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天记》洁兰若

3、化身为人

　　小萨摩很快就长得一只手掌握不住了，拖在手里沉甸甸的。

　　元湛看书，他就蜷曲在他腿上；元湛喝茶，它也要来舔几口，然后吐出舌头来喷他一脸口水；元湛吹笛子，他就在地上打滚，晃动尾巴好似在伴舞；元湛养花，它就叼工具递给他，偷偷吃一片花瓣尝尝是什么味道；元湛给他洗澡它就不安分地抖毛，洒得他一身白沫沫；元湛抚摸他，他才安静下来，乖乖躺倒，露出肚子上的绒毛，让他梳整揉捏，小爪子收起来，粉色的肉垫子轻轻踩踏他的手臂，也像是给他按摩。

　　元湛再不乐意，每周都要去参加一次大朝见。每次回去的时候，小萨摩远远就闻到他的气味，在山门内甩着尾巴跳来跳去，但是当他开门进来，总会见到它蜷成球状，滚到他脚边撞他，等他将自己抱起来，它就将湿润润的鼻子凑到他脸上闻了有闻，小粉舌舔了又舔，最后小肉垫在他脸上踏出两个梅花印子，弄得爱干净的元湛哭笑不得，回屋放下它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水洗脸。

　　慢慢地，他们越来越有默契，陪伴着彼此变成了一种习惯。

　　又大了一点的小萨摩异乎寻常的活泼，它天生会游泳，又学会了爬树，能在万年巨松上上蹿下跳灵活自如，整日里，追着仙境内的飞鱼鸟兽，甚至蛇蟒鹰隼一类的危险动物，也要去惹上一惹。

　　虽然云涧仙境所有的生灵都经过了净化，不具备攻击性，但是被它惹了还是会反抗啊。每日元湛用笛音唤它回来进食时不是耳朵被抓破了，就是腿瘸了，不过给它上完药，没过一个时辰伤口就会愈合，它又像没事狐狸一样继续去挑战更强大的对手。

　　有一日它叼着一只黄鹂鸟回来，那鸟身子被衔住，露出的翅膀还在扑腾想要逃走。元湛见了二话没说上前就打，小萨摩吐了小鸟躲去角落，耷拉着耳朵咕噜噜的发出腹音。

　　元湛救起小黄鹂，替它清理包扎伤口，养到鸟笼子里。随后怒目瞪着小萨摩，它蜷在角落里不敢出来，九条尾巴把自己身子遮住。

　　元湛叹口气对它伸出手来，“过来”。

　　小萨摩一条一条尾巴的散开，见元湛眼神没那么凶了，才犹犹豫豫地走过去。元湛将它抱到自己腿上抚它毛发，它乖乖地缩成一团，全身的毛都耷拉下来，无精打采的。

　　“我知道你要开始吃辅食了，不过你是灵狐，不能像那些没有灵性的畜生那样茹毛饮血，更不能恃强凌弱。”

　　“咻咻～”，小萨摩叫了两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元湛起身亲自为它烹煮，在它的饮食中添加了五谷肉食，看它吃得开心，轻抚它的头毛道：“你要记住，它们都是为了让你健康长大丧生的，你要代替它们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小萨摩虽然没有停下吃东西，但却竖起耳朵抖动一下。它一定是听懂了，元湛心想，十分欣慰地看它进食。

　　日子过得平淡但幸福，一晃800年过去了，小萨摩有了些成年九尾灵狐的样子，要两只手才能捧起来，浑身毛发也蜕成了浅金棕，九条尾巴根根像个小掸尘，饱满蓬松。

　　它挺身站立时，白色绒毛延伸到整个腹部，毛色经过元湛的悉心照料，油光闪亮的，尾巴们迎风招展，目光晶亮，昂首挺胸，像个凯旋而归的将军，要多神气有多神气。这品相若它的兄弟姐妹还在世，它也能拔得头筹吧。

　　这日，云涧仙境迎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此人身高八尺，身型英武，目光炯炯有神，神情冷峻，但气宇不凡，元湛在他身边显得有些白嫩稚气。

　　“四哥，进来说话。”元湛拉他进来，立刻关了竹门，两人顺着小溪，走来屋前，小萨摩一早就被告知会有客人拜访，此时依然竖起全身毛发，压下背来，九条尾巴向上翻动，龇牙咧嘴，露出一排尖牙，气势汹汹，发出“呲呲”的声音。

　　“就是它吗？”元凌问道，饶有兴趣地看着它。

　　元湛点头，对着小灵狐说：“萨摩，这是四哥，不得无理。”

