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甸园》沉酒清婉

3、第三章

　　火箭班的教学速度比喻霖以往读过的快班都要再节奏快些，今天放学前老戴布置了两道奥数几何，稍微有些超纲。
　　喻霖在房间写完了剩余科目作业后在苦啃几何第二小问，太难了。最后一条辅助线怎么画都不太好算，喻霖咬着笔头侧头看向了右手边的墙，一墙之隔就有个学霸，问不问呢，这让人觉得苦恼。
　　从书包夹层里的小钱包摸出一个一元银币，喻霖双手合拢包住硬币在心里想，要是花色就去问！
　　天灵灵地灵灵，抛它的！
　　紧闭的双眼露出一条细细的缝隙，右手打开一看。
　　是花。
　　走廊尽头的窗户还未关紧，从纱窗吹进来的风还带着泥土和花香，意外和谐的香味。
　　喻霖拿着习题本在陆鹤房间门口已经站了十五分钟了，从站着抬手准备敲门的动作到偷偷听里面的声音直到最后蹲在门边地上挠头。
　　还是不敢敲门。
　　腿都要蹲麻了，喻霖只好放弃，准备明天早半个小时起床回班里问问看别的同学会不会。
　　正在喻霖扶着墙起身，腿都没伸直的时候。
　　吧嗒。
　　门开了。
　　喻霖保持着这个奇怪的半起身动作和从里面走出来的陆鹤对视了一眼.
　　眼神冷漠，视线只在喻霖脸上停留了一秒。
　　“干什么。”
　　喻霖没想到会被本人抓包，还想着偷偷回房算了，磕磕巴巴说完了理由后悄悄揉了一下不适的膝盖，可能是觉得自己确实太麻烦了一点又立马道歉快速说自己明天可以去问别的同学，现在就走。
　　走廊只开了一个小灯，微弱的暖光在喻霖的眼里竟也亮的惊人，那模样太像那只猫了。
　　陆鹤侧了一下身体，把门推到靠墙处，意思很明确。
　　进来。

