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清忆

1、01

　　今天是寒假过后开学的第一天，季一澪坐在S市第一小学的教室中的最后一排，在一群小学生中显得格格不入，她望着正处于三尺讲台的女性，将其姣好的面容从头到尾欣赏了一遍。
　　偏分的中长发露出饱满的天庭，眸含秋水，神色温柔，气质极佳。要是用一句话来形容这张旖旎的面容，那则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与十年前相比，现在的时瑛，更吸引人，也更让人动心。

　　十三年前，季一澪从S市第一小学毕业，落榜于市重点初中，家里人选择将她带出国留学。
　　十年前，整理箱子里的书籍时偶然发现了夹杂在其中的毕业相册。她用指腹轻轻抚过相片，一张熟悉的面容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想回国，回S小探望老师。
　　她驻足在教室外，透过窗户看见时瑛讲课时那动人的神色，唇齿一张一合朗读课文，再配上她温和的嗓音，让所有人都身临其境。
　　可能是有一道目光直直地注视着讲课的人太久，她瞥眼便见到有一个人影站在教室外，看清楚面貌后嫣然一笑。殊不知，季一澪正是对爱情还懵懵懂懂的年纪，时瑛这一笑，她失了神，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悸动。

　　在离开S小前，季一澪转过身对时瑛道：“时老师，等我回来。”
　　时瑛在一瞬间摸不清这句话的意思，只是普通弯了弯唇角扬起一个好看的笑容。

　　接着这一等，就是十年后。

　　季一澪在C国读完了大学以后立刻回国报考了教师资格证的考试，向S市第一小学投了一份简历。
　　S小作为S市少有的公立市重点小学，师资优厚，教学水平以及风气良好，每年想要挤破头把自己家的孩子塞进去的家长数不胜数，只不过很可惜，该学校招学生不看成绩，全靠先到先得，每年只有优先报名的那二百多个学生可以成为一年级新生。
　　在面试时校长还稍稍吃了一惊，虽说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可是面前的这份简历上清楚写着她各科优异的成绩，以及国外的留学经验，他当即拍板录取了季一澪来丰富校内的师资。只不过这个学年只剩下半个学期，只能“委屈”她先当时瑛的随堂老师了。

　　不知道时老师还记不记得我当初说的那句话呢！季一澪在心中思索道。

　　“坐在后面这位是新安排跟着我的随堂老师，她姓季，大家可以叫她季老师，”时瑛语气平淡道，“我们让季老师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吧。”
　　班上的同学们很给面子的响起了如雷般的掌声，而被点名的人还背靠在椅子上一脸心不在焉地目视前方。
　　原本在讲台处的教师快步走到季一澪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接着打趣道：“看来是学校早自习设定的太早，我们的季老师还没睡醒呢。”
　　全班哄堂大笑，回过神来的季一澪抬头对上时瑛含笑的双目，站起身来正色“咳咳……同学们好，我叫季一澪，在接下来的半个学期里是时老师的随堂老师，请多指教。”说罢，在结束时鞠了一躬，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温文儒雅，不过好像有点……呆？
　　她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听全班过了一遍自我介绍，没有什么特别有特色的学生让她有眼前一亮的感觉，全班总共四十二个学生季一澪总共加起来没记住五个，就算记住了脸和名字也对不起来。

　　早自习过后便是周一一成不变的升旗仪式。听着不知道哪个班级的学生用着千篇一律的升旗仪式主持稿站在暖烘烘的太阳下，季一澪有一种要睡着的感觉。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校新晋教师季一澪，季老师上台讲话，”主持台上青涩的女孩停顿了一下，继续说着，“让我们掌声欢迎。”
　　正站在季一澪身旁的时瑛微微一怔，转过头对上她清澈的眼神，确认了刚刚自己没有听岔，要上台讲话的正是她后，红唇轻启做了个：加油的口型。而对方则做了一个幼稚的wink示意自己了解。

　　操场上的大多数老师听到这个名字后面面相觑，据自己所知，学校应该没有名叫“季一澪”的老师啊？况且“季”这个姓不算多，要是真有这么个人一定会有印象才对。同时也有寥寥无几的几位老教师在听到这个名字后，面上闪过一丝愕然，然后看到走上台的人的脸会心一笑。

　　季一澪走上台从女孩手中接过了话筒，转身面向整个操场，轻咳了几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脸上从容镇定。
　　“老师同学们早上好，我是这学期新入职的老师，我叫季一澪。原本第一周你们应该见到的是翟校长英俊帅气的面庞，可惜现在只能看我平淡无趣的脸还要一阵长篇大论……”

　　台上的人在讲，台下被她的幽默风趣逗笑后便是一阵窃窃私语。

　　“卧槽！这真的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吗？”一位年轻的女老师激动地对旁边的人说道，甚至爆了一句粗口。
　　另一位附和道：“这神仙颜值吧？！我赌五毛，这是高冷禁欲系的，虽然现在幽默但是平时一定是个反差大冰山。你看她光是穿着不看脸就秒杀学校所有男老师好吧。”

