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命》了七

9、爱之初体验

　　自从狐族一家到天尊住处游历几日，整个下界都炸开花了。仙家们突然生病的多了，烜阙的大殿仿佛成了“此生必经之地”！但是救治了狐王后，烜阙从没露面，倒是千鸟这野丫头在大殿做起主了！
　　“哎哎，你是想求啥的？”千鸟吃着相思树的果儿，盘着脚坐在御座上，斜眼问道。
　　“小仙是求姻缘的。”几个打扮花枝招展的仙女们围了上来，“姻缘？跟谁啊？”野猫不理解，也就问着玩了。
　　“来上镜，当然是求和天尊的姻缘啦！”几处脸红的娇嗔。
　　千鸟惊讶的张着大嘴，“啊！他啊？”随即伏在仙女耳旁，“怕不行！”
　　“为甚？您可直说！”几处鬼祟的身影聚拢，“且不说他都八万六千岁了，他这寝殿，自己可从来没住过！”
　　“啊？？？这不是天尊的大殿么，怎不住？”
　　“还不明白！！哎呦！”千鸟翻个白眼，“说明人家另有住处，可能还不止一处呢！”
　　女眷们面面相觑，“您，您又何曾知晓？”还是有不服气的。
　　“老娘把这里的房间都住遍了！也没见他人影！”千鸟说这话时，没觉得有和不妥，倒是喧闹的大殿安静下来。
　　随即女眷们掩面红着眼走了。
　　“哼，蠢不蠢啊？看上他个老东西，比你们父尊还老了几万岁呢！”千鸟搓搓鼻子，打着哈欠。
　　“是否还有仙家有事相求啊？”千鸟俨然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虽不说自己能帮否？但是这高高在上的感觉真是比在萩泽作威作福爽多了！
　　“千鸟仙子，老朽还有一事相求！”座下一位白发苍苍的仙翁，颤颤巍巍的作揖，“您请坐！”
　　千鸟坐直身子，有模有样的请仙翁入座，看着行动迟缓的仙翁，千鸟坐不住了，赶忙扶着他坐上金丝软榻，侧身而坐，“您有何事啊？”看着笑盈盈的老翁，千鸟乖巧极了。
　　“老朽听闻，苍珀之境有一处混沌，是...是仙家残念融合之处，老朽想去看看能否找到老朋友。”仙翁捻着胡须，“您也看得出来，老朽今年已有六万年的仙龄，不久也就要化为虚无。”
　　千鸟看着眼前满面红光的仙翁，怎想到竟是腐朽之时。心中不禁有些伤感，“您为何想去啊？”
　　“老朽年少遇到一位仙子，颇受指点，得已成仙。而仙人早逝，故而想去寻一寻她是否还有遗愿未完？想趁着能走动，帮她了结了!”
　　“那您的祥云能乘我一同么？我带您去！”千鸟立马答应，只是她修行不够，至今还未有自己的祥云。
　　老翁笑着点点头，一老一少往西而行。
　　“今日就且散去，明日再来罢！”千鸟朝殿中的仙家说到，人影恼恼而散了。
　　一炷香的时辰便到了苍珀之境，只见整个苍珀如水面一般，隐隐泛着波纹，人可立身而行，但伸手掬水却是一片虚无，周围未见一物，倒是天上飘荡着明暗不一的团雾。
　　“原来是千鸟仙子，老朽刚算卦，今日有客从东来！”玉帛微微作揖，千鸟随即有模有样的还礼，“玉帛上仙，今日千鸟有事想请你恩许！”千鸟挽着身后的老翁，走上前来。
　　“这位仙翁想到混沌处寻一寻故友的残念，想帮她完成遗愿！还请上仙通融通融！”千鸟乖巧的颔首请示。
　　“哈哈哈，还当是什么难事，我这混沌残念本是由我来度化，如今由小徒白峦接管，若是有仙灵故人来度化，则更好啊！”玉帛将二位领进结界中，恍然一见，整个结界内的残念数不胜数，“刚刚在外面的仅仅是刚仙逝的仙灵，他们还要再观望回顾以往琐事，待自身想明白了，就会进入混沌处，由我们度化。”玉帛看出两人的疑惑，便解答道。“既然故友已经到了，那就请您自身去寻罢！”
　　仙翁作揖谢道，“多谢上仙恩准！老朽这就寻去！”说罢就化作一团真气在混沌中左右寻觅。
　　“仙子今日就只是带仙翁来此处？没别的事？”玉帛见千鸟有些无聊，“我能有啥事？还不是最近大殿无人看守，只能代劳了！”千鸟席地而坐，“也不知那老神仙去哪了！忙死老娘了！”
　　“‘老娘’？您这一声老娘是...”玉帛有些笑意，“当然是针对他了！您莫在意！”千鸟连忙摆手解释。
　　“您说的他，莫不是天尊？”
　　“那么惹人厌的，除了他还有谁？话多且烦！”
　　“哦？可老朽伴天尊七万年有余，天尊向来是金口难开啊！行事果断且刚毅！倒也不曾惹人嫌啊。”玉帛也席地而坐，与千鸟拉起家常来。
　　“您陪他七万年？怎么您...”
