她为难的样子就觉得有趣，正要再逗逗她，就听见门口有人说话。

　　“这些是没什么吃头。去，上八宝楼给你三姨太太叫桌席面去。”杨振轼看了看桌上的饭菜道。

　　“老爷。”几个奴仆行礼道。

　　“唉胡总管！别去。”桃仙忙叫住拔脚就走的胡喜。“我不过说着玩的。”她娇嗔着看向大老爷，这要是真叫了席面她就得让人记恨死。

　　四个女人，一个叫他气病了，两个叫他打的连地都下不了了。她这儿要真敢叫了桌席面，那雁儿说不准气疯了心半夜摸进来一刀攮在她身上。

　　“太太病着呢。”桃仙斜着眼瞧他，瞧的杨振轼心都酥了，一把上前搂住她就香了一口。

　　宋嬷嬷忙退开了，她虽然侍候了这桃仙两三月，可哪里比得上在太太身边十几年的情谊。见状总不免拿静安阁的情形来做个对比，心底叹道，若太太有这桃仙的三分拿捏的火候，都不至于走到今日这个地步。

　　杨振轼把帽子摘下来搁在一旁的红木炕棹上，自有艾绿过来接了收起，又见豆青端了茶来。

　　“您急什么呀，”桃仙半真半假一把打掉他的手，“人家饿着呢。”

　　“老爷这不是正要喂你吗？”杨振轼笑了起来。

　　“真不害臊。”桃仙在他的下巴上咬了一口。“您就是真有奶，我也过了那个年纪了。”不轻不重的揪着他的胡子坐了起来，逗得那杨振轼又是痛又是笑，心底直痒痒。

　　“您那，”桃仙一挑柳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凑到耳边说：“等着我吃饱了饭喂您吧。”

　　三房

　　三太太虽然是个争强好胜的人，却也不是个不自量力的。自打吃了一次苦头后，自己知自家事，怎么也不愿碰管家这一档子了。今日赏花宴原本她做妯娌的本该是要去帮忙的，可她真是怕了那忙前忙里里外赔笑的一套，借口娘家有事，回去躲了一遭。

　　不想等快日落了回来时，就听心腹丫头学了赏花宴上的篓子。三太太抱着茶碗冷冷一笑，看着一旁侍候的几个姨娘。

　　“平日你们几个心里总骂我磋磨你们，别当我不知道。”她将茶碗重重的撂在小几上。“可瞧瞧我这人慈心善的大嫂就知道，你们这样的人，不教训成么？”

　　三房二姨太太莺歌一向是最捧着她的，一张白嫩的小圆脸立刻笑盈盈的附和道：“奴婢们怎么敢说您的坏话呢？您立规矩也是为了奴婢们好。都是您时时刻刻提点着，奴婢们才不出错呢。”

　　玉蝶心底作呕，面上也堆满了笑：“是啊，太太。”

　　三太太略抬起眼从她们脸上扫过，三姨娘也忙笑了起来应是，只有那个大姨娘曼娘，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旁的三姨娘轻轻碰了她一下，才回过神来。

　　这曼娘是最不得三太太喜欢的，平日里看她都不怎么顺眼，更何况如今这人肚子里还揣了一团肉。

　　“你看看，肚子都没鼓起来呢，胆子就壮了。”三太太冷笑起来。

　　正巧三老爷从外面进来，见自家这个醋坛子又倒了，忙去扶：“嘿呦您可别像大嫂似的气昏过去。李大夫跟大房那儿忙着呢，一时半会可过不来。”

　　他刚在外院回来就碰见了老大，拉着他大吐苦水，只说人人都夸那苏婉贞如何了得。怎么三房四个姨太太都相安无事，他不过才刚纳了第三个，就鸡飞狗跳的。

　　气的杨振辑肚子里直骂他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要是三太太待妾室有大嫂一半宽容，他也不至于被妾室推来推去，哪个也不敢留他——第二日要被收拾的。以至于他只能日日往外头跑。
　　“大房？怎么了？大嫂把那个雁儿给打了？”三太太惊讶道。

