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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Chapter 11 ...

  •   “你这样恨我,也想杀了我吗?”

      声线平静无波,淡漠的仿佛置身事外。

      秋风拂面,鬓边随发迎风飘荡,苏忻避开秦旌直勾勾的视线,再次看向远方。

      他其实很想亲口问问秦旌。

      那你呢秦旌?

      你就那样恨他的父王和族人,赶尽杀绝还不够,还要一次又一次地羞辱才能满意吗?

      “......或许吧。”

      远处的围猎入口传来嘈杂喧闹声,不久后,齐风快步跑来。

      高瘦沉稳的男人站定,行礼后恭声道:“禀陛下,围场入口突然出现大量村民,说是今早在村口处发现十具男婴尸体;经认领后,确认都是村中出生不久的孩子。”

      “村民们求助官府,却被尽数赶了出来;听说陛下在附近围猎,所以整个村的人都来了。”

      新生的男婴尸体?

      苏忻双眉紧蹙,只听秦旌冷声道:“这是第几个孩子了。”

      “禀陛下,加上今日这是个孩子,正好是八十一个。”

      顿了顿,齐风猛然抬头,语速加快:“第一封折子寄出的时间,到今日是是第十七天。”

      话完,他不自觉地偏头去看苏忻;四目相对后,又迅速收回视线。

      “是巫族的‘血祭’。”

      血祭?

      苏忻眉间一皱。

      像是特意为苏忻解惑,秦旌目不斜视地出声解释;三两句说清后,男人眸中寒光一扇,声线陡然冷下来:“熬煮血液要二十一天,也就是说,今天已是第十七日。”

      “幕后使者在四日后,一定会有所行动。”

      秦旌身上的戾气令人不寒而栗,苏忻隐隐觉得,“血祭”一事肯定另有他情。

      巫族部落起源于草原,行踪不定,游牧民族又最是敬奉鬼神,所以向来对巫族的人尊敬有加。

      秦旌继任后,不过一年,侵略收复大片草原疆土,而在此不久后,巫族禁术就在大豫出现。

      加上方才谈到禁术时,齐风朝他投来的异样目光。

      这其中必然有蹊跷。

      “我想去看看,”苏忻主动道,“那些被杀害的孩子。”

      脚步一顿,秦旌回眸深深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算是默许。

      -

      两人走近猎场入口时,才意识到齐风所说“整个村”,究竟是什么意思。

      自知惊扰天子是死罪,村民们抱着法不责众的侥幸心理,二三十户人家,不论男女老少老弱病残,能走的基本都来了。

      见官员士兵纷纷向秦旌行礼,围堵的村民们恍然大悟,纷纷下跪行礼,一时间哭声不断。

      苏忻的视线,停在那些死去的婴孩上。

      小小的身躯被包裹在沾了血的襁褓中,被放在铺着软垫的木板车上,从村庄一路被运过来。

      胸口破了大洞,孩子的心脏都被掏空,姿势僵硬,尸僵程度较高,死亡已经有一定时间了,腐烂的尸臭味浓烈。

      木板车旁,站着九位面如雨下的女人,想来应当是死去孩子的母亲。

      只是这里有十个孩子——

      一片哭天喊地中,只听秦旌冷声道:“少了一个。”

      场面一片寂静。

      骨节分明的食指,最终停在带着崭新长命锁的男婴身上:这是十个男婴里唯一一个,身旁没有任何亲人的。

      秦旌抬眸,视线扫过一众人:

      “孤问,这孩子的母亲,现在在哪。”

      村落离猎场并不太远,乘马车过去,也不过一个时辰左右。

      面前的房屋破败不堪,草盖屋顶断转残瓦,在瑟瑟秋风中,摇摇欲坠。

      据村民说,这户有夫妻孩子和老人一共四人,老人病弱常年喝药,男婴满月不久,男主人还是个瘸子,日子过的贫寒拮据。

      站在门前,能听见屋内传来的隐隐交谈声。

      “......若日子能过得下去,谁会忍心这样!”

      “这事不要再说了——!”

      争论在推门声响起时戛然而止,空荡荡的屋里传来劣质药味,浓郁刺鼻。

      正厅统共就一桌一椅一灶台,一对年轻夫妻正围在桌边;男人满面愁容与疲惫,女人则双眼通红。背脊弯曲的厉害,止不住地落泪。

      见身穿华服华服的一行人进来,两人想起上午去猎场闹事的村民,又看见秦旌衣服上的龙纹,心中一惊,齐齐地跪下行礼。

      秦旌朝身侧淡淡一瞥。

      齐风点头,命身后抱着孩子的士兵上前。

      “这是你们的孩子吗。”

      女人闻言,立即发出低低哭泣声,男人则动作僵硬地抬起头,似是恐惧一般,看了眼死状可怖的男婴,然后迅速低下头,缩着脖子点点头。

      一片死寂中,秦旌冷漠的视线在屋内环视一圈,最后落在桌角下的竹篮中。

      家徒四壁的房中,连灶台边的米缸都随意敞开着,独独这个篮子,却是用一块场布严严实实地盖好。

      长布花纹繁杂,布面崭新干净,颜色艳丽,像是特意买来盖着竹篮的。

      眸中寒意划过,秦旌盯着那篮子,冷冷道:“打开。”

      两人身体一顿,再简单不过的要求,女人却犹豫了很久,才慢吞吞地拾起竹篮打开。

      竹篮里没什么特殊的,不过几块做衣的布料、几位药材和一块腊肉,以及很小一盒胭脂。

      艳红的胭脂盒在篮中格格不入,苏忻不动声色地皱眉,就听秦旌讥讽冷哼一声,凉声道:

      “这盒胭脂和布料,还有孩子脖子上的长命锁,值不少钱吧。”

      男人身上戾气翻涌,黑眸紧盯夫妻二人,宛如鬼魅:

      “那人给了你们多少钱?作为买取一条生命的报酬?”