　　“哈哈哈，仙子想说老朽怎么这般苍老，而天尊却依旧风度翩翩？”“嗯！”千鸟有些不好意思。
　　“天尊贵为天人，吸收天地精华而生，不是凡胎□□，主统三界秩序。不像我们是历经重重修行之苦，三界仙家都是从开慧根开始修炼，从年少到耋耄之年，才有可能修得真道！自然有容貌更改。”
　　“没想到他还挺翘！吸收天地精华而生！”千鸟撇着嘴复述。“哈哈哈，这三界也就仙子您不怕他了！无知者无畏！无知者无畏！”说罢，玉帛也拂袖而去，留下千鸟细细回想，“他是不是在骂我啊？”
　　千鸟在混沌处四处游荡，正在无聊之际，一声呼唤打断神游，“千鸟少主！”
　　眼见白峦急急的从远处跑来，完全没有平日里的知书达理，到跟前时，气喘吁吁。
　　“您今日怎有空来了？”白峦忙梳理衣装，恭敬作揖，“我就是来瞎看看，等会就走！”千鸟依旧语气平平，倒是看着额头汗涔涔的白峦有些好笑，想到平日云鹤一族可没少找自家麻烦。也就不禁冷哼一声。“听闻你已经练得半百得慧根了？”
　　“谢谢少主关心，白峦仅仅是运气好罢了！”白峦看着眼前冷峻的少女，嘴角净是挂不住的笑容。“谁管你？”千鸟心想，真不愧是云鹤一族，脸皮真厚！
　　见千鸟无话，白峦便搭话，“今日有仙人来混沌处寻旧友，是您帮忙的吧？”
　　“如何？”“没事没事！”白峦见平日千鸟总是黑着脸，没想到竟是如此好心，心中禁不住有些微漾。
　　“想看看仙翁寻得如何么？”白峦有些腼腆的点了点出神的千鸟的手臂，“能看你不早说？”千鸟有些无语，这地方除了一片虚无，啥都没有!莫不是答应了仙翁，她才不来呢！
　　白峦也不恼，只觉得她嗔怪的脸庞有些娇憨，随手画了一处玄镜，便将混沌内部景象一一展示。里面是所有仙灵生前的片段，但极其繁多，想来找寻怕不是痴人说梦？
　　看着众多的残念，千鸟想到仙翁年事已高，行动不便，心中暗自着急，正想入镜去帮忙，却被白峦一把拉住！“少主不可！这可去不得！”
　　“去了又如何？！！”千鸟没好气，“这是混沌处的实境，只有仙灵亲近之人方可进入，不然就会被残念视作替身，要经历仙灵生前所有苦难，才能算用自己的肉身帮他们度化！”听罢，千鸟只能叹气坐下。看着与自己比肩而坐的少女，白峦小心翼翼的看着，白皙的脸上有些焦急，有些红润。
　　千鸟本就有些烦躁，注意到旁边这小子莫名的眼神，不由得索性闭上眼打盹。
　　“少主，找到了！”白峦有些惊喜的轻唤一声，眼前打盹得东倒西歪的少女便睁开眼，随声看去。
　　只见那仙翁已经是累的汗流浃背，鬓发散乱，终是在一处微弱却温暖的光亮处停下。仙翁慌忙用衣襟擦擦手，伸向团雾，小心翼翼的拥在手中。千鸟见状刚想替仙翁叫好！却看着仙翁老泪纵横，身子颤抖着，自顾自说起话来，“想来已有三万年不曾见了，怎今日如此难寻你啊？”仙翁将团雾放置在心口，只见团雾瞬间涌出主人的幻影。
　　境外的二人瞋目结舌，看着一位曼妙的仙女款款而出，笑盈盈的捧着仙翁的脸颊，竟出声轻唤，“子卿！”而此时仙翁浑浊的眼睛变得明亮，一时间老态全无，倒是一位翩翩公子出现在眼前。
　　“子卿，你的愿望实现了么？”仙女捧着眼前少年的脸颊，“你说要习得过人的术法，你习得了么？”已经是少年模样的仙翁却久久未开口，眼泪滴在仙女的衣袖，“怎许久未见，竟委屈了？”仙女有些慌张，小家碧玉的仪态有些失礼，慌忙的擦着少年的眼泪，却怎么也擦不掉，伸出的手指却穿过了少年的脸庞，“呵，我已经成了虚无，竟忘了！竟忘了！”仙女有些颤抖的收回。
　　“为何突然就走了？为何不与我说？”少年呜咽道，“怎一觉醒来，就不见了人影？”
　　仙女有些怔住了，回想该是三万年前自己突然离开，“我怎么走了呢？”可是却什么也想不起了。
　　境外的千鸟有些不解，白峦说到：“残念只能记得自己最不舍的事物以及自己未完的心愿，其余的都真正的消散了！”千鸟有些微微的吃惊。
　　“是啊，你怎么就忘了？”少年抬手想去撩起仙女的鬓发，“因为家贫，所以姊妹几人都被卖了，我受不了父亲的毒打虐待，出逃至荒山。你将我送回却又将我救出，你忘了？你说你是仙子，只要跟着你，我就不疼了！你忘了？你说会教我仙法，成为仙人，就能有上万年的仙寿，就不会害怕凡间的生老病死，就不会再见那残暴的父亲，你忘了？”