　　“讲话的时候语调有一种温柔的感觉，这要是是个男老师多好，我直接上去追人家。”
　　“是女的我也愿意弯好不好！只要人家看得上我！”
　　“你省省吧，要我说我现在就想一脚踹了我男朋友。”
　　“我也是！”
　　……

　　时瑛站在班级旁目不转睛地看在台上发言的季一澪，心里斥责着她：那么好的简历投到哪一家五百强外企都是抢着要，要是想当老师去当个大学讲师不好吗？偏偏来这里当个名不见 经传的小学老师！她是觉得当小学老师很出息是吗？！
　　在心里骂完一顿后感觉痛快了不少，转而打量起她的五官。短发三七分，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端正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没有显得老成，反而给人一种一种可靠的沉稳。要是被星探发掘的话，估摸着也是一个身着一套米色休闲西装，白衬衫的扣子解开一颗露出白皙的脖颈，让人……

　　想咬一口，直到红色的血珠沁出，应该会是一种，血腥的美。

　　隔壁班的老师走到时瑛身旁，用手肘戳了戳她的胳膊打断了臆想“诶，老时，台上这是不是你最早带的那一批学生里的？”语闭，还是忍不住加了一句，“五官长开了没想到那么俊俏，不知道要迷倒我们学校多少单身女教师呢。”提到“单身女教师”这五个字的时候，还意味深长地看了时瑛一眼。
　　听到解栩湛这话里有话的架势，时瑛没理睬她那后半句话“是啊，以前的学生转眼间已经和我们成了同事，这时间过得真快。”
　　“可不是吗，一转眼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解栩湛忍不住感慨道。

　　这么多年了，也依旧没有搞清楚当初那一句没来头的话的意思。
　　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她想回来告诉我什么吗？再或者……她是因为我才回来的？

　　“最后，我想感谢我曾经的老师们的教导，不可否认，他们是我在汲取知识这条路上的引路人，谢谢大家。”台上的人浑不知自己的发言其实并没有几个人听进去，反而都在讨论自己的长相。

　　季一澪快步走下台回到班级所在的位置，小声道： “时老师觉得刚才我表现得怎么样？”俨然是一副求夸奖的表情。
　　时瑛挑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苦笑着说：“等会就在办公室呆着吧，别在走廊里瞎转悠。”
　　年轻的那位满脸疑惑，却还是照做了。

　　事实也告诉着季一澪，姜还是老的辣。

　　推门走进办公室，是仅有两张办公桌近乎独立的工作环境。门口有咖啡机，学校是不会用资金为老师准备这种东西的，显而易见，是时瑛自己买的。然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整面的书柜，除了文学书籍以外最上面几层满是奖状，奖杯，荣誉证书，也都无一例外写着时瑛的名字。
　　“时老师，我为什么不能出办公室啊？”季一澪不解地摊了摊手。
　　“过两分钟，你再看看门外吧，”年长者坐在椅子上转了转，拿过桌子上的保温杯抿了一口温水，“保准都是来看你的。”
　　季一澪转头瞥了瞥眉，打量了一下门上的一块玻璃，颜色相较于普通玻璃更深，从外面看不见，但是从里面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况。

　　过了两分钟后不出所料，正如时瑛所说，门口陆陆续续有学生妄图“窥探”内部的情况。甚至还有几位老师用“走错办公室”，“讨论教学问题”这样听起来就很假的借口来近距离接触季一澪。
　　“看来小季同学很受欢迎。”时瑛神色温柔，忍俊不禁，随后看向窗外。
　　见时瑛这样逗自己，白皙的面庞飘着若有若无的红晕“这……时老师怎么回事啊？”
　　“还不都是你自己招惹的桃花，”她没好气地说着，然后站起身来越过两个电脑显示屏，敲了一下坐在对面办公位的人的脑袋，“样貌清秀，一副中性的打扮，说话细声细气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没红起来的小明星呢。”

　　季一澪在心里大喊自己冤枉，长相谁都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更何况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都说人靠衣装，当然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出来啊。

　　她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辩解，就听到外面传来似乎有些熟悉的声音。
　　“诶你们都围在这干嘛呢？知不知道马上要上课了，快都回教室去。”
　　围聚在外的学生都一溜烟地溜走了。全都走光后，第一节课的上课铃也恰好响了起来，门外人叩了两下门，时瑛应声让她进来。
　　刚进门，那人就忍不住叨叨着外面那群学生“老时我和你说啊，现在的学生见到几个帅点的老师就跟追星似的围在外边，季一澪那孩子长那么好看干嘛，估计今天学生和老师讨论的话题都是她了。还有……”解栩湛光自顾自地吐槽了，根本没有发现其实被谈论的当事人就坐在她旁边。
　　时瑛见状欲言又止，还是没忍住打断了她：“其实，季老师现在就在你旁边，老解你要是有话想说可以直接对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