　　杨振辑趁机挥手叫几个妾室都下去，三太太白了他一眼知道他是心疼了，却也没拦他。待人都出去了，杨振辑这才把从老大那儿听的信儿说了。

　　“大嫂昏过去了？”三太太一双眼瞪了个滴溜儿圆，“那个雁儿还当是从前么，往前大房只她一个得宠，如今老大都叫那个新来的狐狸精迷得不知东南西北了，她就不怕大嫂把她打死？”

　　“哼哼，老大说是那雁儿把嫂子气昏了，我瞧却未必。”三老爷只就着她的杯子吃了口茶。“嫂子平日再好性，却谁也不敢触她的眉头。雁儿那个蠢东西闯的祸是她脑子不够用，想不到那一层。真叫她去惹大嫂？借她个胆子也不敢。我猜八九不离十是老大干的。”

　　三太太忙叫人来给他上了被热茶，恨恨的说：“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这样的嫌我醋劲儿大，大嫂那样的又能挑出别的毛病来。合着天地间就你们个个儿是好人才。”

　　三老爷忙哄她：“你看你，说什么都能数到我头上。酸怎么了，爷就爱吃酸的。”抓过她的手就亲了一口。

　　“去你的。”三太太把手缩回来，“你呀，少跟李四出去鬼混我就谢天谢地了。”

　　“我跟李四怎么是鬼混呢？”杨振辑啧了一声，“那叫诗社。你懂什么。”

　　“我懂什么？我懂你身上的香味儿是您刚做完牡丹花的诗吧。”三太太推他去洗漱。

　　“呛得我鼻子疼。”

　　暖春阁

　　“心肝肉，你就是要天上的月亮爷都给你摘下来。”杨振轼躺下来，擦了擦额头的汗，叫人进来打水。

　　桃仙趴在他怀里玩儿着头发，听见他这话嗤嗤的笑了起来——她这时候要是说上一句：好啊爷，奴就要那天上的月亮，准叫他下不来台。

　　“老爷，奴还真有想要的。”桃仙用头发扫扫他的下巴，叫杨振轼一把捏住了腕子，他可没力气再折腾了。

　　“你说。”

　　“日日在这院子里逛，逛得我都烦了。爷，您什么时候领我出去散散心嘛。”桃仙撅起嘴来。

　　杨振轼想了想，“爷这阵儿有正事儿忙，怕抽不开空。下个月，爷带你到城郊放风筝去，好不好？”

　　桃仙一双软玉似的手一推，一下就背过身去了，“下个月？我连明日想不想吃松鼠鳜鱼都不知道。我下个月不想去了怎么办呢？”

　　杨振轼将她扳过来，抬起她的下巴，只觉得眼角眉梢无处不透着风流，喜欢的恨不得把她吃到肚子里。“我的冤家，如今正是年中盘帐的时候，爷白日里忙的连水都喝不上。哪里是故意晾着你呢？”

　　“我不理，”桃仙揪住他的胡子轻轻摇晃，“我就要出去！不然我就要叫你的两个妾作弄死了。我要看看山看看水，不要看见她们两个。”

　　“好好好..”杨振轼忙把自己的胡子救出来，心中有了主意。“小醋精，你要是只不愿瞧那两个，过几日你们太太要去上香，叫她先带你去散散心成么？那儿有山也有水，还是好水呢。赶明儿爷得了空，再带你去放风筝好不好？”

　　桃仙顿时换了笑模样，太太领着更好，没了这个有心无力地老死鬼，她还更快活些呢。

　　“上香好，我还没上过香呢。”桃仙这才喜笑颜开的亲了他一口。恨不得立刻就将这个散着汗臭的人推开，去外头游山玩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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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杨振轼：小妖精 想独霸我？爷没空啊，回头补给你。
桃仙： 没你？那可太好了！！争取下回也没你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