　　仙女诧异的看着少年，“子卿，我...我记不得了！”
　　“不记得就罢了！”少年有些无奈，如鲠在喉，“现如今我也不管那些陈旧往事，只想问问你，当年为何背着师傅把元神金丹给了我？”
　　“我...我不记得了！”
　　“因为我是凡人，想要修成仙籍，没有慧根根本不可能！所以你瞒着师傅把金丹渡给我了。”
　　仙女低头不敢再直视眼前有些微怒的少年，“我...我只当是实现子卿的念想罢了！”
　　“所以你逃到苍山，在山上孤零零的死去了！”少年眼中怒火更甚。“要不是我惊觉自己法力高涨，去师傅面前卖弄，还不知自己是因为有了你的金丹！”
　　“子卿，你...你别气！”
　　“你知道师傅当时有多恼怒么？你知道我看着师傅寻回的残肢剩体，我有多震惊么？你知道我当时心痛的要死了么？你知道我跪求师傅救你，却被逐出师门么？你知道我拼命修行，苟活至今么？”
　　少年眼睛止不住的落泪，而女子的手慌乱的一遍一遍的划过他的躯体。却止不住他的眼泪，也捂不住他的述说。
　　“我遇到你时，你浑身都是溃烂的伤痕，气息奄奄，却一再求着不要回去！”女子叹着气说着，“自从将你偷藏在灵山，师傅便再也没对我笑过。”
　　“为了让你留在灵山，自以为偷偷给你灌输灵气便好了，谁知师傅说‘凡胎□□盛不住这灵山的障气，即使你倾注再多，也只是让他提早崩坏’”
　　“我以为我救了你，我以为我真的救了你！”“但是看你□□开始崩坏，昏迷不醒，看着你呢喃说好疼，我才知道我做错了！是我害了你！”仙女捂着脸哭泣，少年的鬓发随着微风飘荡在女子四周。
　　“该和我说呀。”少年温柔的嗔怪，“我当时要是离开了，你现在也是真正的仙家了。”
　　“可我不想你走，我不想你再回去，我不想你再吃那人世间的苦！”
　　“可是你的办法太笨了！”少年俯身轻说，“你知道么，当你突然出现的时候，我好像触摸到太阳，那么耀眼，那么明艳！我甚至忘记了伤痛！”
　　“你牵着浑身血污的我，没有嫌弃，没有厌恶，你只问我疼不疼？我想若是那时死去，我也不害怕的。”
　　“我不想你死，我会让你活下来成为仙人。”仙女接上话，“你说想修的上乘法术，成为真正的仙人！”
　　“所以呢？”少年不解。
　　“我想实现你的愿望！”仙女抬起头直视着少年，“这是你的愿望，是你每日的暗暗努力！是你濒死的喃喃自语！是你看着我温柔的笑容！”
　　“原来这是我的愿望？”少年无奈的笑了，“是啊！成为仙家不是子卿的愿望么？”仙女有些疑惑。
　　“你离开后，我得了金丹，我后拜了苍山仙翁为师，成了门徒。此后修行数年，终得六万年修为，有了仙籍！”
　　“这么说来，子卿真的成功了！！”仙女惊喜的站起来，泪眼盈盈，“我就知道！子卿最努力，最厉害了！”
　　此时仙女的身子开始发出荧光，越发轻盈了。少年有些慌张伸手去拉。
　　“她怎么了！”千鸟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她的念想完结了，就该真正消失了！”白峦有些低沉。
　　“子卿，我的愿望成真了！我真是高兴！”仙女笑得很灿烂，“我的子卿成了真正的仙人，我再也不怕了！”女子的身影往上飘去，开始消散。
　　“那我的愿望呢？！”少年纵身一跃，这次竟伸手稳稳的拉住了女子，“子卿！！”女子惊呼，花容失色。
　　“你的愿望实现了，该我了！”少年此时也是一身轻盈，发着金光，慢慢的与她融合在一起，两人紧靠额头，“子卿的愿望不就是成为仙家么？”
　　“才不是呢！”少年宠溺的摸摸女子的鼻尖，“我的愿望是永远和芍药在一起！”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此刻两人的泪水交织在一起，躯体也渐渐散作银尘归于虚无。
　　“你大可忘记，我会记得。”

　　片刻间金光散去，白峦也挥手收了玄镜，千鸟眼看着仙翁的拂尘缓缓落下，再不见有人出来。
　　“这是怎么了？”千鸟拾起拂尘，还想找机会去寻人。
　　“他也仙逝了...”
