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命》了七

4、拜师入门

　　甄选已过去七日了，上镜的仙子今日来报，三位选上的仙童该到各自师门拜师，正式开始修行。
　　“今日千鸟就要上师门了！刚出生小小的模样还历历在目，转眼都成了天尊的徒弟！”珞亭在大殿坐着，平日里闹哄哄的狐狸殿此刻冷冷清清。
　　“还没出门就开始担心了？”离苏端着琉璃盏递给珞亭，“夫君，这天越见热了，今年何时前去归吾之境闭关哪？”说是闭关，其实狐族历来怕热，归吾之境常年浓雾弥漫，里面有一处泉眼，狐族老少在盛夏几乎都要前去避暑。
　　“不去不去，今年千鸟都去不了。我们也早都去过几千回了，都腻了！”白净的纤手托着腮，珞亭连连叹气。“以前缨儿刚出生，哇哇大哭三日不停，一晃都为人父了，这狐狸洞真是光阴似箭。”
　　离苏轻轻抚着珞亭的后背，“转眼我们都四万岁了，你看你头发都白了！”离苏定睛一看，从珞亭发中抽出一根印发，再细看，发丝深处已经白了不少，往日跟珞亭吵吵闹闹，从没注意这些。当真静下来静静并肩坐着的时间不多，今日倒真是觉着俩人都当真老了。
　　“父王母后，仙使到了，您们也送送千鸟吧！”珞缨牵着千千，两人作揖道。
　　“哎，还是不送了，我怕忍不住跟上去。”珞亭苦笑道，“这往日，这时辰，丫头都该跟青拓小子偷溜回来了！不是偷了鲜果，就是掏了鸟窝。以前是等着她回来，此刻让我送她走，实在不舍！”
　　“那我跟您们去送送！”离苏笑着理了理珞亭的发丝，笑盈盈的随一行人出了殿。
　　“在下上镜之虚的仙使——清曲，奉上镜仙人们的指示，来接千鸟少主！”仙使恭敬的行礼，“其他两位少主已经在殿外等候了，请珞缨殿下知会一下千鸟少主！”
　　“我早就准备好了，倒是你们半晌才来！”千鸟从大殿梁上翻身跃下，肩上背着单薄的行李。
　　“小乖，此去上镜修习，可要一百年才能回家！你这包裹未免太少了！”离苏皱着眉嗔怪道，“母后莫急，千鸟这丫头随我，就图个轻便！要是她缺了少了什么，千儿和夫君自会到上镜求天尊行个方便，容我们带点去。”千千拉起离苏的手，安慰道。
　　“也对！千儿你性子坚毅，千鸟丫头定不会过于娇惯！”离苏点头浅笑。
　　“若少主一切妥当，我们就出发了，叨饶了各位！”仙使带着千鸟刚要出门，千鸟回头淡淡的问。“今日父尊怎么不见踪影？”
　　“父尊今日不太方便，你安心修行，我们都等你回来！”离苏慈爱的摸摸千鸟脑袋。
　　“那就算了，我走了！”千鸟转身就随仙使同去，殿外千年的菩提上静静伫立着一个人影，看着千鸟消失在萩泽。
　　“老头儿，我走了！”千鸟的声音从云层传出，“等我回来！”
　　再看树上那人影，竟偷摸落泪。
　　不出一刻，一行人便到了上镜，这里祥云密布，仙鹤在云间穿梭，威严的大殿金光闪闪。梁上竟攀附着四只金龙，朝众人低吼示意。
　　“这是天尊的大殿，尔等在此等候，上仙们即刻便到！”仙使化作一缕轻烟而去。
　　三位小少年，此时也被这高耸的大殿惊住，不禁左顾右盼。
　　“千鸟少主，自从上次甄选之日，便没再见，你近日可好？”白峦看着早已躺在玉坐之上的千鸟，有些青涩，“就那样。”千鸟看着梁上的金龙，冷冷的回应。
　　“白峦哥哥，这几日暖儿去归吾湖畔得了几粒璞玉，虽花色不惊，倒也有些韵味！暖儿不才，做了个流苏的配饰，望哥哥喜欢！”暖伊见白峦被冷眼相待，便笑盈盈的想前去搭话。“暖伊妹妹手巧，只是白峦将去苍珀修行，不便佩戴任何花饰，谢过妹妹了！”
　　“是妹妹考虑不周，既然峦哥哥不方便，那可否将丝巾赠与妹妹？你我将分开修行一百年，有个物件也好！”暖伊见白峦手腕上一直缠着一条赤色的丝巾，便想要了去。
