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偶天成》葡萄糖酸丐

1、第1章

　　月黑风高夜，夜半杀人时。

　　凌晨一点的丘安东路上，安静的只有风扫落叶的声音，唯一一盏路灯此刻正闪着微弱的光，似是马上就要短路熄灭，苟延残喘着。

　　灯光照着临近的一条小巷，看不真切里面，只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老鼠，又像是蟑螂。

　　突然，小巷的墙壁上投射出一条颀长的人影，还未看清，路灯就闪着火花，“啪”的一声宣告死亡。

　　整个小巷立刻湮灭于黑暗。

　　约摸过了一刻钟，人影才从小巷内走出。

　　月光昏暗，那人站在巷口，仔细擦拭着刀刃上残留着的暗黑的血渍。

　　一阵寒风吹过，她搓了搓胳膊，把收拾干净的短刀别在腰间，一个纵身消失在了高楼广厦间。

　　雨，自那人走后就开始下，下了一夜，似是想冲刷掉什么。

　　成嘉玉撑着一把黑格伞，看着嘈杂的巷弄，面色有些难看。

　　不知从何时起，清水巷一夜之间爆红，成了各种网络红人的打卡地，很多人慕名而来，也不知是真的为了这里的美食还是仅仅想博人眼球。

　　他捏着伞柄，穿过各个排队的人群，走进一家尚有座位的面馆。

　　一碗火辣辣的牛肉面下肚，他的心情似乎才好些，刚付了账准备走人，就听到外面一声炸耳的惊呼。

　　“啊啊啊啊——”

　　“咋了！？”

　　对面包子铺的老板听到妻子的惨叫，赶忙放下手里的汤勺冲了出去。

　　“血……有血……”那妻子跌坐在靠墙的矮柜上，抖着声音，似是吓得不轻。

　　包子铺老板抚着妻子的背朝她手指的方向去看，约摸二十公分宽的排水渠里，正流淌着黑红的血水。

　　旁边排队的人也看到了渠里的情况，不知是不是有人还闻到了隐隐的血腥味，干呕了一声。

　　雨越下越大，落在伞面，砸得人心慌。

　　“要……要报警吗？”围观的人里有人问道。

　　“这……这一截怎么没有排水砖啊？这是从哪里流出来的？”

　　“等会，先不急着报警，可能是误会，这边都是小吃、饭馆，搞不好是哪家杀鸡杀鸭什么的。”一个买菜路过的中年男人看着汩汩的血水分析道。

　　“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这看着也太吓人了。”旁边的人跟着附和。

　　那个老板被吓得有些呆愣，连屋檐上的水滴在身上也没有察觉。他似是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只看着那血水越来越多，从他的脚下流淌而过。

　　他有些害怕地回头看着自己铺子下面的排水砖，咽了口口水，仿佛那一条条未透进光的缝隙下面正藏着什么骇人的东西。

　　成嘉玉撑着伞看了几分钟，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想再凑热闹，拨开人群往巷口走。

　　“同学，你书包拉链没有拉好。”

　　出了巷口还没走几步，有人轻拍了拍他的肩。

　　成嘉玉听着这声温柔的提醒，侧头看了一眼书包，果然自己的书包口正咧着一条缝。

　　他刚想检查一下东西少没少，一个人影就从后面扑了上来。

　　他一个趔趄，伞柄差点脱手。

　　“早！”

　　来人甩着折叠伞的雨水，搭着成嘉玉的肩，和他挤在一把伞下。

　　“你是不是有病？”成嘉玉粗略看了一眼便拉上了书包拉链，没好气地由着冲进来的胡北勾着他的肩往前走。

　　他目光梭巡着刚才提醒他的女生，却早已看不见人影。

　　“有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行你给我治治？”胡北没注意到旁边人的异样，仍旧笑咧咧地开着玩笑。

　　“滚。”

　　“哈哈哈……”