　　“怎么会？”
　　“如若不是有坚强的意志，他不能将金丹完全吸收，甚至随时会被天降罚则！”白峦叹着气，“他本是凡人，又无慧根，根本不可能自修成仙的！想必这数万年遭受了多少天劫？”
　　“那怎么不珍惜？”千鸟显然不相信白峦。
　　“是为了她的愿望，也为了他的愿望。”白峦感触，心中有些酸楚。
　　“什么什么愿望？你说的乱七八糟！”千鸟无来由的发怒，心想这仙翁怎说没就没？还有这小子不知道在感概什么？
　　“你...哎，你什么都不知道？”白峦无奈的扶额，转而灿烂的笑着，“对了，千鸟有什么愿望？”
　　“怎么不叫少主了？跟你很熟？”千鸟白了一眼，心想道。
　　“关你屁事！”随即变成出真身往回跑去，没有修行就没有祥云！
　　白峦自当是自讨没趣，只得怯怯喊道，“千鸟，得空再来找我啊！”
　　千鸟投头也不回，谁管他说甚！倒是这仙翁也真是回挑日子！来时好好的，回不去了！搞得千鸟一身狼狈，只能四肢着地奔跑回殿！
　　心中不免有些恼，“这可累死老...哎！哎！哎！”没等千鸟发完牢骚，便被人拎起来放在袖口，刚想大骂！却嗅到熟悉的沉香，不禁多嗅一番确认，从袖口探出脑袋一瞧，果然是他！该死的烜阙！
　　“怎么在这？这几日去哪了？”千鸟抓着袖口吼道，“你不知道，老娘为你处理多少破事？”
　　“嗯。”
　　“你！你倒是说句话啊！”
　　“出去修行几日。”
　　“在哪修行？我也要去！不然你就别想好过！”
　　“再说。”烜阙威严的冷言冷语，让千鸟一时竟没了话。
　　“倒是你，今日可有趣？”见千鸟不闹腾了，烜阙抬袖与之对视。怎见得千鸟这小妮子，此时竟有些委屈的埋着头，胖乎乎毛茸茸的身子起起伏伏。
　　“怎倒耍起性子了？”烜阙神色软下来，声音也缓和一些。
　　“你不知道！今日我遇到一位仙翁，他！他！他在我眼皮子底下仙逝了...”千鸟有些哽咽，想到自家父尊当时的虚弱，有些不忍。
　　“哦？”又是无言。
　　“你不觉得有些难过么？晌午还活生生的在我面前，牵着我乘云，谁知他就这么走了？”
　　“哦！然后看着他，想到你那年迈且不正经的父尊？”又是一阵阴阳！
　　“你！你不懂！你这个没人性的家伙！你没有家眷旧友么！”千鸟此时有些气恼。
　　“本尊无父无母，自然是无亲无故！”冷冷的且无所谓。
　　千鸟一听，第一次觉得自己言出有愧，“我...乱说的！”
　　“你大可不必拿他与你父尊相比！”
　　“嗯？？？”
　　“你父尊有九条命，你跟他有九次的机会生离死别......”
　　“......你还是闭嘴吧！活该你老死！！！”
　　“本尊可不会老，不会死，倒是你可不一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