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局定天下》elva97金

110、第一百一十章 我愿意

　　二人正在吃着饭时，却隐约听到大街上似有小声啜泣的声音，啜泣声裹着寒风，若有似无地飘进了客栈的大堂内。
　　“主子。”一名黑衣死士现身行礼道，“魏江回来了，被陆洪田的妻儿拦在了大街上。”
　　云心影端起那碗已经放温的排骨藕汤，似没听到般，低头品尝这份特别的温暖。
　　“把人带后院去。再去把陆洪田带过来吧。”厉景舟吩咐道。
　　“放温凉了，会不会失了味道？”厉景舟转头看向正在喝汤的云心影。
　　云心影拿起勺子，舀起碗里的排骨，笑道：“味道刚好。”
　　很快，一碗汤便见底了，云心影放下筷子，用绢帕轻轻地擦去双唇上沾染的汤汁。
　　“我吃好了，你有事忙，我回房去休息了。”云心影站起身来，准备朝楼梯走去。
　　厉景舟亦跟着起身，二人刚走到楼梯口，便听到后院传来了一声幼儿惊慌失措地叫喊声。随即，云心影便改变了方向，朝着后院走去。
　　循着哭喊声，云心影找到了那蹲在石桌上抖着身子嚎啕大哭的小小身影，旁边还有一名妇女神情分外紧张，盯着某个方向，壮着胆子试图驱赶着什么。
　　正在犯愁的魏江见到两位主子走了过来，立即过来行礼道：“主子，主母。”
　　云心影侧了侧头，便看到妇女在努力驱赶的正是闲着无聊出来溜达的小辣椒。如今的小辣椒站起身来，身量已比一个成年人高大，四肢着地时，身形快赶上一头魁梧健壮熊了。
　　“小辣椒，过来。”听到主人的召唤，小辣椒立马踩着小碎步，朝着云心影撒欢地小跑了过来。
　　“坐下。”随即，它便乖乖地在云心影身边坐下。
　　石桌上的小人儿见大狗终于走开了，这才由嚎啕大哭转为抽泣，浑身还是止不住的害怕颤抖。
　　这名妇女是陆洪田的发妻，夫妇俩只育有一个独子，她是认识魏江的，知道他曾是自己夫君的下属，然而当他看到魏江向另外两位身著贵气的男子行礼时，她便意识到，眼前的这两位男子才是真正能决定她夫君生死的人。于是她转身一把将正在哭泣的孩子抱在怀里，快步来到二人面前，抱着孩子跪了下来。
　　“贱妇打扰到各位大人，实属罪过，然贱妇的夫君陆洪田是名耿直忠厚之人，他为这边关安定，奉献了所有的精力和时间，从没有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他是我们家里的顶梁柱，是一个五岁孩童的父亲，望各位大人能看在孤儿寡母可怜的分上，饶他一命，让他做个普通的老百姓。”说完，妇人便把孩子放在身边，朝着厉景舟和云心影用力地磕头。
　　孩子虽还没完全止住抽泣，但看着母亲磕头，便也边哭边学着母亲的动作向二人磕头。
　　厉景舟一眼扫向一旁的魏江，魏江心领神会地阻止了母子行为。
　　厉景舟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母子，又把目光停留在那懵懂无知的稚子身上。
　　“叫什么名字？”云心影弯下腰，望着小孩轻声问道。
　　小孩抬起头，看向戴着面具的云心影，眼神不经意地便看到了云心影身边的大狗，吓得身子本能地往后仰，不敢说话。
　　“它叫小辣椒，没有指令，不会攻击人。刚才它是想认识你，不是想伤害你，但没想到吓到你了，真是抱歉了。”云心影往前走了一步，将小辣椒挡在身后，轻声安抚道。
　　小孩惨白着脸，小身板还时不时地抽搐一下，听到面前这名漂亮姐姐温柔的话语，他的身上才稍稍缓回了点力气：“小泽。”
　　“小泽，你喜欢父亲多一点还是喜欢母亲多一点？”云心影问道。
　　小孩不解地看向云心影，一下竟忘了之前的惊吓，思考了一会儿后，说道：“父亲做的风筝很漂亮，还有木马，我都藏着舍不得玩，母亲有时会偷偷带我去看父亲。”
　　“那要是为了让你父亲能回家，需要把你送到很远的地方去，离开父母，你愿意吗？”云心影问道。
　　“只要我到别的地方去，父亲就能回来了吗？”小泽满脸期待地望向云心影。
　　云心影点头道：“是的。”
　　“我愿意。”一张泪水未干的稚嫩小脸，随即展开了一个天真的笑脸。
　　“大人，大人，他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大人啊，求求你们了，他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啊。”妇女一听话锋不对，立马磕头恳求着。
　　“陆夫人，待这孩子成年之后，我便会让他回到柴谷关。”云心影沉声说道。
　　话音一落，妇女蓦地停止了磕头求饶，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戴着面具的贵人。原来不是她想的那样，她的孩子可以活着，她可以在这里等着孩子回来。