　　离上课还有两分钟，成嘉玉终于是赶在老师来之前进了教室。

　　他拎着伞，伞尖的雨水从教室门口一路蜿蜒到讲台。

　　班里有些安静，众人的目光都追随着进来的人高挑的身量，直到他路过第二排课桌的时候，被一只钢笔拦住了去路。

　　议论声渐起。

　　数学课代表方净推了推鼻梁上的黑金镜框，仰头扫了成嘉玉一眼，语气不善：“昨天的作业交上来，就差你一个了。”

　　成嘉玉低头看了一眼他的头顶，没说话，拽过左肩上的包，拉开拉链翻找了一会才在心里“艹”了一声。

　　他叹了声气，开口道：“没带。”

　　方净这才又抬头看着他，冷声嘲笑：“是没带还是根本没写？呵，等会你自己跟数学老师解释吧。”

　　成嘉玉懒得理他，刚准备回座位，数学老师就夹着课本走了进来。

　　“成嘉玉？你不在自己的座位，杵在那干嘛？没听到上课铃响了？这次的作业交了没有？”

　　方净看到数学老师，端起桌上的书册就往讲台上走，末了说道：“除了成嘉玉，其他同学的都在这了。”

　　此话一出，班里的同学又不约而同地去看已经在座位上坐好的成嘉玉，其中不乏一些看好戏的。

　　“可给方净逮着一次机会了。”有人跟同桌窃窃私语。

　　“你看人成嘉玉理他吗？仗着自己成绩好眼睛都快长到天上去了，请教他问题每次都爱搭不理的。”

　　“他老妈每年给学校赞助不少钱呢，那可不得长天上去吗？”

　　“切，再有钱，施宛不还是照样不喜欢他。”

　　同桌听了这话，碰了碰他的手肘，示意他别乱说话。

　　数学老师站在讲台，随手翻了翻旁边的习题册，问：“成嘉玉，你的作业呢？”

　　成嘉玉拿出课本，对讲台上的老师如实说道：“报告老师，忘带了。”

　　“忘带了？作业能忘，吃饭怎么不忘呢？都快高三的人了，不要每天都浑浑噩噩，不知所谓。”数学老师说着，睨了他一眼。

　　成嘉玉听着，撇了撇嘴，低头翻看着课本。

　　“下午第三节课上课前交到我办公室，听到没有？”数学老师沉声说道。

　　“……听到了。”成嘉玉无奈应声。

　　数学老师点了点头，开始上课。

　　“啧，老头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上次我没带作业可把我狠批了一顿。”方净的同桌不满地嘟囔。

　　方净似乎对这个处理结果也不太满意，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最后排的成嘉玉，面色阴沉。

　　“嘉哥，中午我陪你回去拿吧，正好去吃那家石锅拌饭，好久没吃了还怪想的。”坐在成嘉玉前面的武原趁老师在黑板上板书的时候回头说道。

　　“嗯。”

　　成嘉玉看着他又偷摸拿出漫画书想看，提醒他：“他的课你也敢看，胆肥了？”

　　“哎呀，这不是正看到主角表白的关键时刻，要我忍一节课我可忍不了，你帮我盯着点。”武原说着瞟了一眼讲台，低头飞速看了一格。

　　成嘉玉看着他脑袋轻微地起起伏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却还是在数学老师抬头的时候踢了一下他的凳子。

　　一早上都是哗啦啦的雨声，直到这会才慢慢变小，成了毛毛细雨。

　　天空渐渐明朗起来，风也没有那么阴冷了。

　　叶砚坐在店内，看着泥泞的马路和过往的行人，有片刻的失神。

　　“老板，来碗馄饨。”

　　一声略显沙哑的男声打断了叶砚的冥思。

　　“哦，好的，要大碗小碗？”她习惯性地起身问道。

　　男生抬头看了眼价目表，思考片刻后说道：“小碗。”

　　“好的，稍等，您先坐一会。”叶砚招呼着，撸了把袖子，转身进了后厨。

　　煮馄饨，捞起，加高汤，配小菜，端出。

　　“慢用。”

　　“谢谢。”

　　“不客气。”