      卖孩子?

      在一众的诧异眼神中,苏忻逼迫自己去看男婴脖子上的长命锁,心中猛的一震。

      这孩子脖子上的长命锁是银制的,看光泽成色,甚至还是民间较为上等的银饰,锁面上的刻纹更是精细。

      这家连锅都要揭不开了,哪里来的闲钱买银锁和胭脂。

      更令人不寒而栗的,是银锁的表面几乎看不到血迹,而这孩子因为被挖去心脏,上半身至领口都被血色浸染。

      ——很难不让人怀疑,这长命锁,是在孩子死后,被人小心翼翼挂在脖子上的。

      “不愧‘为人父母’,几十两银子,就能心甘情愿杀掉亲生骨肉。”

      秦旌微微勾唇,笑意中三分薄凉七分讥讽,他冷冷道:

      “人命,也不过就是这样低贱。”

      缄默不语的男人紧攥着拳,闻言喉中低吼出声:“你这种高高在上、从小锦衣玉食的人懂什么?”

      “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穿上躺着病重的老人,孩子又三天两头的生病。”

      男人被卫兵牢牢控制,无力挣扎着:“家中四口,人头税都凑不够,我又是个瘸子,上哪去弄那么多钱?”

      “反正这孩子迟早要饿死,”紧咬着牙,男人闭了闭眼,“还不如、还不如现在死个痛快!”

      “死个痛快?”

      眸中寒光一闪,秦旌轻笑一声,从腰间抽出长刀,手腕轻抖,动作快的只见虚影。

      衣料被割破发出轻响,修长指尖抚着刀柄,锐利刀尖整个没入男人的左肩锁骨。

      居高临下的看着痛苦嚎叫的男人,秦旌握着刀柄,勾唇浅浅一笑:

      “这世上最容易的,就是死亡。”

      “孤要让你活着。”

      左脚狠狠踩在男人肩膀,秦旌微笑着扭动刀柄,刀尖在锁骨转动,发出渗人的脆响。

      抬手,秦旌接过齐风呈上的另一枚短刀,利落男人插入右侧锁骨,在对方求死不能的绝望中,眼中笑意更深。

      血迹飞溅而出,喷射在桌上、地上,以及秦旌身上。

      死一般的寂静中,只听男人撕心裂肺的痛呼。

      而秦旌微微闭着眼,嘴边有淡淡笑意,像是在享受这美妙绝伦的“奏乐”。

      片刻后他抬眼,侧脸甚至还溅着一道血痕;扯唇,他看着瑟瑟发抖、发不出声的妻子,沉思片刻。

      抽出男人右肩上的尖刀,血迹四溅中,他将尖刀丢在女人面前。

      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女人,秦旌不紧不慢拿出手帕,擦去脸上血迹,冷冷道:

      “杀了他,孤留你一命。”

      “或者,你替他去死。”

      “你、你疯了?!”女人不可置信地瞪着秦旌,“他是我的丈夫!我怎么可能杀了他!”

      秦旌漫不经心地轻笑着:“有何不可?”

      “像你杀死你孩子那般,杀掉他就可以。”

      “——外面是什么人!都从我家滚出去!”

      虚弱沙哑的声音自里屋响起,瘦如枯木的老人气喘吁吁,死扣着门框才勉强稳住身形。

      双眼混沌,耳背眼瞎的老人闻着血味,挣扎下床,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走来,摸到男人一身血和身上长刀时,发出泣血般的尖叫。

      丢掉拐杖,老人张开双臂,瘦弱无比的身躯,却是赴死的姿势挡在男人面前。

      男人躲在老人身后,声音颤抖:“娘,他是——”

      “官府的人是吧,你们怎么好意思又来收钱?”骨瘦嶙峋的老人身体颤抖,“我儿子去年就是被你们抓去修河坝才断的腿,可你们呢!”

      “你们除了要钱、就只会要钱!”

      “家里的钱都给我治病了,我孙子被我拖累的,出生到现在一顿都没吃饱过。”

      老人字字泣血:“老婆子贱命一条,但要杀我儿,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夫妻俩依旧瑟缩在老人身后,丝毫没有说话的意思。

      苏忻厌恶地紧皱眉头,看向老人的视线多了一抹担忧。

      身体前后狠狠晃了晃,终于,老人重心不稳地直直向前倒下;苏忻早有准备,眼疾手快地大步跨出去,准备将老人接住时——

      却被一道强势的力道拽住,猛地向后一拉,后脑勺直直撞上坚硬的胸/膛。

      浓郁地龙诞香令人发昏,伴着丝丝血腥气味,不容拒绝地窜进鼻尖。

      与此同时,还有刀尖划开皮肉的声音,微弱,却清晰无比。

      “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女人握着地上捡的尖刀,血红着眼,狠狠朝他的方向刺来,“去死吧!”

      瞳孔微缩,苏忻脱口而出:“秦旌——”

      话音未落,眼前光线一暗,一只宽大瘦长的手很轻地盖住他的双眼,掌心干燥温热。

      随着女人痛苦的闷哼声,有道声音贴着耳边响起:

      “这不是你该看的。”

      同上次一样,在血流成河中,在痛苦的嘶鸣与尖叫中,这道声音是那样冰冷,寒冷而薄凉。

      ——却又这样令人心安。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Chapter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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