　　云心影身子微倾，轻声道：“我回房了。”
　　厉景舟点了点头，眼风扫向了一旁的魏江，转身护着云心影，将她送回房内。
　　“陆夫人，寒露深重，你也别在这跪着了，起来带着孩子回去吧。”魏江缓声劝慰道。
　　“魏大人，那我家夫君何时能回来啊？”妇人六神无主地问道。
　　“这是主子决定的事，既然主子已经开了金口，你家老陆必定可以回来。”魏江回答道。
　　“多谢大人，多谢贵人！”说着，妇人也知不好再问什么，便带着孩子向魏江磕了一个头，又向厉景舟和云心影离开的方向磕了一个头，这才起身，牵着孩子走出了客栈。
　　夜幕深沉下，寒风凛冽，母子俩走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
　　刺骨的寒风将妇女脸上的泪水吹干，然而仍有盈盈不绝的泪水从眼眶里落下来。她右手紧紧牵着身边的孩子，没走两步便蹲下身子，将孩子抱起，朝着家里走去。
　　“娘，我太重了，您抱不动的。”看着自己瘦弱的娘亲，孩子连忙开口说道。
　　“没事，娘抱得动。”妇女紧了紧双臂，将孩子稳了稳。
　　“娘，父亲可以回来了，你干嘛哭啊？”孩子用小手帮着娘亲擦掉眼泪。
　　“娘是被风吹迷了眼。”妇女用了眨了眨眼皮，试图将眼眶里的泪水逼回去。
　　孩子赶忙直起身子，说道：“娘亲，小泽帮你挡住风。”
　　见此，妇女再也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将脸埋在孩子的怀里，无声呜咽。
　　“娘，你怎么了？”孩子有点慌了，他也感觉到母亲的不对劲。
　　片刻后，妇女抬起头，借着街边摇曳的烛光，仔细看着自己年幼的孩子，郑重地说道：“泽儿，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要坚强点，保护好自己，好好长大，父亲和母亲在家里等你回来。”
　　孩子想到自己也要离开母亲了，顿时红了眼睛，憋着嘴哭诉道：“嗯，我记住了。母亲和父亲也要好好的。”
　　“要听大人的话，不能调皮。”妇女摸着孩子的小脸蛋说道。
　　“嗯。”孩子哭了，趴在母亲的肩头上，伤心地哭了一路，最后回到家时，已经哭累得睡着了。妇女轻轻地将孩子放在床上，盖上棉被，坐在床头看着自己的孩子，看了一整晚。
　　翌日清晨，厉景舟刚起，门外死士便来报，陆洪田求见。
　　陆洪田见到厉景舟时，心里并无多大波澜，祁尧帝不仁，他早有预料会有这么一天，是谁对于百姓来说，并无多大区别。
　　昨晚他被带到客栈，目睹了自己的妻儿为他求情的场景，事后又被允许暗中护送着妻儿一路回家，看着妻子守着儿子坐了一夜，他便在屋外守着妻子儿子站了一夜。
　　他进屋后，向厉景舟跪下行礼道：“厉公子，在下半生都在固守边境，尽忠职守，求得不过是国家太平，百姓安稳。如今。。。。在下只求能做个普通人，做一个普通的夫君，当一个普通的父亲。”
　　厉景舟端起桌上的茶杯，说道：“普通的夫君不难，可你想做个普通的父亲就不这么容易了，昨日的谈话你也听到，那孩子的离开是肯定的。”
　　陆洪田自知没什么希望挽回，但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果然还是不行。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这孩子放在她身边，会好好教导的，待成年后，肯定比你这老子强多了去了。”厉景舟不客气地说道。
　　“厉公子。。。。。”仿佛事实不像他想的那样糟糕，孩子不是送去遭罪的，他急切地开口想问，可又担心对方会不耐。
　　厉景舟扫了他一眼，端起茶杯浅酌了一口，说道：“你的孩子能受到她的教养，是件天大的幸事。”
　　那晚，陆洪田在暗处看到了戴着紫黑面具的云心影，那时便认出这就是封国的黑骑军师，普天之下，只有这名黑骑军师有这样一张独具一格的半截紫黑面具。然而他不确定的是，这封国的黑骑军师是将要带走他孩子的人吗？
　　“厉公子，在下能否知晓，孩子会被送往何处。”陆洪田小心谨慎地问道。
　　“封国。”厉景舟实话实说道。
　　闻言，陆洪田愣住了，小泽真的是要跟着那名传奇的军事天才，他没想到，他们老陆家竟有如此造化。难怪厉公子说，将来孩子会比他强的多。
　　“守好你的柴谷关吧，尽忠职守，忠的是天下社稷，守的是一方安稳。”厉景舟沉声说道。
　　陆洪田恍然，低下头，恭恭敬敬地行礼道：“末将领命。”厉景舟的一句话，点醒了头脑耿直的陆洪田，这个天下谁能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他便忠于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