　　“这丝巾前几日甄选，沾染了我的血迹，怕不妥！玷污了妹妹的衣衫。”白峦轻轻将丝巾藏进袖口，浅笑回绝了。“那改日有机会，我到苍珀看看可好？”暖伊见白峦不愿赠与，想必丝巾是白峦极为喜爱的，便不再追讨。
　　“三位少主久等了！”百花上仙同玉帛仙翁，烜阙天尊一同进殿。两人忙作揖行礼，千鸟也只得起身，马虎的摆摆手。
　　“既然三位是我们将入门的徒儿，也需正式行拜师礼。”玉帛仙翁一挥袖，殿上多了端着玉樽的仙童，“请暖伊少主向百花上仙行礼！”仙童将一顶玉樽捧给暖伊。暖伊接过，恭敬的跪下，“丹鹮暖伊，拜见师傅！”百花上仙接过玉樽，扶起暖伊，“徒儿无需多礼！”
　　“在下云鹤白峦，拜见师傅！”玉帛也挥手让白峦起身，“徒儿也无需多礼！”
　　此刻仙童举着玉樽，可千鸟却迟迟不接，“千鸟少主，请向天尊上茶！”仙童哪见过千鸟这样桀骜的仙子，有些着急。
　　烜阙也冷冷的看着千鸟，轻轻挑眉示意千鸟上茶。千鸟嘴角一挑，“上茶可以，可这跪拜......”千鸟接过玉樽，倒是不急着敬上，“在下狐族千鸟，见过师...傅！”
　　众人见千鸟径直将玉樽递给烜阙，都怔怔的呆住了。只有百花、玉帛笑盈盈的看着两人。
　　烜阙接过茶，俊朗威严的面容竟有丝丝笑意！“你叫我什么？未听清，这茶不知如何下口！”
　　千鸟皱眉，她也没见过敢如此跟她对峙的人，绝美的脸蛋有些气恼。“我说！狐族千鸟，见过师傅！！”恼恼的一声，让两位上仙都掩面笑起。
　　烜阙听完，杏眼上下打量一番，将茶水一饮而尽。
　　“既然已经行礼，那么徒儿就随为师先行一步！”百花上仙牵着暖伊，化作层层花瓣就消失了。
　　“那老朽也告辞了！”玉帛缓缓走出大殿，白峦也跟了上去，回头对千鸟说到，“千鸟，多加保重！有空来苍珀！”随着师傅乘云而去。
　　众人都各自散去，殿上只剩下了烜阙、千鸟二人。“我又该去哪啊？师傅...”千鸟懒懒的望着烜阙，“这就是我的住处，自然你也在此地。”语罢就转身进了后殿。
　　千鸟看着诺大的宫殿，盘旋的金龙，御座高高的立在大殿之上，便邪邪一笑，跃上了烜阙的御座。座上垫着金丝暖枕，靠背挂着一匹白净的皮毛，千鸟凑上去，竟有淡淡的狐族之气！还未揣摩透彻，烜阙从后殿冷冷出声，“这是你祖上旧识赠与的皮毛，他已归于混沌，转世为人了。”
　　千鸟悻悻的下座，“做人有什么好的？不到一百年就死了。”
　　“你今夜就在大殿歇息吗？”冷冽的浑厚男音幽幽传出，“那我可就闭门了！”
　　千鸟白眼一翻，随即走进御座背面的大殿。这后殿可真别有洞天！
　　院里不仅有潺潺的仙泉，还有满园的百花，一株高耸的树，不同于萩泽的草木。树干笔直，树身蔓延着手腕粗的藤曼，藤曼上开着淡蓝的小花，而树冠上结着鲜红的硕果。千鸟呆呆的看着这树，虽说整个大殿都是一派繁荣景象，百花，流水，还有幼小的仙兽来回奔跑着。可千鸟觉得一身凉透了般，阳光也是毫无温度似的，跟萩泽的盛夏完全不同！
　　总觉得阴阴冷冷的。
　　还没等千鸟回神，身后的寝殿门重重的关上了。
　　千鸟赶忙上前，却发现怎么也打不开，纵使使出百般法术，也没撼动殿门半分。
　　眼看天色渐渐暗下来，四下一看，也没其他入口，更别说遮风挡雨了。千鸟倒也不气，反正也不在意什么修行，权当出门游玩一番。
　　千鸟飞身攀上那树，找了个茂密的枝桠，翘着腿打起盹来。
　　等千鸟被风吹醒，已经夜深了，肚子也咕咕叫着。这一百年，千鸟一直都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上有父尊母尊宠着，下有父王母后挡着，哪有如今这般惨像？