　　*

　　房间书桌上还胡乱摆着草稿纸以及刚刚抽出来的几本教材书，陆鹤坐在凳子上望着这片狼藉，左手还放在桌上，食指一下一下轻点着桌面。
　　陆鹤视线内离手不远处放着一颗奶糖，很普通的大白兔奶糖，经典白蓝红色包装和一只看起来很傻的兔子。
　　这是刚刚喻霖从校服口袋拿出来的放在桌上的，上面用铅笔小小的写上了谢谢两个字，不难看出是提前准备好的。
　　陆鹤不爱吃甜食，小时候怕蛀牙长大了嫌齁得慌。糖果也好蛋糕也好，郑祺曾和他说过甜食能促进人大脑分泌多巴胺，容易感受到幸福。
　　他觉得这很好笑，依靠这种食用糖精获得短暂所谓的幸福，愚蠢至极。
　　他收起在桌上敲击的手，把奶糖随手丢进抽屉里。
　　陆鹤讲题的思路清晰，不过多久竟也教会喻霖个更方便的几何公式。
　　回到房间后喻霖还迷迷瞪瞪觉得迷幻，从入住陆家到今天，两人说过的话不超过5句，陆鹤竟然真的给他讲题了。
　　刚刚放在桌上的糖果也不知道陆鹤吃了没有，喻霖有点轻微的低血糖，不太严重，只是偶尔没按时吃饭会感觉头晕。
　　小的时候温之怜每天都会在他口袋里装上一两个大白兔奶糖，以防万一。久而久之喻霖即便是长大后身体变好了也会每天在口袋里放两颗糖，是习惯也是假装还有人在关心他。
　　第二天回学校，班里有一小部分人没做对这道答题，老戴笑眯眯地说没事，本来就是个拓展题然后给他们讲解了思路。
　　下课的时候路过喻霖身边还小声夸了一下，喻霖心里美滋滋的，嘴里还念叨。
　　我有人教。
　　陆鹤可厉害了。
　　声音很轻，但陆鹤却听到了。
　　前面郑祺转过来，往喻霖桌上放了一瓶纯牛奶，“小天使，给你的！我早上多拿了一瓶，喝不完啦，你喝你喝。”
　　“啊啊！谢谢！你等下...这个奶糖给你吃。”喻霖从口袋摸出一颗大白兔递给郑祺。
　　旁边陆鹤写题的笔停顿了一下，余光能瞥到熟悉的包装，但他没说什么，仿佛刚刚那刹那停顿只是个错觉，留在卷面上那一点晕开的墨水痕迹也被他不留声色盖住了。
　　下午最后一节课的时候窗外突然打起了雷，闷热的空气夹杂着湿润的雨水飘进教室，陆鹤站起来哗啦一声就关上了窗。
　　喻霖转头看着窗外檐边成帘半透明的雨线，温之怜走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湿热的夏季暴雨，就连病去的尸体都不能放太久，无论身前是怎样的人，火化后也就是一捧与他人无异的骨灰。
　　死亡下葬。
　　短短几天街坊邻居忙上忙下帮助这个可怜的孩子处理了温之怜的身后事。
　　喻霖想起那段他最痛苦的回忆的心情一下就跌到谷底。
　　周遭气氛突变对此最敏感的就是陆鹤，他转头看了一眼窗外，下雨，很平常的一件事。
　　然后他又想，也许是没带伞？
　　但他没有安抚人的打算，只是看了两眼便收回视线继续写题。
　　陆鹤猜对了，喻霖确实没带。昨天没注意看天气预报，早上还阳光明媚他嫌重便把雨伞留在了房间桌上。
　　雨一直下个不停，看起来并没有减弱的打算。很快下课铃声就响了，有伞的早早收拾好东西离开课室，没有伞的也去找人帮忙了。
　　正苦恼是蹭个同学雨伞还是求助陆鹤的时候陆鹤背好书包起身了。
　　“走。”
　　轻飘飘落下一个单字。
　　喻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头看陆鹤正好对上视线，他赶紧跟着出去。
　　陆鹤撑起把黑色的伞站在教学楼底，背影挺拔，明明人多的略显拥挤，但喻霖还是一眼就看到他。
　　钻进伞里，抬头对着陆鹤笑眯了眼，“谢谢你。”
　　陆鹤什么都没说，只是伞往他那边偏了一点，正好遮住他整个人。
　　伞外是吵闹的雨声，雨水吹到手臂上很凉，伞内却莫名的让人觉得安心。
　　下雨天很难拦到车，等到好不容易上了车天都已经暗沉沉的了。
　　车内开着空调，即便是陆鹤有意偏向他打伞，喻霖手臂还是免不得被雨打湿。
　　冷风吹过带起一阵寒颤，喻霖揉搓双臂打了个激灵。陆鹤从旁边递过来一包纸巾，喻霖抽出一张擦干净自己裸露出来的皮肤，偏头看了一下陆鹤被雨淋湿的衣袖，很不好意思又抽出一张纸巾，“陆鹤..哥哥，擦一下。”
　　这是在的士上，不是学校，喻霖停顿了一下还是叫了声哥哥。
　　陆鹤接过随意擦了擦，衣服早已经湿透，纸巾并没有吸干多少。陆鹤没接过剩下半包纸巾，伸手推了回去示意喻霖继续擦干净自己身上的雨水。
　　天已经黑透了，车窗外城市建筑亮起的霓虹灯在被雨噼啪响声中打湿的玻璃上迷蒙一片，光怪陆离的像是被揉碎的世界。
　　司机没有用汽车香水，车内空气很干净，能闻到的只有陆鹤身上淡淡的小苍兰洗衣粉香和纸巾的木香，分明是一起洗的衣服，味道也该是一样才对，但喻霖觉得在陆鹤身上不太一样，有股闻了会让人很容易放轻松的淡香。
　　他好像找到了除去茉莉花外第二种让人安心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