　　萨摩不理会他的话，还是一副全身戒备的样子。

　　“嗯，架势不错，不过空有气势，打起来可不是我的对手。”元凌鄙视地瞧他一眼。

　　萨摩一听，神色一动，刷地窜上来，朝元凌脸上扑过来。

　　“萨摩，住手！”元湛命道。

　　萨摩哪里听得到他的话，扑到元凌身上又咬又抓。元凌也不慌张，“定”，随着一声从腹腔内传来的吼声，萨摩全身不得动弹。

　　元凌轻松揽起它，塞入自己怀里，腹部朝上托抱着它，一挥衣袖，一颗金丹飞出，他拿起金丹就塞到萨摩嘴里，将它头一昂，逼它吞服下去，随后放开它，解了它身上封印。

　　萨摩发现能动了，还要扑上来，但感觉体内似有烈焰燃烧，难受地在地上翻滚，呲呲啾啾地叫唤。

　　“萨摩，忍一忍很快就好了，原本你还要再过4000多年才能化为人形，我让四哥带了金丹来，助你修行。”元湛跪到地上，见它痛苦不堪心如刀绞。

　　元凌见他这样，忧心道：“七弟，这要是被父皇知道了，不仅它要命丧黄泉，你也会遭受牵连，你这是何苦呢。”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它的，它就是我的亲兄弟。”元湛眼中沁出泪水，但目光坚定，元凌不可奈何地摇摇头。

　　两人被萨摩随之而来的举动惊出一身冷汗，只见它向山林飞速窜去，浑身冒出黑色火焰，向四处发散，树林里的鸟兽凡逃得慢的，被黑焰一击毙命。萨摩在地上打滚，所经之处河干草枯。

　　元凌与元湛追上它，见此情景，元凌急道：“七弟，是黑焰，赶紧封印了它。”

　　两人飞身来到萨摩身前身后，同时结印施法，一张蓝光大网将萨摩罩住，它四肢乱扯地挣扎，尖牙使劲咬着发出蓝焰的绳索，发了狂一般。

　　元凌与元湛盘坐下来，双手在胸前结印，口中念念有辞，突然两人同时睁眼，念道：“破！”

　　萨摩疼痛加剧，呜呜地惨叫，在地上更激烈地挣扎。但是它身边的黑色烈焰却慢慢收回它体内，直到最后一丝火种堙灭。

　　它安静下来，躺在那里奄奄一息，尾巴散在身边，渐渐失去生命体征。

　　“萨摩！”元湛收了阵法，向它跑去，为它输入温暖的灵力。

　　“四哥，这怎么办？”元湛抬头向元凌求助，眼泪已经流成清泉。

　　元凌拍拍他肩膀，安慰道：“没事的，它只是疼晕过去了，过一会就好了，九尾灵狐天生的自愈能力，就连天族也只能望其项背。”

　　元湛抱它起身，见它软绵绵地瘫在自己臂膀中，愈发不忍，回屋将它轻放到床上，盖上薄衾，在床边守着。

　　“七弟，你要助它修行，总要付出一点代价的，另外，它体内的黑焰，封印不了多久，你还需要善加引导。”

　　“好，多谢四哥相助。”元湛未抬头，盯着闭眼的小狐狸，不敢挪开眼神。

　　哎，元凌叹了口气，“我先走了，你好自为之。”

　　元湛一直守着它，茶饭不进，晚上不知不觉趴在床边睡着了。等到第二天，阳光倾洒进屋时，元湛醒来揉揉眼睛，想起昨天的事，赶紧看看萨摩，眼前出现的却是一个十岁左右人类孩童的模样，正趴在床上笑嘻嘻地望着他。

　　小孩童粉颊红唇，金棕毛蓬蓬松松卷曲地落在脑门上，一双水灵灵的琥珀色大眼睛忽闪忽闪，发间还有一对狐狸耳朵一抽一动。

　　元湛激动地掀开被子，却见他屁股上九条尾巴噌地窜起来，在空中翻腾。

　　“萨摩，将这些收起来。”元湛语气中带着责备。

　　萨摩用手挠挠耳朵，闭眼默念，耳朵和尾巴慢慢变小，收入体内。

　　“羞羞～”，萨摩念了一声，元湛忙将被衾盖上，说道：“我去给你取衣服来。”

　　“哥哥”，萨摩叫道，元湛高兴地转过身来，“嗯，总算叫对了。”

　　“湛湛”，萨摩又念，元湛一懵，随后说道：“随你怎么叫，你喜欢就好。”

　　元湛事先并不知道他会长成多大的孩子，所以没有准备衣服，拿了自己的短衫来给他套上，衣服松松垮垮地落到床边还嫌长，衣领开到萨摩胸口，露出水嫩嫩的小白肉，衣袖耷拉下来就好像唱京戏的水袖。

　　咯咯咯咯，元湛在帮他系腰带时，萨摩欢快地笑起来，扭动着腰。

　　“别动”，元湛系好衣服，将袖管折起来也系上绳子，“先将就一下，马上给你去买好看的衣服。”

　　随后元湛将他拉到椅子上坐端正了，取来梳子给他梳头，从两边鬓发各取一簇头发系在中央，以发扣固定。虽然还有些小散毛在脑门上跳动，不过看上去清爽多了。

　　“萨摩多罗，从今天开始，你就要以人形生活了，往后不能随意化成狐形知道吗？”元湛将他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他说道。

　　“好，听湛湛的。”萨摩乖巧地回复，童音清脆酥到元湛心坎里，眼睛一眨一眨机灵地紧。

　　元湛摸摸他脑袋，化成人形后乖了好多啊，他握起他肉呼呼的小手，拉他起来洗漱，又向厨房走去，带他一起去准备早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