　　千鸟四处打量，这园内也就只有这树上有果子，于是用尾巴够下几个，躺着吃起来。这果子一口咬下竟有盈盈的光渗出，千鸟吃下，便觉得一身轻巧，感觉法力也有些增长!于是便无暇顾及，专心尝起来，一个两个三个...等千鸟心满意足打嗝，又准备躺下！可觉着这腹中越来越热，浑身难受，整个身子都红彤彤的！
　　千鸟受不住热气，九条尾巴都展开摊着，可还是丝毫未曾好转！见旁边泉水潺潺，周遭也寂静的很，便褪下外衣，仅剩一身薄衣潜入水中。泉水竟分外清冽，千鸟终于舒了口气，见着月色洒在身上，花丛中有点点荧光在飞舞。千鸟轻轻的打个哈欠，将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枕在脑下，其余的尾巴在水里拍打着水花，转眼就沉沉的睡去。
　　梦里突然出现一个男人的身影，他在月下坐在一片荒芜的石堆，手中握着一缕银色的长发，竟不停的流着泪，泪水在渣滓中慢慢聚成一股清泉，周围慢慢的长出了草木......千鸟想细看男人面容，他却慢慢的淡去了。
　　千鸟从梦中惊醒，却发现自己被泉水冻住了，整个院子都升起薄薄的水雾，泉眼已经结成冰。千鸟动弹不得，这四下无人，也不知该唤谁来救。不得已幻出原形，用爪子硬生生扣开冰层，等最后的尾巴抽出，才得以脱身，瘫坐在岸上气喘吁吁。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刚想发火砸烂这院子，可一切已经恢复了平常。千鸟察觉有异，可今日已经耗损不少精力，指甲也渗出血迹，便作罢，盘在屋檐上休息了。
　　上镜的太阳比萩泽更早升起，上仙们都已经带着徒儿们开始操练。
　　“你先从百花中寻一朵你最喜欢的，每朵花都是不同的幻术，看你自己的机缘了！”百花上仙带着暖伊在谷中开始修行，暖伊瞧着一朵红色的花开得甚是鲜艳，便选了它。
　　“哦！这是血鸢，用它来修炼就能练成幻化万物的法术。”百花上仙摘取血鸢花，略施法术，变成了白峦的样子，“暖妹妹，你瞧着如何？”眼前的上仙竟然同白峦别无二致！
　　“师傅，这怎么修炼呢？您快教教我！”暖伊急忙讨教。
　　“只要你能把血鸢的种子用灵力灌溉，待它生出花朵，便修成了！”百花上仙从袖中取出一粒暗红的种子，放在暖伊手里。“谢过师傅！”暖伊道谢后，便寻了一处净地，用灵力开始注入种子。
　　另一处的苍珀之境，仙翁将白峦带到苍珀深处，这里飘荡着许多的魂魄，白峦有些不解，“师傅这是何地？”玉帛笑盈盈的说道，“此处是混沌之地，三界得道的仙人们归于虚无之地！这些都是仙人们残留的念想，直到残念消散，要么到凡界轮回，重新开始！如若不再留恋世间，便完全消逝在这苍茫，不留一丝一毫。”
　　“那徒儿该如何修行？”“只要你能把所有的仙人的残念都度化，让这里变得明亮干净，那么你也就得道了！”
　　“那该如何度？”“用你的心，聆听这些仙人们的念想，助他们完成念想，就可以了！”
　　听完，白峦便就地盘坐。开始用心境听取混沌中的声音。
　　而大殿房檐上的千鸟，被阳光晒得迷迷糊糊，用尾巴挡着双目，打算再睡。
　　院中的烜阙看着懒懒的小猫，本想唤醒，转眼一看，树上的果实已经寥寥无几，果核洒落一地。而泉水也溢出，将石子路搞得脏兮兮的。烜阙眉头一皱，纵身立于千鸟身旁，一把拎了起来。
　　“你干嘛？”千鸟挥舞着爪子想摆脱烜阙的手，可被擒住了脖颈，也动弹不得。只能气恼的挥着九尾，乱打在烜阙身上。
　　“果真硬气，房檐上好睡吗？”烜阙拎着小猫，与她对视着，幽幽的蓝色眸子映出烜阙俊冷的容颜，尾巴扫在脸上，竟有些痒。“该修行了！”
　　“等一下！再半刻就好！”千鸟耷拉着四肢。任由烜阙拎着，“你看！”