　　有人在，叶砚也不好再发呆，拿着托盘坐在了收银台。

　　她有些无聊，有意无意地打量起店里现在唯一的客人。

　　黑白相间的校服，胸口左上方用红线绣着“虹川中学”四个字，虽然洗的有些发白，但是干净整洁。一头柔顺的短发，黑的像墨染过一样，衬的整个人乖顺清爽。

　　看着不像是会逃课的学生。

　　叶砚托腮想着，然后就见男生拿出手机扫了一下付款码，起身朝她说道：“老板，钱付过了。”

　　“支付宝到账6元。”

　　“好的，慢走。”

　　叶砚等到他出门，才拿着托盘去收拾碗碟，擦桌子的时候发现地上好似遗落了什么东西。

　　她弯腰捡起，翻转着看了看。

　　咖色的皮套，里面是一把精致小巧的瑞士军刀。

　　应该是刚才的学生拿手机的时候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叶砚如此猜想，出门却发现那人已经转过了这条街，不知去向。

　　她蹙眉看着手中的小刀，无奈折返回了店里。

　　武原拿着漫画书拧眉看着成嘉玉东翻西找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咋了？你在找啥？”

　　“钱包。”成嘉玉看了他一眼，语气不算平静。

　　“钱包？”武原一时没反应过来，然后才紧张道，“是舒姨送你的那个吗？是不是落家里了？”

　　“我一直都放在书包夹层里。”

　　成嘉玉搜索无果，脸色肉眼可见地垮了下来。

　　“你别着急，再好好想想，是不是什么时候拿出来忘记放进去了？”武原放下漫画书，回身把他桌上的书本都翻了一遍。

　　成嘉玉吁了声气，蹙眉回想，似是想到了什么，一把抓起手机和钥匙跑出教室。

　　“你干嘛去！？”武原高声问道。

　　回应他的却只有教室里嘈杂的人声。

　　成嘉玉一路狂奔，直接翻墙出了学校往清水巷跑。

　　他一边跑一边在心里恶狠狠道：“敢偷我的东西，别让我逮着你！”

　　深秋的风裹着细小的雨水吹着他刚长出毛桩的寸头，冷得他牙齿打颤。

　　“艹，你最好别让我逮到！”成嘉玉扶着墙气喘吁吁，早上的牛肉面在胃里火烧火燎。

　　“逮到又怎样？”

　　一个略显稚嫩的童声在旁边高声响起。

　　“？”

　　成嘉玉扶着腰，疑惑地往旁边去看。

　　一个约摸十岁左右的男孩衣裳破旧地站在巷口，故作成熟地看着他。

　　“是你偷了我的钱包？”成嘉玉沉声问着，往男孩那边走。

　　“还你。”男孩没有承认，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皮质磨损的黑色钱夹，掷完就跑。

　　成嘉玉稳稳当当接好，快速翻看了一下，虽然里面东西一样不少但他还是追了上去。

　　他没跑几步就拎鸡仔一样地揪住了男孩后颈的衣领。

　　“小小年纪就学人偷东西，还跑？”

　　凑近了，成嘉玉才发现男孩的衣服已经半湿，营养不良而发黄的头发上也都是细密的雨水。

　　“放开我！早知道就不还你了！”男孩踮着脚挣扎，双手冰凉通红。

　　成嘉玉有些不忍，松了手劲，却也没让他挣脱。

　　“为什么偷了我的钱包又在这等我？”他蹙眉问道。

　　男孩梗着脖子没说话，肚子却咕噜叫了一声。

　　“……”

　　“走吧，先带你去吃东西。”成嘉玉不等男孩反应，箍着他的脖颈，拖着他往附近的店铺走。

　　“想吃什么？”他问。

　　“你是真的要请我吃东西，还是要把我送到派出所？”男孩仰着头，看着成嘉玉的侧脸下颌，声音平静。

　　“快点，别废话，还下着雨呢。”成嘉玉没好气地回。

　　他似是不太相信，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我知道一家，往左转。”

　　也许是男孩的声音里带上了些许雀跃，才让他看上去终于有了孩童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