　　烜阙随着她的眼光看去，竟是漫天的彩霞，仙鸟在云间穿梭，云层尽在脚下，好不惬意。
　　“就为了看这朝霞？”烜阙面无表情，还以为是什么要紧事。
　　“萩泽也有这样的霞光，以前不觉，今日一见竟是如此灿烂。”千鸟第一次不是那么冷冽的语气。
　　“你想家了？既然不愿离开，那就回去吧！”烜阙刚要松手，千鸟已经变回了人形，来不及松开的手，正好抚在她脸颊。千鸟凑上去，面对着烜阙一字一句的说到，“既然天尊选了我，那么势必要成为天尊第一无二的徒弟，才能让我狐族光宗耀祖啊！”
　　少女的秀发轻轻飘荡在晨风中，纤长的睫毛起了些雾气，灵动而又狡黠眸子左右盯着烜阙，“师傅，还不放手？”烜阙抽手，背在身后，不再看她。
　　“那果子可好吃？”烜阙挑眉斜视着千鸟，“好吃啊！又大又甜，感觉还得了些法力！”千鸟跳下房梁，扭头轻笑，“莫不是师傅心痛几个果子，这大早上才来训我？”转身跑进了殿内。
　　烜阙站在房檐上，这漫天的霞光还是第一次细看，这点刚好能环视整个上镜的天空。跃下房檐，又瞥见了地上的果核，喃喃到，“这果子，原来是甜的啊！”
　　“师傅，该来授法了！”屋内的千鸟懒懒的叫唤，烜阙便回神入了殿。
　　“今日师傅准备教我什么呢？”千鸟伏在烜阙的案几上，翻弄着烜阙的书籍。
　　“今日就请你把院子打扫干净，把吃掉的果子重新长回树上，”烜阙翻看着天书，不再理会千鸟。
　　“果然是个心狠手辣的东西！”千鸟心里咒骂到，“这有何难？”嘴上倒是答应着，却迟迟不动。
　　“你要是再咒骂为师，那今天就请把整个前殿，中殿，东南西北殿...等一百八十处偏殿打扫干净！”烜阙饮着清茶，直直的盯着千鸟。
　　“他怎么知道？”千鸟立马站起身来。
　　“为师的当然知道！”
　　“你怎么能窥探别人的心思？”千鸟有些恼怒，“只要为师愿意，这三界没有为师不能洞悉的心思！”
　　千鸟恼怒的走出大殿，施法将果核重新变回了果子，原原本本的变回了树上。再一挥手将石子路的水汽也消散了，昨夜落下的花瓣也重新盛开。
　　“这又什么难的？”刚想拍手进殿给烜阙一个下马威，却见果子又接连掉落，转瞬腐败成核。纵使千鸟再施法，也无济于事。
　　“这果子，你是还不了的。”烜阙不知何时站在门栏处，“不可能！以我的法术怎么可能连小小的果子都还不了！”
　　烜阙俯下身子，靠在千鸟的耳边轻轻的说到，“你可知这是八千年才长成的果子？这是相思木，是人心中的情愫聚集长成的，这果子都是万千的相思念想结成的。”
　　“我还以为多大的来头，用意念不就能结成？我一定会让果子长出，还你！”千鸟不以为然的说到。
　　“你想怎么还？还没听明白？”烜阙轻蔑一笑，“我也无法还原，你就算了吧！”
　　“不可能，一定有法子！我可不想欠你丝毫！”
　　“你，还不了。”
　　“为什么？凭什么？”千鸟气急又想施法弄乱院子。烜阙伸手稳稳的抓住玉手，附耳幽幽的说到。
　　“你，没有心！”
　　“你才没有心！我可是娘亲千辛万苦生出的，怎会没有心？”千鸟挣脱，却奈何烜阙力气太大。
　　烜阙抓着千鸟的手，放在她心口，“你，有感觉吗？”
　　果然，千鸟捂着心口，却没丝毫的跳动！可自己明明是活人，怎会无心？
　　“安心在为师这修行，满了一百年再回去问清楚！”烜阙甩开千鸟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千鸟打心里厌恶烜阙的一言一行，自以为高高在上，随意羞辱别人！
　　“这果子，我还定了！”千鸟望着高耸的相思木。恨恨的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